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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與道家(下)▪P28

  ..續本文上一頁的途徑,吸收魏、晉以後而至隋、唐之間,佛家禅宗修養的長處,建立唐代以後丹道修煉的中心體系,永爲世法,使道教在後世的價值,爲之提升不少,同時也使道家學術思想,普遍流傳到中國民間社會,乃至後來宏揚到亞洲各地區,也都是他的功勞。杜光庭在西蜀,力排佛學,笃信道教,除了收集有關道術的遺書以外,又自動僞造很多的道書,以充實道教的內容,所以後世稱人師心自用,亂造的文字,便有“杜撰”的稱謂。但自唐到五代以後,道教思想內容,純粹研究自然物理功能的變化,而推及人能變化成仙的理論,最著名而最難研究的,便有譚峭的《化書》,亦名《譚子化書》。其次,設想以人力的修爲,吸收太陽光能,變化生理氣質,想要利用人生血肉的身體,變爲光能而飛升直達太陽、月亮之中的,便有道教的《日月奔磷經》的思想産生,後世所謂修道的神仙,吸收B精月華的作用,便由此而來。不管這種虛幻的理想,是否可能成爲事實,但人要向太空追究的理想,和尋求太陽能和月亮究竟的觀念,在中國的學術思想中,早已淵源在叁千年以上,直到唐代,才有這種正式追求方術的出現,凡是科學家的理想,開始都如兒戲,爲什麼我們忘記了自己祖先的兒戲,而不反省警覺,豈非怪事嗎?

  2.宋元明清的道教

  宋元明清的道教,它的本質,雖然依循唐代道教的源流而來,但是宗派的分立,與正邪混雜的演變,卻大有異同,唯限于時間,不能一一詳細分述。宋代的道教,因爲未真宗開始利用宗教信仰,來掩飾在軍事、政治、外交上種種失敗的恥屏,便奠定後來徽宗、欽宗迷信假道士們的謊言,至于國破家亡的後果。總之,我們要記住中國文化一個不易的原則,要講治國、平天下之道,就不能專以宗教來搞政治,從爲政的立場而言,宗教僅爲輔導治化的一端,如果專以宗教而言治道,鑒之漢、唐、宋、元、明、清的經驗,就未有不敗的先例。如漢末叁國時期的黃巾張角,宋、元之間白蓮教的韓山童,清代的太平天國與紅燈照、義和團等等,都是曆史的殷鑒。但從純粹的道教立場而言,這些得失是非,與正統的道家學術思想,以及道教本身,概不負責,只在領導者睿智的揀擇而已。而道教在宋代,因爲宋徽宗的提倡,卻完成了一件學術上的大事,那便是張君房遴選道教的舊藏道書,分門別類,編輯一部《雲芨七谶》,成爲研究道教學術不世的寶典。

  當南、北宋之際,在中國西北部與北方河朔之間,正當夏、遼、金的勢力,互相消長的時期,王重陽在陝西開創全真道,再由他弟子邱長春的繼續宣揚,便普及于山東、河北之間,而建立道教全真派的門庭,明、清以後,成爲道教北派主流龍門派的根源。當元朝崛起蒙古,成吉思汗遠征印度邊境的時期,他爲了邱長春,曾經派兵通過西夏,到山東來請邱長春,間關萬裏,遠出沙漠,在印度北方的邊境見面,後來便給邱長春以鋼符鐵券,做爲信守的契約。當元兵進入中國,凡持有全真道的信符,可以免除殺戮與劫掠,這事是否爲邱長春在事前有先見之明,或後人有指他爲漢奸的嫌疑,實在不可亂下斷語,總之,這是中國文化宗教史上的一個大案,暫時無法多講。但在《元史》,以及元相耶律楚村遺留的資料上,對于邱長春,並無多大的好感,所以有人懷疑邱長春及全真道的價值。其實,所謂全真道的內容,是因襲宋、元以來禅宗的心法,配合丹道家主張清靜專修的方法,它雖然屬于道教的門派,實是融會儒、佛、道叁家精神的新興道術,至于它的作爲,是因邊陲氏族入侵中原的變亂階段當中,民族文化意識,受到重大的刺激,因此形成新興的教派,暗中在作振衰起弊的工作。但是元朝帝室政權,本來就無文化的根基,後來成吉思汗崛起塞外以後,從上到下,自始至終,便以佛教的密宗學術思想做爲重心,耶律楚村不但笃信密法,而且爲鼎力維護佛教的重臣,同時他又學習北方的禅宗,爲其中的能手,所以他對于邱長春等全真道的觀念,不但在政治關系上,當然互相對立,就在宗教的信仰上,也自然視爲敵對,我們只要仔細研究《元史》中有關于佛、道兩家文化思想互爭雄長的情形,便可了然于胸了。

