內觀禅修學經曆
淨 安 著
2001 年 10 月,末學在湖北四祖寺參加了一次內觀禅的學習,感到受益匪淺。此前,末學已經歸依佛法 3 年,讀佛學書籍的曆史也有 5 年,深爲佛教智慧之博大、徹底、圓融而折服。但是,因爲修行上不如法,得到的利益很少,因此,對佛教的信仰,更多地是理信,一旦生活中的煩惱升起,即飄搖不定,難以自己。
十天內觀禅的修行,大大拉近了我與佛法的距離。十天中,以自己的身體、覺受爲試驗品,一點點地驗證了佛法之真實不虛,使我對佛法的信心,一下子堅定起來,在心理上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學佛重在修行,誠如是也!
2003 年 9 月,我在福建極樂寺第二次參加內觀禅的學習,幸遇閩東佛學苑林臻法師,要求我將體會寫出來,遂將前次內觀後寫的一篇舊文稍加修改供養給諸同修。文內的觀點,都是末學一些不夠透徹的感受、想法,還望諸大德善加抉擇,直心批判。
2001 年內觀禅是在美麗的四祖寺進行的。四祖寺在湖北黃梅縣的破頭山上,風水極好。寺宇座北朝南,背靠青山,東西兩側各有山脈護衛,寺前一道溪流潛然而出,寺前百米有涼亭,亭下一片青石,長寬起伏 20 米,水從青石上流過,陡然成一懸崖,嘎然而止。前下方縱橫寬廣是開闊的谷地,舉目望去,良田耕牛,屋室安然。
內觀禅是緬甸傳來的,阿育王時期,他派兩位阿羅漢從印度到緬甸傳法,並預言說,佛涅磐 2500 年後,內觀禅法將傳回印度,並從印度傳向世界。現在傳給我們教法的老師,是在緬甸學法,又回到印度弘法的葛印卡老師。
內觀禅十天課程有嚴格的作息時間,早 4 點寺裏打板即起,晚 10 點熄燈,中間除了吃飯休息外,每天安排 12 個小時坐禅與開示的時間,吃的是寺裏的素齋,基本上過午不食,男女衆嚴格分開,休息與吃飯均不在一起,同時結界,除了打坐的法堂和飯堂的一小塊地方以外,不能去其他地方活動。
最值得一提的規矩是嚴格的禁語(開示中說是爲了嚴持“不妄語”戒)。十天中除了最後一天,學員之間嚴禁說話,乃至眼神的交流、紙上交流都不行,手機等上交,書不能看,平時的誦經、持咒的功課 10 天中都要停止。修行上的問題問老師是可以的,生活上的問題問事務長也是可以的,此外一直保持“神聖的靜默”。
這種嚴格的禁語對修行實在有大利益。甚至不必有其他修法,只要能保持沈默,十天中一定會有所收獲。平時人們說話太多,心思不停地向外攀緣,要止心談何容易!不說話以後,自然而然眼光內斂,這時候自己的念頭、情緒,一一顯露出來,一邊看這些念頭,一邊體會佛法對此的解說,很多平時不容易體會到的地方,立刻顯得清清楚楚。
正式修行的前一天晚上 7 點,大家集中坐在禅堂內,聽助理老師用錄音機播放葛印卡老師的開示,並說明這晚及下一天修行的方法:意守鼻尖,覺察自己的呼吸。一個小時左右的開示後,大家打坐,一小時後, 9 點鍾回去睡覺,從這個時候起,神聖的靜默就開始了。
按照國內學習的習慣,聽完錄音後,心理上還在等待著坐在前邊的助理老師(從美國來的華人李懷光老師)再講一講,然而他沒說什麼,打坐就開始了。後來的十天中一直是這樣,除了葛印卡老師的開示外,助理老師自己不主動講任何法理和修行方法,除非是學生請問。每一天,他會把學生單獨叫到前邊,提醒學生是否做到了開示要求的方法,再一起打坐一小會。
第一天開示講的中心,是說佛教是“行”的智慧,一切聞慧、思慧,都代替不了行慧。事後我想,這是內觀禅能起那麼大作用的最關鍵因素,也針對了目前學佛人最痛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如果當時我能很深刻地理解這番話,修行的效果會更好。
正式修行開始了,第一天,清晨到上午,坐了叁個小時以後,大家的腿都酸疼,老師允許學生回到自己的宿舍打坐兩個小時,允許學生自己調整休息的時間,下午和晚上繼續共修。這天晚上,又是一個小時的開示,並講了第二天的修行方法,比第一天又進一步。
到第叁天,大家逐漸明白了內觀禅的教學方式。事實上,你在修行中用不上的道理,老師絕不多說一句。並且,他的修行方式是遞進的,每一天進一步。助理老師在這裏起到一個“有經驗的同修”的作用,負責指導具體的修行,但絕不會(除非很必要)和你討論哲學、理論這些問題。
頭叁天,主要是教“觀息法”修定。在這個階段,還沒有完全適應修行的生活方式,妄念流注,定下來很難。
第四天的下午,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正式教授“內觀禅”的第一步修行辦法,簡要地說,就是用“平等心”,覺察自己的身體每一個部分的感覺。
這個時候在我身心發生了兩個變化,一是經過叁天嚴格的禁語(沒說一句話),原來向外弛求的心思明顯內斂了,不象平時那樣思緒紛飛;二是一天 12 個小時的打坐變得比較輕松。
從第四天的晚上開始一直到結束,每天上午、下午、晚上有叁個“精進禅修”的時間,這個精進禅修持續一個小時,要求雙腿不動、雙手不動、雙眼不睜。
