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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面面觀▪P2

  ..續本文上一頁樣的利益。佛法是講究結果,不講究過程,尤其是禅,所表現的禅法,在過程中講句不好聽的話,簡直是亂七八糟,可是最後的結果,不只是莊嚴,且富饒益性。

  所以從疑到思而後要能體悟,這體悟並非一般所講的「覺悟」。體悟,只是一種發現、一種感覺而已,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境界,即使「大疑大悟」也不是很了不起。憑什麼我要如此說呢?我們就拿惠能大師的修行過程來看,他尚未出家前,挑著柴火到街上賣,在客棧內聽到人家念金剛經,念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惠能大師有所感悟,那就可見,這個悟沒有什麼了不起,只是一種感慨而已。

  之後到達弘忍大師處要求學佛,他所經曆的過程,大家都很熟,我們不再談。現在要談的是當神秀提到菩提樹的問題時,惠能幾乎一口否定了他,這兩首偈語一直被爭論著。

  我們看神秀的偈,弘忍批評說,沒有見性,可是拿來念誦,經常擺在你的心裏,還是可以得到利益。後來講到惠能的偈,惠能大師的語錄上說:弘忍大師唯恐如此利根、智慧高的人,說出不是很尋常的話,怕人家傷害他,所以拿鞋子把它擦掉說:「也沒有見性」。在此,我們多少有點批判的話,畢竟法寶壇經是惠能大師的弟子-法海所記錄的篇章,以常情而論,弟子們會說他們師父的壞話,並不是很多。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如果真正從這上面著手探討,禅在那裏?究竟能悟到什麼?就像昨晚所講到「菩提不是佛法」,私底下,就有很多人在討論:「我簡直很難以接受。」在此我再重複一下,爲什麼說菩提不是佛法?

  煩惱是世間法,人人都有;菩提只是個名相,必須依于佛陀的道理方法,幫你化解煩惱,能覺悟到什麼,顯現出菩提來,才可說是「佛法」。

  我們不談壇經裏的是非,繼續來談惠能大師。當他離開五祖向南方走,帶著衣缽在大庾嶺時,有位他的同門,過去是將軍出身的出家人,叫做惠明。此刻大家追著惠能,主要目的在乎能得到那份衣缽;當惠明伸手要去拿放著衣缽的包袱時,壇經記載說「拿不動」,這是一個神話。一件袈裟、一個缽,包在包袱內,擺在石頭上,尤其這位將軍出身的,應該力氣很大,居然連個包袱也拿不起來,大家有沒有探討過,爲什麼?

  我們能否說「佛法無邊」?我想,幾乎誰都可以拿得起,真正的問題不是包袱生了根,粘在石頭上拿不起來。我們從什麼地方去發現?當惠明伸手去拿包袱時,不是他拿不起來。人,所謂在「靈明一動」,在一剎那間,顯現他靈明的時刻。本來他的目的是想得到衣缽,但得到衣缽以後,難道就可以成爲第六代祖師嗎?

  就在伸手的那一剎那,一念之間,他停下來,不去拿那個包袱,而不是拿不起。所以他對惠能大師說:「我不是爲衣缽而來,是爲法而來。」這就可發現,本來他是爲衣缽而來,但在那一剎那間,他的靈明顯現,認爲得到衣缽,若于法毫無是處的話,也不能成爲祖師。

  惠能大師見到這種情形,從草叢中出來,問惠明:「你究竟想要什麼?」答:「爲法。」既然是爲法,我們知道通常是有所需求,絕不是如時下,動不動就請法師開示,毫無目標。他爲法而來,法是什麼?這很難把握的。惠能大師告訴他:「你現在先靜下來,什麼都不要想。」這種行爲就是我們所講的「靜坐」,先讓自己把身、口、意沈靜下來,靜下來什麼都不要想。這時惠能提到說:「不思善、不思惡,在這時刻,你是什麼?」

  我們探討一下,當自己一個人完全靜下來,不起心、不動念,在平和的心態下,惠能提出來說:「你不要想到善、惡的問題,想想看這時你是什麼?」我們看,他並沒有把結果說出來,可是惠明大師禮謝他,回去了。禮謝他,一定是有所得,曾否探討過,究竟他得到了什麼?現在大家同樣也靜下來,什麼都不想,這時提起你的意念,善的不想、惡的也不想,此時你是什麼?

