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天下定于一,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甯,侯王得一以爲天下貞,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老子謂“玄之又玄,衆妙之門。”叁教聖人同出一源,但用世目的與教人方法不同耳。
佛法世法一個樣,一條路,昨日一場罵,今日又在講定,可多看永嘉大師禅宗集中奢摩他頌:“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又曰:“惺惺寂寂是,無記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亂想惺惺非。”常人不是散亂即是昏沈,不是昏沈,即是散亂,定即二者間,其間不容發。心中無事,但周圍一切均知,非定爲何?
(九點整上座。九點叁十分下座。)
祖師謂:“莫論定動”,寒山大師曰:“面上兩惡鳥,心中叁毒蛇。”當雙目亦可,當二鼻也亦可。然以二鼻也氣息較對,因氣動無迹;至于目光散亂,亦可引動心動。此皆因各位定力太淺。今日各位均表現甚佳,足堪道賀,定境類同,定力有深淺耳。待定力深固,則開眼閉眼,聽與不聽,隨時隨地均可定,此理待會兒再說。
(九點四十五分點心用過後──)
上午定境是否被年糕吃掉了?倘定境因年糕吃掉,則佛法不靈。倘未吃掉,則以後可大吃特吃。天臺宗講定,即是如此,是爲如來禅,非祖師禅,但最後到家則一。祖師禅,昨晚有消息。今日講如來禅,均大有心得。天臺叁止叁觀,雜念起,是有,雜念消,是無,但現在清清淨淨,仍是有,有個空空洞洞。可是此處應注意仍可聽雨聲,聽香板響,並不礙清淨。觀空觀有,即如此觀,功力深時,處世應物,不致破壞清淨。更進一步,體會得真空妙有,空非空,有非有,終會變去,不能把捉。最後講中觀,即空即有,即有即空,互不相礙,隨時起用,隨時空去。現戶外雨聲瀝瀝,正是觀音說法,各位聽得清清楚楚,但又何礙于諸位之清淨耶?
昨日朱教授說:“善知識,放狗屁,如來佛,騙人的。”此話有點祖師禅的影子,如真有此大魄力,我早已許你。今後叁日尚看汝更有進步否?今後修行濟世,亦看之魄力擔當如何矣。可惜還不是。
(十點五分上座。坐中──)
莫妄想!聽雨聲,點點滴滴,那在外面,實點點滴滴在心,內外渾然如一,更無彼此,不調身(指氣功)亦不調心。能所雙忘。魯居士!汝則不然,此法非對汝說。
(下座行香停次──)
何謂定耶?汝以爲什麼都不知,是大定耶?實乃木石矣。是以定誠難說。古德只能說:“心月孤懸,光吞萬象。”只講澄潭月影。談定,則不講般若,只說功用。定有各種不同的境界,有時什麼都不知,渾渾愣愣,有時卻又清清楚楚。汝等忽碰到此定,忽碰到彼定,誠如瞎貓撞到死老鼠。古來寺廟專修之士,亦不過如是。昔釋迦佛在恒河邊入定,竟至一大隊商隊車馬走過亦不知。然則定即此一種乎?否!否!有時在一定中,連一毫端均看得清楚。然君等聽已聽完了,我亦賣盡亦,但不可以此隨便勘驗人家,倘無實驗,則罪過無邊矣。“枯木岩前岔路多,行人到此盡蹉跎。”
(十點叁十分下座。行香。)
君等上座能定,下座不定,或在座上坐久了,亦不定了,汝等雙腿一收,一切放下,乃覺有一物。君等誠無智慧也。不能照也。當妄念起時,即看住它,滅去了,再看,此能看之一念,把住它,即可定下去矣。古德無他法,只有畫一圓圈,中間點一點,此點即是靈明,說不明白也。善自體會。外道以此一點名曰玄關一竅,自己亦不明白,實是胡說。于是而談淨土,即在修此有之一念,然倘有心念佛,即同凡夫,無心念佛,即同木石。如何才是正念?曰:清淨而念。是以淨土法門,不可輕視!韓居士應特別留心。
(十一點上座。座中──)
劉女士應在此境界上(與虛空合一)力省,說了一統盡亂說,到此境界就糊塗了。勿閉氣,勿作氣功。任何有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何以平日向汝等說氣功等等耶?乃衆生所求,各有不同,不得不行方便。來此禅堂,在求真正佛法。勿用眼光定,應以心定,但一念清淨,即可定住。倘一念不清淨又如何?曰:看住此一念,即可清淨。念勿住在氣上,念應住在念上,乃至連念亦不起。莫起妄想,想道理是妄想,想佛法亦是妄想,一念清淨,當下即是這個。
(十一點叁十分下座行香)
走亦走過了,香板亦響過了,你仍是你。“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韓居士突然大哭,出列跑于佛前,痛哭失聲。)應該痛哭流涕矣,念佛念了數十年。唐時有一尼,爲求佛法出家,行遍天下,悟後有偈曰:“竟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歸來手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問韓居士:)哭罷了,還有什麼?佛還在念麼?(答曰:沒有。)正好念佛!四大本無我,五蘊本來空,認取本來人,就是這個。好好保任,如何保任?不保任而保任。不枉你念佛數十年,吃素數十年。什麼是這個?喏!外邊汽車叫。昨日有笑的,今日有哭的,生意不錯,此七未曾冤枉打。走!
