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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禅宗史 上(印順法師)▪P31

  ..續本文上一頁一共「十有余年」。淨覺受玄赜的付囑,而玄赜付與衣、缽,約在七二0年頃。玄赜是弘忍的弟子,所以付給淨覺的衣缽,也許說是弘忍所傳的。即使是玄赜自己的,在師資授受中附以衣缽──「付法傳衣」,這是早在神會北上(七叁0頃)以前,禅門中早有的先例,早有的傳說。

  慧能受弘忍的「付法傳衣」,決不是爲了爭法統而「造出」來的。神龍二年(七0五),中宗徵召慧能入京,現存『召曹溪慧能入京禦劄』(全唐文卷一七)說:

   「朕請安、秀二師,宮中供養。萬幾之暇,每究一乘。二師並推讓雲:南方有能禅師,密受忍大師衣法,可就彼問。今遣內侍薛簡,馳诏迎請。願師慈悲,速赴上京」!

  當時,慧能沒有進京,所以奉「磨納袈裟」等爲供養。王維在『六祖能禅師碑』(全唐文卷叁二七),也說到這一事實:

   「九重延想,萬裏馳誠。思布發以奉迎,願叉手而作禮。則天太後、孝和皇帝,並敕書勸谕,徵赴京城。禅師……竟不奉诏。遂送百納袈裟,及錢帛等供養」。

  久視元年(七00),則天徵召神秀進京。景龍二年(七0七),又召玄赜入京。據『曆代法寶記』(大正五一·一八四上)說:當時還請有資诜,老安,玄約。在一再徵召東山門下聲中,徵慧能入京,是並不突兀的。推引同門,也是事理之常。『別傳』還說到神龍叁年(七0七),诏修六祖所住的寺院,賜額「法泉寺」;于六祖新州的故宅,建國恩寺。建寺的事,鑒真于天寶九年(七五0)去廣州時,得到了證實。如『唐大和上東征傳』(大正五一·九九一下)說:

   「韶州官人又迎引入法泉寺,乃是則天爲慧能禅師造寺也。禅師影像今見在」。

  則天爲慧能造寺,王維雖沒有說到,但的確是事實。慧能受則天及中宗的徵召,也是事實。徵召,當然有徵召的诏文。诏文所說「能禅師密受忍大師衣法」,王維雖沒有說到,也不能因此而否定是事實。『別傳』所引诏文,有些潤飾,但依(九世紀集成的)「壇經古本」而來的「至元本」『壇經』,所引的诏文,簡明翔實,不能因『別傳』的有所潤飾而否定一切。诏文說到「衣法」,可見慧能在世時(徵召爲七0五年),「付法傳衣」說,已爲北方所知。而且,在禅宗所有文獻中,從沒有人出來否認,北宗學者也沒有否認,「傳衣」成爲教界公認的傳說,這都是值得注意的事!沒有人否認「傳衣」,玄赜也在傳弟子衣缽,這怎麼能說神會個人造出來的傳說呢!

  神會于開元二十年(七叁二),在滑臺大雲寺論定南宗宗旨,說到「其袈裟今見在韶州」。天寶十二年(七五叁),神會被谪遷流放了。後因安史的亂事,神會又回到了洛陽。就在這個時候,慧能的傳法袈裟,被國王請入大內供養,如『別傳』(續一四六·四八七)說:

   「敕曹溪山六祖傳(法)袈裟,及僧行■,及俗弟子(五人),韋利見令水陸給公乘,隨中使劉楚江赴上都。上元二年十二月十七日下」。

   「袈裟在京總持寺安置,經七年」。

   「敕楊監:卿久在炎方,得好在否?朕感夢送能禅師傳法袈裟,歸曹溪。尋遣中使鎮國大將軍楊崇景,頂戴而送。傳法袈裟,是國之寶,卿可于能大師本寺如法安置。專遣衆僧親承宗旨者,守護勿令墜失。朕自存問。永泰元年五月七日下」。

  上元二年(七六一)到七六五(永泰元年),是不足七年的。從『別傳』敘列的次第來說,不應該是上元二年,應爲乾元二年(七五九),這是肅宗與代宗時代的事。雖年代與有關人名,各本小有出入,而到底可以看作事實。『別傳』作于七八一年,離傳法袈裟的迎請與送還,不過二十年,與本朝宮庭有關的事迹,到底是不能憑空捏造的。依此,神會說「其袈裟今見在韶州」,不能說不是事實。遠在五千裏外的韶州,總不能因神會這麼一說,就預備一件,等國王來迎請!

  作偈呈心

  慧能與神秀作偈呈心,而獨得弘忍的付與衣法,這是出于『壇經』的,是慧能自己敘述的。這一部分,近人懷疑的不少:『神會語錄』 (『曆代法寶記』)沒有說:神會宣稱慧能得五祖的衣法,也沒有說到作偈。這部分文字,有貶抑北宗神秀的意味,所以或推論爲:這是受神會評難北宗的影響,爲神會門下所作。

  神秀與慧能的作偈呈心,是否『壇經』舊有的部分,是值得研究的。神會宣揚慧能的頓教,不是以『壇經』爲教材的。『壇經』是曹溪門下所傳的手寫秘本,傳到荷澤門下手中,『壇經』已有過「南方宗旨」的添糅。荷澤門下,利用其手寫的秘傳的特性,更增飾而成爲「傳宗」的依約(如下章說)。從『壇經』這一流傳演變來說,『神會語錄』(『曆代法寶記』是依據『神會語錄』的)沒有,神會批評神秀門下而也沒有說到,這只能說神會及神會門下,起初還沒有見到『壇經』,不能說那時的『壇經』,還沒有作偈的部分。