這對我是極大的考驗。第五天晚上,大約坐了 20 分鍾之後,左腿膝蓋劇烈地疼痛,象刀切進去了一樣,經曆了前所未有的疼痛,渾身大汗淋漓,根本沒做到雙眼不睜,而且雙手也因爲爲了忍痛而賺緊拳頭,上身搖晃不停。
葛印卡老師在開示中講,第二天和第六天是最難過的,果然,到第六天,疼痛更加難以忍受,左膝疼得不那麼激烈了,但右臀開始疼得厲害,好象有人拿著木棍在裏邊攪啊攪,下午,左腿的疼痛又激烈起來。
上午疼痛的時候,能仔細地了知自己的反應。最開始是右臀痛而且麻,這時候用“平等觀”,將注意力集中在那裏,看看那裏皮膚是什麼感覺,立刻疼痛不見了,能感覺到臀部的血管在很強烈地脈動。
左腿疼的時候更明顯,疼痛一起,首先是“躲避”的習氣來了,身體要動,要換姿勢;然後“嗔怒”的習氣又起,對疼痛怒氣沖沖,要消滅它,痛苦的感覺立刻隨這種心境增加了;然後又有“乞求”的習氣,目光投向老師,希望打坐結束,比較好一點的,是要“降伏”疼痛的心念,它不會使痛苦特別地增加。各種習氣反應,都將疼痛轉變爲痛苦,讓人在心裏不能忍受。
但是,習氣一起,心裏立刻知道,這時候換成用平等觀去覺察那裏的感覺,過半分鍾,心理上的痛苦就消失了,而只剩下肉體上的疼痛,還是可以忍受的。最初這樣作還可以,但是習氣的力量太大了,各種習氣連續不斷地發生,觀的力量應接不暇,痛苦就大大地增加。痛苦的增加,又導致習氣的加劇反應,最後習氣占了上風,“平等觀”提不起來,就只能在那裏忍受!!
這種疼痛 - 痛苦轉變的經曆,讓我對佛法有了切身的體會和理解。佛法說,人的生老病死充滿了各種痛苦,而這種痛苦,源頭是人們的妄想執著(習氣即是妄想執著)引起的。我在腿疼的時候,所有逃避、憤怒、乞求等等習氣(他們是我平時喜歡舒服的貪愛欲望所培養出來的本能反應,我覺得疼痛是“壞”的,所以要躲開它。用平等觀來看,疼痛只是業力顯現,無所謂好壞),都使身體上的疼痛轉變爲心理上的痛苦,越來越難以忍受;相反,如果用“平等觀”代替躲避的欲望,疼痛就只是疼痛而已,並不能像平時感覺的那樣痛苦。
此後的幾天中,我自己的體會,大約用“平等觀”可以將痛苦減輕叁分之二,疼痛變得可以忍受,有的同修則講,他們可以將疼痛完全觀得消失。我想這種程度上的差別,是因爲我的業格外重些。
經過和腿上疼痛(其實是習氣)的幾次對抗,我一點點地體會到自己內心的脆弱、意志力的薄弱、膽怯不敢面對問題的渺小、和時時的苟且。真是慚愧啊!人的貢高我慢是那樣的容易升起,一旦看清楚自己時,怎麼可還那麼安然無愧!
真要感謝痛苦,它是修行人最好的朋友。痛苦來源于人的習氣和業力,克服痛苦的過程,就是淨化自己的過程,一旦想躲避痛苦,就是被自己的習氣卷走了,用佛法面對他,法的力量就自然顯現出來了,經過幾次克服痛苦、痛苦占上風的反複,清靜的力量會越來越強大。在修內觀禅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每克服一次痛苦,觀的力量就更強大一些,平等心就更多一些。
禅修還有另外的收獲。我們修行的時候天氣一直很好,常在戶外,那時候坐在禅堂的外面,心裏清明,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內心的念頭一個一個的升起,有對外界的意識,有各樣的情緒,如果不是在禅修和禁語中,平時是看不到的。
而且,我在那裏,一下子懂了王維的那些禅詩,如“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影入深林,複照青苔上”。王維一定也是實際禅修的人,他的詩寫的就是在禅坐中去掉了那些是非、人我、好惡之見後的境界,這詩裏的“觀”,就類似平等觀的境界。若讀者沒有禅坐的經驗,怎能讀懂王維的詩呢?
而且對儒家的觀念,也通了很多。比如說顔回“叁月不違仁”,就是叁個月中內心沒有妄念;“六十而耳順”,是沒有人我分別,心意柔軟;“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距”,那是因爲內心清靜,一切想法均無我相,均利益他人,自然行爲就“不逾距”,所以這句話是講修心的,而不是講行爲的。再如古人講“氣節”,就是不受自己肉體、內心的痛苦幹擾,保持一顆清靜合于中道的心,如果貪愛欲望和習氣還在幹擾和左右著人的行爲,是談不上什麼氣節的,等等。
一次打坐的時候,意識到念頭升起來了,立刻用平等觀一照,念頭就消失了。從這以後,我試著把平等觀用在各個地方,比如打坐的時候,會有不耐煩的情緒産生(這個情緒在修行的時候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就在兩乳之間的心中升起,不在大腦),這時候用平等觀一照,馬上這情緒就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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