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心非物非神;就“隨緣真如”來說,真如即萬法,即心即物即神。
唯心論者,錯認“識神”,就隨緣真如方面來看,以爲隨緣真如就是真心,因此倡唯心論。
唯物論者,囿于邊見,就隨緣真如方面來看,以爲隨緣真如就是物,于是倡唯物論,又根據唯物而倡無神論。
唯神論者,也是囿于邊見,妄生分別,就隨緣真如方面來看,以爲隨緣真如就是神而倡唯神論。這些人都是不明白心即物、物即神,心物與神同一理體,有物則有心有神、無心則無神無物的道理。不過,所謂“有”不是有無之有,而是非有而有的妙有;所謂“無”,不是斷絕之無,而是超有無的妙無。唯心論、唯物論、唯神論者,均未明真義,互相攻擊,實則都沒有不是,也都不是。只要研究佛學,就可明白這個道理。
佛學對于宇宙本體的研究,除了前面所講述的以外,其他對于世界的構造和成壞,人身器官的組織,及其他種種問題,在《楞嚴經》及諸經論中,多有詳細論列和說明,而且大部份與後來哲學與科學發現的地方都相合。對于人生的價值,如大菩薩的行爲志願,就不是世間上聖賢所能及,經典上在在處處,均可以見得到。由此可知佛教的神妙和偉大之處。
然而佛教絕非標奇立異以炫人,也不故弄玄虛以惑衆。佛教的一言一行,都是從戒定慧叁無漏學中親履實踐得來。怎樣叫做戒定慧呢?簡單的說:防非止惡就是戒;六根涉境、心不隨緣就是定;心境俱空、照覽無惑就是慧。能夠防止身、口、意叁業的邪非,心水自然澄明,由戒生定;心水澄明了,就可自照萬象,那就是由定生慧。儒家《大學》中也有“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的說法。哲學家也莫不沈思竭慮,以從事其所學。不過儒家以及哲學家、科學家,都是用攀緣心、虛妄心去思慮宇宙萬物,卻不明白宇宙萬物也是攀緣心所造成。能慮、所慮都是攀緣心、妄想心。假如以此心探求真理,等于坐在椅子上,自己想把椅子舉起來,絕無可能。因此,現今哲學家對于認識論,聚訟紛纭,莫衷一是,終無結論。
佛學是離言絕慮,以智慧覺照宇宙萬事萬物,好像下座後舉椅,運用自如。這就是佛學可以包括哲學、科學、宗教叁者,冶爲一爐。日本以佛教爲國教,自明治維新以後,得益于禅學處不少,這是衆所周知的。假若不是軍閥迷信武力,以殺戮爲功,以侵略爲能,那不但是東亞的盟主,而且可以領導世界。
又有人疑惑佛教爲消極、爲迷信,不足以爲國教,這更是不明白佛教道理的人所說的話。實則佛法主張“是法住法位,不壞世間相”,安穩利樂一切衆生,怎麼可說是消極的呢?佛法步步引人背迷合覺,怎麼可說是迷信的呢?佛是印度話“Buddha”,譯成中國話的意義爲“覺者”,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的意思。菩薩也是印度話,“Bodhisativa”譯成中國話的意義爲“覺有情”,有出家在家二種,都是發大心爲衆生求無上道,一面自修,一面化人。這種積極與正信,恐怕沒有能超出其上的。
佛教依據“折”、“攝”兩種原則,立了很多方便的法門。怎樣叫做“折”?“折”就是折服惡人。從前,石勒問戒殺于佛圖澄(向佛圖澄請教戒殺之義),澄答:“子爲人王,以不妄殺爲戒殺義。”這就是說,掌握大權的在家菩薩,爲折服惡人、利益大衆起見,雖然拿了刀杖,乃至斬惡人的頭,都不算犯戒。因爲惡意殺人,大家都是知道不可以的,但善意除害,卻是在家大權菩薩的金剛手眼。
怎樣叫做“攝”?“攝”就是攝受善人。佛菩薩爲利益衆生起見,故不避艱危,有四種攝受法:一是“布施攝”,看衆生的喜樂而定布施的內容和方法,有的衆生喜歡財物,就施財;有的衆生喜歡聞法,就給他講法,這樣使令衆生生親愛心而受道。二是“愛語攝”,隨衆生的根性而用善言語加以慰問曉喻,使衆生以歡喜心聞道修道。叁是“利行攝”,以身作則,身口意都做善事利益衆生,使衆生以歡喜心聞道修道。四是“同事攝”,用法眼看衆生的根性,看衆生所歡喜而分別示現,使衆生共同操作而沾利益,由是以歡喜心聞道修道。這種四攝法門,是何等的積極!
怎樣叫做方便呢?方便是根據衆生的根器而施用各種權巧的方法,使一切衆生得度。前面講的四攝法,也是方便的法門。《法華經·化城喻品》說:
“譬喻險惡道,回絕多毒獸。又複無水草,人所怖畏處。無數千萬衆,欲過此險道。其路甚曠遠,經五百由旬。時有一導師,強識有智慧,明了心決定,在險濟衆難。衆人皆疲倦,而白導師言:我等皆頓乏,于此欲退還。導師作是念,此輩甚可憫,如何欲退還,而失大珍寶?尋時思方便,當設神通力,化作大城廓。汝等入此城,各可隨所樂。諸人既入城,心皆大歡喜。此是化城耳,我見汝疲極,中路欲退還,權化作此城。汝今勤精進,當共至寶所。”
讀了《法華經》這一段經文,就可知道當年釋尊分時設教、權施方便的深意和密意。最上根者,就和他言禅;上根者,和他說教;重分析者,給他講唯識;無論上根利器,還是普通一般人,都可教他們修淨土。又權設大乘、小乘,不論出家在家,務求普化群機,使一切衆生能沾到法益。
現代有些人看見佛教徒對佛菩薩像行叩拜的大禮,又看見修淨土的人念阿彌陀佛,他們就站在凡夫的無神論立場,大肆攻擊,說這是“迷信”。他們不知道叩拜佛像和對長輩行叁鞠躬致敬又有什麼分別?一心念佛對于修心有莫大的功效。而且持名念佛,不過是方便初機的簡捷法門,更有觀像念佛、觀想念佛和實相念佛等法門。淨土自有無窮妙用,因爲大家都不懂,便可視爲迷信嗎?
