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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飾——弘一法師書法藝術簡論(張宏)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飾——弘一法師書法藝術簡論

  作者:張宏

  

  郭沫若說:“研究中國近現代新詩不得不提徐志摩,同樣研究中國近現代思想文化史,有一個人不能不引起我們關注的。這就是一生頗具傳奇色彩,聞名中外的藝術家,中國近代藝術先驅,一代高僧弘一大師李叔同”。

  作爲學貫中西,藝術全才的李叔同,他的名字早已跨越長江、黃河、飛越國門,名震環宇。

  作爲中日文化交流先驅,新文化運動的拓荒者,他很早把西方藝術引進中國,播種現代文明。

  作爲教育家、音樂家、詩人、學者……。他用先進的教育理念和方法教誨莘莘學子,爲我國培養了一大批藝術人才。承其學風,代不乏人。

  作爲一個愛國高僧,其悲心無畏之精神,大義凜然的高風亮節,感化拯救了無數個迷茫的心靈,爲僧俗兩界之共仰。

  一位曠世奇才,釋教大德,其豐富的人生演繹了他從才華橫溢的翩翩君子,追求進步,精通諸藝,到歸依佛門,一心念佛,一輪圓月耀天心,無數奇珍供世眼的傳奇經曆。他既是一位中國絢麗之極歸于平淡的典型人物,也是二十世紀中國大書法家中少有的集儒道釋爲一體的傑出書法家。在喧囂急功的現代社會,藝術需要正本清源,返樸歸真。而弘一恬靜沖逸超塵脫俗的書法,完美的人格,恰恰給人一種深深啓迪,讓人遐想,警以自策。

  一、弘一的德學思想與書法

  衆所周知,弘一法師,祖籍浙江平湖,生于天津名門,出家杭州叢林,圓寂福建泉州。在二十世紀上半葉,弘一的道路是獨特的。他的生命曆程是他的多元文化選擇和融合。然當今弘一的藝術研究成果和介紹專著,可謂隨處可見,而其彰顯的德學思想在學術界研究的還是不夠的,其光照後人的崇高品德貫串在藝術和佛學中,處處可覓,處處彰明,小中見大,平凡中凸顯峥峥風骨。筆者從弘一的書法作品和信涵中,努力探尋其德學思想的淵源,以辟弘一德學思想探索和研究的新徑。弘一的德學思想,除了他的論述和爲人,主要還是通過大量的信涵,用書法把它留傳下來,如弘一的絕筆書法“悲欣交集”,是中國書法長河中的一件極具代表的逸情書法作品,它把篆魂、隸味、楷情、草韻,碑帖交融的筆法、章法上的大開大合,似密不藏針,疏可走馬,其字體一如筆法粗細均稱的“弘體”,圓融而修長,淡雅而無火氣,又極變化。視其之作品逸氣橫生,尋味無窮,百看不厭。如葉聖陶先生所贊歎弘一的“悲見有情、欣證禅悅”,②換句話說弘一的一生充滿了博愛和進入佛門普渡衆生的喜悅心境,也似魯迅筆下的“死亡是生命飛揚極致的大歡喜。”弘一在涅 前,還把自己的情感—大慈悲心和高興的心情,用書法特有的形式把它表達出來,傳于世人,實是對其“春滿華枝”、“功德圓滿”的最好诠釋。我們猶如看到一位苦行僧行走在浩瀚的宇宙,苦苦求索,似一顆小星“微不足道”,但又是那樣的耀眼,他的一生竟是如此神奇和完美。

  古人有字如其人之說。唐代書法家柳公權曾以心正則筆正,乃可爲法的話,筆谏皇帝唐穆宗而成爲書法史上千古美淡。而弘一高尚的人格,彰顯的德學思想,流淌在其超塵脫俗的書法中,是中國書法史上字如其人的又一面旗幟,堪稱獨標一代風範。蔡元培先生說:“我在南洋公學教過不少學生。在藝術方面成就最高,涉及領域最廣,培養人才最多者,首推李叔同。在戲劇、音樂、美育等方面均有建樹。”誠然,“弘一大師留給我們的印象,正好像初見高山,如此峻拔高聳,望之彌高;又好像面臨大海,那樣煙波浩淼,望洋興歎,繼之而來的即是投身于如此美妙的境界,身心是如此的愉悅,猶如站在高山之巅,立于波濤之上,頓覺自我已融彙于天地之間,幾乎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這就是弘一大師的人格感召,這就是弘一大師的精神展現。由他這種人格和精神所呈現出的那種美妙是無人可以比擬的”。③

