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得苦,樂豈能如欲,
汝何重稀者,多者何不畏。
痛苦不需劬勞而隨意可得,但安樂豈能如欲而得,你爲何只重視稀有難得的安樂,而對極多的痛苦不生畏懼呢?
叁界有情,誰也不願意遭受痛苦,可是痛苦偏偏無法逃避,有情在時時處處,都會有痛苦尾隨著。假如有人想得到痛苦,那是最簡單不過,而且會隨心所欲即能滿足的事,因爲成熟痛苦的因緣在叁界中隨時隨處都有。比如燒燙凍割打等等,不論何種痛苦,可即刻隨欲做到。但是要反過來追求安樂,就沒有那麼容易了,特別是不懂因果事理的世人,安樂在他們面前如同那天邊的彩虹,可想而不可及,或說如同那熱帶地區盛夏季節中的涼爽一樣,極其罕見。安樂如是稀少,痛苦如是繁多,那麼你爲何只重視那極爲稀少的安樂,卻對那遍滿的痛苦,不生畏懼呢?你若真的愛重安樂,則應遠離與安樂相違的痛苦,理應對痛苦生起厭離。如是則應厭離那遍滿痛苦之處,往赴那無有痛苦遍滿安樂的地方。所以有智者,若希求安樂,不應對多苦少樂之處的“少樂”生貪著。對多苦少樂之處,各注釋中解釋稍有不同,如俄智仁波切說是指叁界,仁達瓦大師認爲是指有情的身體,其實二者所指範圍大小雖不同,但都是苦多樂少之處。一者從科判出發,緊扣破除樂執的意義而釋爲身體;另者以廣義而诠頌詞所釋,說爲包括有情身體在內的叁界情器世間。
譬如說,有盜賊挖開了國王的寶庫,表面上看他似乎能得到財富受用,然而這種受用安樂,比起他將要受到的處罰,可謂微不足道,有理智者誰會只看重其中的財寶,而不怖畏那更可怕的懲罰呢?同樣,叁界或說身體如同國王的寶庫,依之能得到的安樂甚爲微小,而痛苦卻不可思議。故有智者,不應只重微樂,而對巨苦失去怖畏厭離之心。
壬二、(貪身如同愛仇敵):
問曰:身樂雖少,然而得到安樂時,也是很舒服的,所以應想辦法使身體得到安樂。
已得安樂身,反成衆苦器,
重身與重怨,二者實相同。
已經得到少許安樂享受之身,會反過來變成痛苦更多的苦器,因此愛重身體與看重怨敵,二者完全相同。
貪執身體者,會拼命爲它追逐受用安樂,而得到少許受用安樂的身體,實際上會反過來,成爲痛苦更多更劇烈的苦器。因爲衆生的身體,它有一種不共的特點:越隨順它的需求享受安樂,便會越痛苦;越貪愛執著它,它便會帶來越多的痛苦。它實際上是一個大苦器,裏面盛滿了痛苦的催化劑,不管人們給它投進多少安樂受用,它也一點不客氣地給人催變出多少痛苦出來;或說人們給它投進了多少貪愛,它就會給人回報多少痛苦。身體的這種特點,並不是很難了知,比如說平時某人如果特別貪愛惜護身體,它就會變得脆弱,那麼小小的風寒,也會爲他帶來很大的痛苦。可是平時對身體並不那麼呵護,而是經常讓它接受風吹雨打磨練的人,不用說小風寒,就是冰霜寒凍,也不會爲他帶來痛苦。因而這種貪重身體,其實與看重怨仇一樣,一個人對怨敵越看得嚴重,怨仇也就會越給他帶來痛苦,甚至怨仇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引發恐懼驚疑等等種種痛苦。或者說,一個人越看重怨敵,他自己便會變得更軟弱膽怯,因而怨敵會變得更爲猖狂,越會欺負打擊他,爲他帶來更多的痛苦。執著愛重身體者,其實與此道理完全相同。
譬如說,昔日有人在馬車的硬板上睡覺,可是身體與硬板的觸痛使他無法入睡其他國王見後,對他心生悲愍,便將他帶回王宮,讓他在有軟墊的床上睡,開始時他覺得舒適異常,可是後來有一顆芥子許的硬物出現在軟墊上,他因此更覺得觸痛,更無法入睡。同樣,身體享受如何安樂的資具,即會有如是的痛苦生起,有智者了知此,應如遠離怨敵一樣,舍棄對自身的貪愛。
辛叁(思維身不超越苦之本性):
問曰:如果恒時以安樂受用資具等因,加重對身體的愛護,難道不能使它恒久享受安樂,由苦器變化爲樂體嗎?