  各位得到了什麼?其實每一個人所體悟的都不一樣,我們不可能找出一個答案來。所以在語錄上,沒有一個很明顯的說明,也可說每個人所體悟的不同;就像我剛講的,樹上幾只鳥,打死幾只,大家所體悟的均不相同。所以不要探討這些,因這只是禅的誘因,引發你去運用思想,發揮智慧的源起而已。

  我們繼續看惠能大師帶著衣缽,躲在獵人隊裏,經曆了十六年之久。我們不談他在獵人隊中,可能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就以平常心去看,過任何日子都不是問題。而是經曆了十幾年的時間,他認爲時機到了,便回到現在廣州的光孝寺(那時叫法性寺),惠能大師就是在那裏剃度,以他所留下來的頭發建立了一塔叫「發舍利塔」。

  他進到寺院,走到門口,剛好發現兩位出家人在爭論。因寺院正在做法會,通常大型法會,在殿堂前面會樹立很高的旗杆,上面挂一幅大的幢幡,這時兩位比丘爭論,一個說是幡在動;另一位說是風在動。怎麼爭也爭不完!爲什麼?沒有幡,即使有風,也看不見風在動;如只有幡,沒有風,幡也動不了,所以得不到結論的。

  此刻惠能卻講:「既不是幡動,也不是風動,是你們的心在動。」大家從這地方去思考一下,風跟幡,生命與業,生命與道,就會想到,造業是你心在動,修道亦是你心在動,而不是說這種環境好修行,那種環境就不好辦道;這種身份好修行,那種身份好過日子,並不是如此分別。

  我們從很多概念上去探討惠能大師,想到他第一次聽到「應無所住」,是在客棧裏聽到的,第二次是五祖在叁更半夜跟他講金剛經,再聽到「應無所住 而生其心」,說是究竟覺悟了,但若是究竟,爲何還要到獵人隊裏苦行十幾年,然後來到法性寺,才有機會剃度出家?可見悟並不表示是覺,悟只是一種體會、感受、發現而已。

  我常解釋悟與覺,要怎麼去看呢?大家知道苦薩十地以後,也就是到達法雲地,其覺叫「圓覺」,七地、八地,九地還是「等覺」,要到達十地才是圓覺。圓覺是什麼樣子?它就像一個球一樣圓圓整整,地從任何角度看都沒有缺陷,要圓到這種程度才叫「圓覺」。

  那一定要有很多東西組合而成。我們分析一下:假設是一個圓圓的西瓜,用刀一片片切下去,最後大家會發現很多不同的圓。這些圓也是覺,只是未達到把這許許多多不同的圓,組合成爲一個整體的圓,這一片片的圓稱之爲圓或覺,可是它有缺失,爲什麼?因在某一方向看是圓,但其他方向看就有缺陷,可見它的覺,不是究竟。任何平面的圓,又是怎麼組合而成的?

  當然是由許多的點組合起來。那真正的悟,只是圓裏任何的一個點罷了,沒有什麼了不起;你需要多少個點,才能完成一個平面的圓,又要多少個不同的圓,才能組合成一個整體,像球狀的圓,那才是究竟圓滿的圓。若我們說,一悟了,就成佛、成菩薩、成道了,也未免太誇張了,這是我們從概念上去看問題。

  現在我們提出另一種方式來看禅的問題,探討禅的所謂本來面目、本地風光。普通我們一般講「參禅、參話頭」。大家都知道「參話頭」是念幾句佛號後,再去參它,比如說「誰念南無阿彌陀佛」或「念佛的是誰」,先念幾句「南無阿彌陀佛」,然後停下來參,認爲這就是參話頭。

  可是我們想想,有話頭,沒有話尾?這話有頭、有尾,中間有沒有東西?這些都沒有人管它。比如在景德傳燈錄裏,最多的一個話頭是祖師西來意。(菩提達摩從印度來中國,究竟是爲什麼?)大家想這怎麼去參?一句很簡單的話,他把佛法,尤其是以禅的面目,帶到中國來,如此而已。但「祖師西來意」就是這樣嗎?再不然,又有話頭說「佛法大意」,就是佛法的大約概念,這怎麼參?