  他的書法與曆史上的其他書法家相比較,至少有二個鮮明特點,一是超塵脫俗,不食人間煙火味的沖逸,恬靜書風;二是書法內涵勸人爲善,激勵人志,充滿悲心的內容和精湛的書法自然有機地溶爲一體。如看弘一1918年3月25日寫給弟子劉質平的信劄:“書悉。君所需至畢業爲止之學費,約日金千余圓,頃已設法借華金千圓,以供此費。余雖修道念佛,然決不忍致君事于度外。此款倘可借到,余再入山;如不能借到,余仍就職至君畢業時止。君以後可以安心求學,勿再過慮。至要至要!即頌 近佳!”④讀到這樣的書法作品,如此充滿博愛,一心爲國造就棟梁,不似父子,勝似父子,不是家信,倍愛于家信的信涵,怎不叫人激動,怎不叫人流淚。此信件精到的筆法,精美的布局,濃濃的書卷氣,一任自然,直抒心意,絲毫沒有一點裝腔作勢。作品中可以清晰看到弘一對一名極賦音樂才華的學生,在幫他赴日留學暫時借不到學費的情況下,立誓等劉君學成歸國後再“祝發入山”,並在書信上“余乃就職至君畢業時止……安心求學,勿再過慮”的字行邊,灑脫地打上了“諾必果”“信必達”的圈圈。這不得不使我們頃刻想到晉代書聖王右軍與賢友在紹興蘭亭“流觞曲水”後所寫的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中漏而補寫的“崇山”,在原作上當場改寫的“夫”、“文”兩字及“視昔”下面多余兩字的用筆隨意劃掉一樣,潇灑自然,絕無故做姿態,而文章也是一篇千古流傳的優美記事散文,使人回味無窮。《蘭亭集序》⑤和弘一致質平的書法信涵有一個極其相似處,這就是文字內容和書法作品的內蘊。一件優秀的書法作品除了具有筆墨技巧還是不夠的,它還需要學問和道德做支撐,而道德比學問更重要。展示弘一的書法作品,其禮賢下士,道德爲人,悲心處處,比比皆是,上述只是一例而已。我國高等書法教育的奠基人,著名書法家陸維钊曾說;“人品不高,落墨無法,求其風神者,當須先求人品。”這個人品是道德修養、少了這點,再好的作品也會成爲過眼煙雲。弘一的德學思想,洋洋灑灑地流淌在其書法作品中,這與他教誨學生“應使文藝以人傳,不可人以文藝傳”⑥的育人宗旨相吻合。

  在外強侵華的時候,他身在佛門,還把自己與國家的命運緊緊地聯系在一起,以書法爲武器,寫下了大量的“愛國不忘救國,救國不忘念佛”的愛國名句,激勵民衆,鼓舞鬥志,抵禦外敵,這是何等的高尚之氣節,偉大之人格,古道之熱腸。這就是弘一書法引起共鳴而使人對其敬如高山,愛如大海的緣故吧!

  二、弘一書法的藝術魅力與儒、道、釋

  一部中國書法史,實質上也是一部儒學史、道家史、佛教史,而這叁家都帶一種思想傾向,即將外在的修養轉向內在的修煉,以至在內心的修煉上都達到了基本一致的境界。這叁教合一的現象,比比皆是,如在上京毗盧寺壁畫內,雲南麗江白沙壁畫不僅反映了佛道合一,同時還融合東巴文化。叁教在教化功能上,也都認爲與人爲善,相資善世。這些各家認同的“教義”,正適合文人士大夫的口味,使文人思想認識上起到質的變化,獲得生命和藝術種種束縛後的“大解教”。猶如東晉謝安、王羲之;宋代蘇轼、王庭堅;很巧妙又自然地將老莊思想納入創作中;明代董其昌、八大山人的禅宗“頓悟”“漸識”,便有了“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的意境;清代吳昌碩等高論機辨,順合時代。這些文人總是強調自己的文才修養基于宗教觀念,試圖以文學、書畫金石等特有的文藝面貌領袖群論,高標當世。可以說這批文人士大夫,爲文爲畫爲書,非儒,即道、即禅。而弘一法師的書法恰是“叁家”合一的典範,其以禅宗爲主體的書法是對儒家、道家思想精華的觸合改造的結果,弘一少時已吟出“人生猶如西沈日,富貴終如草上霜”人生禅悟,而其晚年的書法集儒、道、釋爲一體,以禅書爲主,兼容儒、道二家的“淡”,“靜”書風,頗似東坡道人筆下的“詩不求工字不奇,天真爛漫是吾師”的自創書法,也如葉聖陶先生所講:“他的(書法)是深深嘗了世間味,探了藝術之宮的,卻回過來過那種常以爲枯寂的持律念佛的生活”。這是探索弘一書法藝術魅力的真實所在。這一評價是十分的中肯和到位。弘一的書法外行者看了說是童稚,而行家一看便知其除了體現文人道德修養及其心境外,還可明顯感到書法立體性張力和宗教氣息,即書法作品中蘊藏的宗教傾向是多元的,儒、道、釋共存共融,給人一種從容不迫,清淨無爲,超脫心靈境界的一種難以名狀的愉悅和一種美的享受。就好似聆聽美妙無比的天籁之音。所以弘一書法的筆墨情趣所帶一些禅味的美,娴靜秀麗的“童雅”美,充滿書卷氣的出世感之美,藝術內涵的美,在近現代書家中是少有的。

  弘一對中國書法作出如此巨大貢獻,並不見怪,大凡古今所有大書法家必定是學富五車的大學問家,弘一在各方面的修養,在近代書家中堪稱是第一流的。豐子恺先生講過:“中國有話劇、油畫和鋼琴、音樂,是從李先生開始的。他富有藝術才能,除上述各種藝術外,又精書法、工金石,長于文章、詩詞。文藝的園地,差不多被他走遍了”⑦日本戲劇權威評介說,弘一回歸後如繼續從事他的戲劇演繹,那麼中國後來豈有梅蘭芳,尚小雲輩。這是對弘一藝術才華的歎服。回頭看看弘一的書法成就和魅力,均在情理之中。弘一自幼飽讀經書,文采風流,曾以“二十文章驚海內”的豪邁之句吟誦出自己的抱負,其思如泉湧的文才,名震大江南北,堪稱是深通儒學;而其作爲名門後代,其父世珍精通禅理,樂施好善,津人稱其“李善人”,家庭則是佛學氛圍極濃。故叔同五歲即能背“大悲咒”,可算是慧根深厚;而至中年,叔同曾對道學也十分親近,真所謂“才子中年多學道。”1916年,弘一在夏丏尊處看到《斷食的修養方法》一文,嘗試斷食叁個星期,從減食、不食逐增常量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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