又有人說:“基督教也是脫胎于淨土宗《阿彌陀經》,試看耶稣身上所搭的衣,就和佛的衣相同;《阿彌陀經》說西方有極樂世界,耶稣也說天國極樂;淨土往生分九品,耶稣教《李林天神譜》也說天神分九品;《彌陀經》說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耶稣也說你不在人間立功,上帝不許你到天國;淨土宗二六時念佛名號,求佛接引,耶稣也用早晚祈禱上帝眷顧;佛門有灌頂之法,耶稣也有洗禮之儀。凡此種種,耶稣的教義,和淨土宗的旨趣,似乎大致相同。耶稣誕生于釋迦後千余年,當時曾受佛化,得授持《阿彌陀經》,根據這部經另行創設新教,似無疑義。耶稣曾在當時晦迹叁年,赴印度參學。現存曆史書上雖然沒有記載,然從蛛絲馬迹,可以窺見一斑,決不是向壁虛構。”
不過表面上看來,耶教雖類似淨土宗初機的持名念佛,但實際上遠不如淨土宗。耶教著重于他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迹近勉強;持名念佛,則注重他力和自力相應。例如《楞嚴經·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說:“十方如來,憐念衆生,如母憶子;若子逃逝,雖憶何爲?子若憶母,如母憶時,母子曆生,不相違遠。若衆生心,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去佛不遠;不假方便,自得心開。如染香人,身有香氣,此則名爲香光莊嚴。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無生忍;今于此界,攝念佛人,歸于淨土。見佛聞法,悟無生忍。”“永生”的“生”,是生滅法,因滅而顯生,是對待的;有生,自然也有滅,怎麼能“永生”?“無生”的“生”,則是涅槃法,本自無生,故無有滅,所以稱爲無量壽(阿彌陀譯名)。這也都是耶教和淨土宗本質不同的地方。
凡是願行菩薩行、求無上道的人,不必一定要出家,在家也是可以的。不過出了家,離開親屬的恩愛,舍棄家庭的溫暖,用意是脫離凡情物欲的羁絆。舍凡夫之“私情”,而發展佛力之“同情”;舍自我之“私愛”而成就無我偉大之“博愛”。以救渡一切衆生爲“忠”,以侍奉一切衆生爲“孝”,這就是大同的精義。孫中山先生曾經說過:“佛教乃救世之仁,佛學是哲學之母,宗教是造成民族和維持民族一種最雄大的自然力,人民不可無宗教之思想。研究佛學可補科學之偏。”今日的社會,是信教自由的社會,不能強人以迷信,只可令人心悅誠服而生正信,佛教就有這種功效。
以上便是1942年,虛雲老和尚一○叁歲時,同林、蔣等人所談的內容。現在我們能夠看到這樣的文字材料,還要感謝當年的朱競宙居士、律航法師、蘇芬居士等一大批人,沒有他們的努力,我們這些晚輩哪能有這麼好的福報。
以下爲原文:
民國叁十二年癸未一百有四歲
一月。在息災法會修忏儀。至二十六日圓滿。主席林公。暨各長官蔣公戴公何公等。分設齋招待。蔣公詳細問法。條列唯物唯心。及神與基督之理。以書答之。在慈雲寺。華岩寺。上堂開示。侍者惟因筆記之。
[附錄]答蔣公問法書
(上略)佛教者。實今日周旋國際。趨進大同之惟一大教也。目下世界有兩種力——唯神論與唯物論。否認輪回果報之說。故其影響所及。不可說。不可說。基督教之唯神論。雖有爲善者神給與快樂報酬。爲惡者神施以痛苦懲罰之說。然以神之存在。認爲自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不能令人深信。且贻唯物論者口實。此基督教所以不能維系世界和平之故。實則神即是物。物即是心。心亦是神。然神亦非神。物亦非物。心亦非心。佛明叁界《宇宙》本無一法《事物》建立。皆是真心起妄。生萬種法。“真心”亦不過因有妄物對待而立之假名。究其實。所謂真心亦非是。譬如大海。心是水。萬法《萬事萬物》是波浪。平靜者稱爲水。洶湧者稱波浪。波浪平靜時仍是水。水洶湧時又成波浪。又因有洶湧之波浪。故稱不洶湧者爲平靜之水。假使根本不有洶湧之相。波浪之假名固不能立。平靜之假名亦何由生。立亦不過吾人隨意立之假名。相信魚類或稱水爲空氣。故知物即是心。有即是無。色即是空。妄即是真。煩惱即菩提。衆生即諸佛。一念迷惑時。心成物。無成有。空成色。真成妄。菩提成煩惱。諸佛成衆生。如水洶湧時即波浪。若一念覺悟時。物不異心。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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