  所以唯恐學的人亂了,後人就建立起「念佛是誰」,在「誰」上面打轉,打了半天的轉,睜開眼睛、閉著眼睛,都是自己那個「我」。當然是我在念佛,還有誰在念啊!這話頭參下去究竟能得到什麼?只是在「我相、人相、衆生相、壽者相」上打轉,這跟「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簡直沒辦法放在一起。

  可能各位會問:「照你這麼說,參話頭就錯啰?」我說:「那倒也沒有錯。」至少可以收攝六根,爲什麼?把一個話頭擺在意念中去思考,至少身、口、意(眼耳鼻舌身意)不會散亂,而集中在一個地方,但想達到禅的目的,運用思想,發揮智慧,的確很難辦到;所以古德們有句話「冷水泡石頭」,把石頭擺在冷水裏泡,怎麼泡還是一塊石頭。要探討禅的真面目,禅的本地風光,究竟要怎麼樣探討,禅在那裏?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現在我用麥克風講話,有很多揚聲器(喇叭)分布在各地,我們能見到的是這兩樣東西,還有個擴大器放在那裏,如果大家都看到了,也會用它,讓它也能有所表現,可是不管你面對的是機器或喇叭,究竟你想到的是什麼?這當中有何本地風光?

  麥克風、擴大器、喇叭加上一些導線,大家想想看,禅的本地風光,你能發現什麼?如果我用禅話(所謂禅的語言)來說,「它是它,我是我。」如此而已。不知大家會怎麼想,真的那麼簡單嗎?「它是它」至少不是人的他;「我是我」是人的我。若只是憑我自己的聲音,想要在這麼空曠的空間裏,把話講得很清楚,聽得很容易,「我是我」是有情,無情與有情究竟有何關系?如果從中去發現它們的關系,就能發現禅的「本地風光」。

  我們講了這麼多,因今晚還有很多其他的事,在此舉一個較輕松的話題,過去參加禅七時,我也常談這個話題,「老和尚穿著黃海青,坐在賽錢箱(功德箱)上」,大家想到什麼?以禅的「疑、思、悟」上,去下手,也就是探討禅的本來面目、本地風光在那裏。若我告訴各位,再加一句話「不離是非」,又說明了什麼?大家千萬不要說是坐在賽錢箱上,等著收供養,不是這意思;若是,那就錯得離譜了。

  探討一下,的確有它的真面目,有它的本地風光。首先我們要有個概念「老和尚」,至少出家有一段時間;「穿著黃海青」,那是個很莊嚴的表相。如果他要說法就應該坐在金剛座、蓮花座上,爲什麼坐在賽錢箱上?「賽錢箱」是一種作功德、投錢的箱子。如果老和尚坐在賽錢箱上,那個投錢的口,被老和尚的衣服,整個人遮住了,你想投錢供養的機會都沒有。

  從以上,老和尚和賽錢箱,彼此都弄清楚了,也知道老和尚是有情衆生,賽錢箱是無情衆生,可是他的行爲不離是非,爲什麼?你看看,老和尚坐在賽錢箱上,以人的直覺反應來說都是是非。「這老和尚真要錢,坐在賽錢箱上等著要錢。」這不是是非嗎?但沒有想到那賽錢箱的口,已被老和尚的黃海青遮住了,沒有投錢的地方了。

  「不離是非」不是講別人對他的是非,而是說這個老和尚要講經說法,總離不開是非,何以故?業,不好、是錯、是「非」;道,是好、是「是」、是對。是不是不離于是非呢?如果執著于賽錢箱是放錢的,且跟老和尚直接産生現實反應來看的話,那麼既沒有真面目,亦沒有本地風光。反而是真正所謂的「是非」,是屬傷害性的。如果還知道賽錢箱跟老和尚的關系,是坐在那裏,不是爲了收供養,而是來說法的,那還是不離是非。因說法總離不開從相對的分析、認識,告訴大家如何突破相對而顯現絕對,把佛法表現出來。這裏面還是有是非、對錯,所以還是「不離是非」。

  禅的表現,如果說有正面的,必然也有負面的,可是往往我們人的世界,以負面的、以自我意識去強調正面的,反而真正的面目、真正的本地風光,並沒有把握住。在座個位,如果對禅有興趣,我倒希望你在現實生活中,能夠真正去探討它的真實面目,去發現其本地風光。

  雖然,我們的題目是「禅宗面面觀」,事實上也是拉雜像個大拼盤一樣,跟各位做簡單的介紹。

  

《禅宗面面觀》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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