  龍朔元年(六六一),神秀與慧能,同在弘忍會下。那一年,弘忍有傳法的意圖;神秀與慧能,都就在這一年走了。弘忍要學衆「密來自呈,當理與法」,與『壇經』說相近。所以,呈心,付法,我們沒有理由來否認這回事。當時有沒有作偈呈心的可能呢?「偈」,是印度文學形式之一:通稱爲偈,頌,而實有好多類。在經典的傳譯中,五言,七言,四言,也偶有六言的偈頌,到唐代已有六百年的曆史了。唐代新文學──詩的日漸隆盛,中國佛教的應用偈頌,也就受影響而盛行起來。早在鸠摩羅什與慧遠(西元五世紀初)的時代,已用偈來表達心境了,如『高僧傳』(卷六)「慧遠傳」(大正五0·叁五九下)說:

   「本端竟何從,起滅有無際,一微涉動境,成此頹山勢。惑想更相乘,觸理自生滯。因緣雖無主,開途非一世。時無悟宗匠,誰將握玄契?來問尚悠悠,相與期暮歲」!

  禅者是直觀的,與藝術者的意境相近。所以禅者的文學,不是說理的,條理嚴密的散文,多數表現爲詩偈的形式。慧可早就是「乍托吟謠」;答向居士書,就是七言十句的偈頌(大正五0.五五二上──中)。在炖煌本的『壇經』中,發見說話部分而含有偈頌一類的句子。可以舉證的,略有叁則:

   「摩诃般若波羅蜜,最尊最上第一!無住無去無來,叁世諸佛從中出」(大正四八·叁四0上)。

   「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原作「去」)(如水有波浪,即是于叁界。離境無生滅,如水永(原作「承」)長流,即名到彼岸,故名波羅蜜」(大正四八·叁四0上)。

   「迷即佛衆生,悟即衆生佛。愚疑佛衆生,智慧衆生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向何處求佛」(大正四八·叁四四下)。

  1.是脫落了兩個字的七言四句偈。『壇經』舉此四句,而又一一的解說,有引用成語的意味。在『壇經』的別本,及『壇語』中,都是七言四句。2.是五言八句,是完整的偈頌體。3.炖煌本沒有「偈曰」字樣,而書寫者卻寫成每行二句的偈頌形式。在至元本中,這不是偈。此外,如無相忏悔的「前念後念及今念,念念不被愚迷染」等,也是偈。這可以看出,『壇經』的說者──慧能,在說話中,雜有可以諷誦的偈頌,這對于不識字的禅師,是非常適合的。總之,這類偈子,是沒有必要去設想爲後起的。

  關于神秀作偈部分,雖說是慧能所說,但由學人記錄下來,總不免多少有失原意(一切都是這樣,並不限于作偈部份)。然大體說來,炖煌本的敘述,並沒有嚴重誣辱的意味,如(大正四八·叁叁七中──下)說:

   「門人得(五祖)處分,卻來各至自房,遞相謂言:我等不須呈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神秀上座是教授師,秀上座得法後自可依(原作「于」)止,請不用作。諸人息心,盡不敢呈偈」。

   「上座神秀思惟:諸人不呈心偈,緣我爲教授師。我若不呈心偈,五祖如何得見我心中見解深淺。我將心偈上五祖呈意,求法即善(原作「即善求法」),覓祖不善;卻同凡心,奪其聖位。若不呈心,終(原作「修」)不得法。良久思惟:甚難甚難!甚難甚難!夜至叁更,不令人見,遂向南廊下中間壁上,題作呈心偈,欲求于法」。

  「偈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神秀上座題此偈畢,歸房臥,並無人見」。

   「大師遂喚門人盡來,焚香偈前。人衆入見,皆生敬心。汝等盡誦此偈者,方得見性(原作「姓」)。依此修行,即不墮落。門人盡誦,皆生敬心,喚言善哉」!

   「五祖遂喚秀上座于堂內,問(原作「門」):是汝作偈否?(若是汝作,應得我法)秀上座言:罪過!實是神秀作。不敢求祖,願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小智慧識大意否!五祖(原作「褐」)曰:汝作此偈,見即來到,只到門前,尚未得入。凡夫依此修行,即不墮落。作此見解,若覓無上菩提,即未可得。須入得門,見自本性。汝且去,一兩日來思惟,更作一偈來呈吾。若入得門,見自本性,當付汝衣法。秀上座去,數日作不得」。

  這部分文句,並沒有嚴重的貶毀意義。文意是;大家都仰望著神秀,神秀在當時教授師的地位,是不能不作偈的。神秀以爲:如不作偈,五祖就不知自己見解的淺深。神秀是有意求法,卻無意求祖,所以說:「求法即善,覓祖不善」。求法是印證自己的見解淺深,求授與更深的法門;而求祖,卻是莊嚴的神聖責任,多少有點權威名望的功利意味。所以,如爲了求法,應該作偈;爲了求祖,那是不應該的。作,還是不作,是神秀的猶豫所在,所以說:「甚難甚難」。「當理與法」的求法,代代相承的付法,這是神秀所能明了分別的(『壇經』的記錄者,多少有點淆混不清」。

  神秀所作偈,與神秀思想是吻合的。「身是菩提樹」,與『大乘無生方便門』的:「心色俱離,即無一物是大菩提樹」;『大乘五方便』的;「身寂則是菩提樹」相合。「心如明鏡臺」,也與『大乘五方便』的:「淨心體猶如明鏡,從無始以來,雖現萬像,不曾染著」相合。神秀五方便的「總彰佛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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