(十一點五十五分楊管老忽然大哭出聲。合掌站著,定住叁小時不動。)
誠“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此時會中有人哭,亦有人笑,但皆甚莊嚴肅穆。師便震威一喝曰:)
此種現象,都是專心緊迫所至,不足爲怪。
(大家靜默良久,師忽望空笑曰:)
一笑一股氣,一哭一放屁。一笑一哭,一哭一笑。屁也沒有,氣也沒有。不對不對,屁還給你,氣還給你。滾!少來這套魔氣。
少頃,師轉身到楊管老居士身旁曰:既無心,何必定。天中雲,自然行。
(下午一點十分行香,香板響──)
這是什麼?兩腳長伸眠一覺,醒來天地還依舊。納被蒙頭萬事丟,就是這個。自古到今,即是這個。禅師名爲“這個”已經是加上了。尚有許多人不明白,心外求法,想修個什麼?想修佛法正是妄想,造作善惡業即是妄想,從盤古開天地以來修到未來際,亦不增減一點。無業禅師一表人才,巍巍堂堂,未悟前,見馬祖曰:“叁乘文學粗窮其旨,常聞禅門即心是佛,實未能了。”祖曰:“只未了底心即是。更無別物。”無業曰:“如何是祖師西來密傳心印?”祖曰:“大德正鬧在,且去,別時來。”無業才出,祖召曰:“大德。”無業回首。祖曰:“是什麼?”無業禅師悟去,弘化一方。所以祖師說:學般若菩薩,如在冰棱上走,刀鋒上行,動辄喪身失命。此法真金矢法,會者如金,不會者如矢。一切自在,任運逍遙,本來禅就是如此。何必定要丈六身軀紫磨金色?故《金剛經》雲:“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如來者,無所去,亦無所從來。認得這個,則如得牛牧之,牧之既熟,則可上天,可下地,可騎之使過山海關,可使之耕田。如此說者,即同佛說。不如此說者,即同魔說。信得過即是如此。我可負責。儒家出一文天祥,其所認識者亦是這個,只是用詞不同,名之曰“正氣”而已。故有正氣歌之作,肉體生死早置之度外,故數年牢獄,顔色不改。
以韓居士言,彼與我認識已數年,我無奈伊何,告之念佛去,倘如彼死去生西,當毫無問題,但不得上品上生,以其念佛之情識未忘也,參加此七者,連念佛之念頭亦可被我打掉,然後方好念佛。故有一毫情識不死,終不得見“這個”。我告大衆,至第叁、四日腿子會痛死人,汝等信以爲實,然則果真痛死人乎?並未也。人之大患,莫過于有身,及吾無身,又有何患?腿酸痛,是業氣所致病魔,多受一分痛,多消一分業,太愛身體,沒有斷了就斷了的勇氣。人死無大患,充其量,只是如此耳,又有何了不起。諸君見否,剛剛張委員又回來了,洗臉漱口忙了許久,坐時前面包上,後面圍起,是身見,此即是現身說法也。人之一生皆爲身而忙,何苦哉!
(一點四十分上座。兩點十分下座行香。)
坐亦禅,行亦禅,不求定,亦不求亂,坐如是,行亦複如是!不左顧右盼,叁代禮樂,盡在此矣。停!你聽風吹樹響,沙沙聲。明得這個之人,則“青青翠竹,悉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此乃觀音入道法門。聽!此是風動?是樹動?不是風動,不是樹動,是仁者心動。然此已是畫蛇添足,乃不得已也。一般人總被法身,以及五陰魔等名詞搞得頭昏腦脹,高推聖境,倘系明白人,則拂袖而去。然則有人問:我已明白,但總保持不住,要求清淨,如如不動,就是辦不到,過會兒又妄想起也。如何則可?我答:妄想就妄想,就是這樣的,生也如是,死也如是。古德解之曰:要問此事,如老鼠咬空棺材,到頭進去一看,空無所有。五祖演謂:又如賊父教賊子,教其鑽進櫃,鎖上後大叫有賊……不論如何,但教其子自想辦法,逃出即可,而後方能爲賊。再如圓悟推守珣入水,遽問:“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珣曰:“潭深魚聚。”悟曰:“見後如何?”珣曰:“樹高招風。”悟曰:“見與未見時如何?”珣曰:“伸腳在縮腳裏。”有妄想如何?無妄想又如何?此即是答案。
(兩點叁十五分上座。座中──)
昏沈時這個哪裏去了?(良久──)變爲昏沈去了。但永遠也變不掉。就是這個能生萬法。懂得了,何妨蒙頭睡去!納被蒙頭萬事休!昔黃檗門下,禅堂中臨濟在睡覺,檗巡堂見之以杖打板頭一下,濟舉首,見是檗,卻又睡,檗又打板頭一下。卻往上間見首座坐禅,乃曰:“下間後生卻坐禅,汝在這裏妄想作麼。”座曰:“這老漢作什麼?”檗又打板頭一下,便出去。究竟濟與首座誰不對?
(叁點零六分下座行香)
莫妄想,坐如是,行亦如是,而後方可出世,亦可入世。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不斷不常。說斷耶,要用便有;說常耶,用過便休。說得最清楚矣,有擔當者,撈起便走。諸君話頭亦參過,放下亦放過,其滋味如何?宋元以後,話頭興而禅宗衰。欲談禅宗,當推隋唐。古人直指人心,簡捷了當,不似我今日之說老婆禅也。歐陽修問一老僧:…
《習禅錄影》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