身雖久享受,不能成樂體,
謂他勝本性,此定不應理。
身體即使長久享受安樂,也不能成爲樂體,如果說外界他緣所生之樂能壓伏苦的本性,這是決定不應理的。
世人的身體無論如何,也不會成爲安樂體。人們幻想通過安樂資具等外緣,恒久地保持身體安樂,乃至保持純樂無苦之狀態,爲這種夢想奮鬥了無數劫,也只有留下一大堆遺憾而已。輪回即是苦谛,身體的本性即是苦聚,無論人們以何種安樂資具等方便去愛護自身,身體卻無法因這些享受而改變其本性。豪華的住房、精美的食品、華麗舒適的衣飾、完善的醫療保健、繁榮的文藝娛樂、高度發達的工商金融服務與信息交通等等,西方社會所創造的這一切物質文明,爲西方人提供了窮奢極欲的物質享受,然而結果呢?絕望的痛苦情緒仍在籠罩著他們。身體的痛苦本性無法改變,人們的努力越大,也只是如同“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澆愁愁更愁”一般,一切努力都會歸于徒勞。月稱菩薩:“如鐵物熔化,豈性變液體,如是苦性身,豈能成樂性。”將鐵銀等金屬加熱至一定溫度時,它們會暫時由固體形態熔變爲液體形態,但這只是一種暫時現象,鐵銀等金屬絕不會舍棄其固體本性,而變爲液體性質的物品,只要溫度稍降,金屬液會立即凝固,恢複原狀。同樣,身體的本性即是苦,依世俗外緣無論怎樣改造,也不可變爲安樂體,世人的一切努力暫時似乎能帶來一些自我陶醉,然而最終仍會歸于痛苦之中。
譬如說,烏鴉孵化並撫養杜鵑的雛鳥,無論多久,杜鵑只會是杜鵑,而絕不會改變其本性變成烏鴉;同樣身體的本性即是苦,無論依他緣如何加以愛護享受,也決不會變成安樂。作爲有智者當明了此真相,而不再爲此作如同想洗黑炭爲白色一樣的無義事業。
辛四、(思維勝劣皆爲苦所損惱):
問曰:怎麼沒有恒久感受的樂體呢?在世間,不是可以現見那些具大福德的王宮貴族終身在享受安樂嗎?所以身體不應是苦的本性。
勝者爲意苦,劣者從身生,
即由此二苦,日日壞世間。
世間的勝者爲種種憂懼心念而生苦受,而下劣者會從身體生起苦受;就是由此二種苦受,恒時不斷地在損惱著世間有情。
勝者指具足權勢眷屬及豐厚財富受用的人,象世間的王公貴族富豪等,他們都是勝過一般平民的勝者,劣者即卑劣者,指世間那些福報淺薄、種姓低劣、恒常爲貧窮困苦所煎熬的人。這二者雖然在受用資財上相差甚巨,然而在受苦上卻並無多大區別,那些認爲勝者無有痛苦的想法,其實是爲經觀察下的錯誤計執。