  明代的道教,與明朝帝室政權的關系,鬧過許多曆史性的醜劇,其間功過是非,一言難盡,在道教本身而言,卻有兩件劃時代的大事,具有特別的價值。(1)便是永樂時代,完成《道藏》的修輯。將漢、唐以來所有關于道教、道家的書籍、經典,仿照沸教《大藏經》的組織,構成叁洞(洞真、洞元、洞神)、四輔(太元、太平、太清、正一),十二類(本義、神符、玉塊、靈圖、譜錄、戒律、威儀、方法、衆術、記傳、贊頌、表奏),成爲完整保留中國道家傳統文化的一部巨著,其中收羅的豐富,內容的龐雜,實在多足觀者,雖然選材不夠嚴謹,內容太多支離,但道家與道教的本身,本來就是如此複雜,如非窮畢生精力,集思廣益以類別繁蕪,恐怕誰也無法能夠對它清理出具體的系統。(2)便是修煉神仙的丹道學派,從宋、元以後,如萬派朝宗一樣,都歸元宗奉唐代仙人呂純陽爲祖師,到了宋代張紫陽、白玉蟾以後,被稱爲丹道南宗正脈以來,再到明末清初之間,複分爲四派,其中主要的南宗北派;以張紫陽爲主的,稱爲南宗丹法,含有單修性命,與性命雙修,乃至男女夫婦合藉雙修的法派。北派,當然以元初邱長春的全真道爲主,主張清靜專修的丹法。西派以李涵虛爲主,認爲直接傳承呂純陽的丹法,是屬于性命雙修的單修派。東派以陸潛虛爲主,也認爲是直接承受呂純陽的嫡傳口訣,是屬于男女合藉的雙修派。總之,道家的丹法,到了明末四大宗派出現以後,雖然各有專主與所長,但支離蔓蕪,弊漏也隨分派而百出,而且與佛家的禅宗與禅定,始終不無關系。因此到了明末清初階段,路徑愈走愈仄,所有丹法道術,便都以伍沖虛、柳華陽一系的伍柳派爲主,既不知有漢,更逞論魏、晉了,故終滿清以來兩叁百年間,無論道家或道教,都只在鬼畫桃符,與撥弄精神的末流上,隨俗浮沈,了無起色。

  九、道家及道教思想與中國文化的教育精神

  講到中國文化,在春秋、戰國前後,便包括諸子百家所有的學術思想,由戰國末期到秦、漢之間,作爲代表而足以影響上下社會各階層的,應該算是儒、道、墨叁家,到隋、唐以後,便以儒、佛、道爲代表。這個觀念,我要再叁反複說明的理由,就是希望講中國文化,不要偏廢,更不要弄錯方向。關于道家與道教的學術思想,它影響中國曆史文化的巨大和悠久,實在源遠流長,普遍深入每一部分。例如以中國的宗教與哲學而言,佛教經典及佛學內容的翻譯,有許多名詞、術語,以及注釋與疏述,很多地方,都是借重道家學術思想的名辭和義理;當然,後來道家與道教,有很多是采納融會佛教學理的學術思想,那也是不容否認的事實。至于儒家學術,以及侈談玄之又玄的思致辨慧,更離不開道家思想,尤其是老子、莊子、列子的學問。其他如政治、軍事、經濟、社會、文學、藝術、工業、農事等等,無不與道教前身的道家學術思想有關。我們爲了盡量簡化來做大概的介紹,列舉最重要,而且最普遍、最熟悉的事,莫如中華民族以及各地方所有的風俗習慣,尤其是過去的農業社會,漁獵社會,平原生活、海洋生活與高原生活,對于五候、六氣、二十四節氣的關系與重視,幾乎與整個的生活打成一片,不可分離,這都由于傳統道家學術思想的影響,直達叁千年之久。其次,如過去民間歲時過年的伏臘、送竈、元旦、祭天地祖宗、正月初七的人日、初九的九皇誕、正月十五的上元節、春社的宴會、二月十二日的花朝、叁月叁日的上墳掃墓、五月端午的插菖蒲、飲雄黃酒、六月六日的曬曝、七月七的乞巧、七月十五的中元鬼節、八月十五的中秋、九月九的登高等等,不盡細說的風俗習慣,都由于道教思想所形成。若在一般民間迷信道教觀念的習慣而言,幾乎每一個月當中,便有大半時間,都在禁忌與信守之中,簡直不敢錯走一步。至于婚喪慶吊等與禮儀有關的習俗,無一不從道家的觀念而來,但是,這些種種的習慣風俗,我們只要試讀《禮記》與《荊楚歲時記》等書,便可知道其淵源久遠,而且是儒、道本不分家的綜合文化,我們因爲生活在道家學術思想之中過的太久了,反而忘其所以,致使自己對于道家內容太過陌生,豈非有違常理。

  至于講到道家及道教與中國文化教育的密切關系,更爲重要,我們都只知道中國過去教育的目的,大體是走儒家孔、孟思想的路線,爲建立人倫道德,至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而教育,所謂功名科第,僅是它的余事而已。然而因爲後儒對于道、佛兩教,素來便有視爲異端的因襲觀念,所以對于道家與道教在中國教育文化上的功勞,都是陰奉陽違,忘其所以。現在在這個階段,總算還有若幹前輩的長老,尚在人世,可以證明我的所說。所以我肯定地說一句話:中國過去的教育,與中國前輩讀書人的知識分子,他由少年到一生的人格道德教育,大多都以儒家的思想做規範,以道家與道教的精神做基礎,這是什麼理由呢?這便是道教兩本書的力量:(1)《文昌帝君陰骘文》。(2)《太上感應篇》。這兩本書的內容,等于便是道家與道教的戒條,也就是中國文化教人爲善去惡的教育範本,它以天道好還,福善禍淫的因果律做根據,列舉許多做人做事、待人接物的條規,由做人做事而直達上天成仙的成果,都以此爲標准。從漢、魏開始,經晉代抱樸子的提倡,一直流傳到兩叁千年。它主張的道德,是著重在陰德的修養,所謂陰德,便是民間俗話所說的陰功積德;陰功,是不求人知,被人所不見,人所不知的善行,如明求人知,已非陰德了。由此思想觀念的發展,過去認爲科第功名的中取與否,除了文章學問以外,更重要的,便是靠爲善去惡,陰功積德的結果。因此,很多世代書香的人家,盡管大門口貼著“僧道無緣”的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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