具足名聲地位財産的勝者,他們雖然有豐裕的受用,然而並非只有快樂而沒有痛苦。表面上他們不會受到缺衣少食的苦惱,可是其內心有著不斷地意苦,爲權勢的消失而擔憂,爲他人富貴的增長而嫉妒,爲控製下屬財産而日夜操心......,尤其是權貴之間的勾心鬥角、明爭暗鬥之苦,在曆史上從來就沒有消失過。這種損惱勝者的內心痛苦,在現實中人們都可以觀察到,如現在那些國王總統、富豪名人,“高處不勝寒”,個個都有其難以道盡的辛酸,而並非如同一般人所認爲那樣沒有痛苦。對劣者而言,他們的痛苦主要從身體受用等方面生起,如超強度的勞動、缺衣少食,行住、醫療條件得不到保障等,由此而引起身體的疲勞、損傷、饑寒、疾病等各種痛苦。縱觀整個世間,其實充滿了身心痛苦,高低貴賤各種人都在恒時爲這兩種痛苦損惱著,就象同一苦水海淺水層與深水層中的魚,無一不在爲苦水浸泡著。根登群培大師也曾說:高官心裏有大苦,小民身上有小苦。這個世間卻實如此啊!作爲凡夫,不爲痛苦損惱的一個人也不會有。
譬如說,以前有國王,命馴象員調教大象。一名很有經驗的馴象員,以極爲善巧方便的手段,用鐵鈎把一頭野象調伏得服服貼貼,于是國王非常高興,按當時的風俗立即命人給此馴象員畫像,並大加贊譽賞賜。馴象師受此殊榮後,內心卻因此而憂慮重重,非常擔心自己以後的表現不佳,如馴象失敗或在調伏時將大象弄傷等等,因此而恒時痛苦不堪。當時另外有一名馴象員,卻因不具善巧方便,調教大象屢次失敗,國王很不滿意,令人重重鞭打責罰了一番,使他從身體上受了很大的痛苦。同樣,世間勝者如同善巧的馴象師一般,雖然有豐厚的名利嘉許,內心卻痛苦不堪,而劣者如同失敗的馴象員,在身體上有著痛苦。因而世間不論勝劣,皆爲身心痛苦所損惱,對這樣的苦惱世間理應認清其可惡面目,實不應貪著不舍。
辛五、(思維痛苦具大力):
問曰:雖然勝劣各有意苦、身苦,但是如果有大樂,這些痛苦即會被壓伏,所以,不一定要對痛苦生畏懼吧。
樂由分別生,分別隨苦轉,
是故除苦外,更無大力者。
安樂由分別計執生起,可是分別計執隨順無常痛苦而轉,所以除了痛苦之外,世間再沒有能轉變其余一切的大力量。
想用大安樂壓伏痛苦,以此息滅對痛苦的怖畏,此類想法也是一種愚癡的顛倒執著。因爲,世間衆生所謂的安樂,如果加以分析,便會了知它實際上是由人們的分別念計執而生。在外境受用資具等諸法上,並不存在安樂,只是由世人的心意對受用等生起分別,執著這些如何如何美妙等,才會有一種模模糊糊的安樂感受生起。可是分別念不會長久,它刹那刹那之間都在爲無常所轉,爲變滅痛苦所轉,而不離苦谛的本性。既然安樂之因,即分別計執尚不能不隨痛苦而轉,那怎麼可能有不爲痛苦所轉的安樂果呢?在世間,無有超離痛苦本性的法,無論人們想以何種努力追逐安樂,以安樂戰勝痛苦,然而最終都會被痛苦所毀滅。想想人類數千年的文明,除了出離世間的佛法外,有何種努力沒有被痛苦毀滅呢?而在叁界之中,又有那位天神的大力戰勝過墮落無常毀滅的痛苦呢?沒有,從來就沒有過。因而,除了痛苦之外,再也沒有那種世俗法具有轉化一切的力量。所謂的…
《中觀四百論廣釋——句義明鏡論》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