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54]主張禅教會通,調和禅宗和其他教派。延壽繼承了宗密禅教會通的思想,提倡禅教一致,他說:“近代相承,不看古教,唯專己見,不合圓诠。”[55]認爲參禅與研習經典應該是相輔相成。他還說:“祖標禅理,傳默契之正宗,佛演教門,立诠下之大旨,則前賢所禀,後學有歸。”[56]在他看來,禅宗的本意並非排斥經教,後世禅者,以極端的態度對待經教,實際上違背了祖師的思想。在《宗鏡錄》卷首他又說:“從上非是一向不許看教,恐慮不詳佛語,隨文生解,失於佛意,以負初心,或若因诠得旨,不作心境對治,直了佛心,又有何過?”[57]意思是說曆代“宗門”祖師並非“一向不許看教”,只是擔心有人對“佛語”(佛經)含義不理解,“隨文生解”錯解了佛意,“以負初心”,所以才特別強調“直了佛心”,然而並非反對人們讀經看教。所以延壽接下來又舉石頭希遷的弟子藥山惟俨“一生看《大涅槃經》,手不釋卷”;又舉禅宗所奉西天二十八祖以下至中土六代祖師,乃至證洪州馬祖、南陽慧忠、鵝湖大義、思空山本淨等人爲例,指出他們都“博通經論,圓悟自心,所有示徒,皆引誠證,終不出自胸臆,妄有指陳。”[58]這是說他們這些人並不排斥經教,而且在向弟子傳授禅法時,都有可信憑的經典做依據,不是出自胸臆,所以他們的禅風能“以綿曆歲華,真風不墜。”[59]所以延壽認爲禅教是統一的、不可偏廢,他強調說:“古佛皆垂方便,禅宗亦開一線道,切不可執方便而迷大旨,又不可廢方便而絕後陳,然機前無教,教後無實,設有一解悟,皆是落後之事。”[60]
爲了切實貫徹禅教一致和融通性相的主張,延壽乃廣引大乘經典一百二十種,西天東土諸祖法語一百二十種,賢聖集六十本,共計叁百種言說,而成一百卷的《宗鏡錄》。《宗鏡錄》的核心思想是論證禅教一致,延壽在《宗鏡錄》自序中說:“今詳祖佛大意,經論正宗,削去繁文,唯搜要旨,假申問答,廣引證明,舉一心爲宗,照萬法如鏡。編聯古製之深義,撮略寶藏之圓诠,同此顯揚,稱之曰錄。”[61]意思是說,本書廣證博引,多番問答,漾漾百卷,都是爲了說明一個核心思想,即“舉一心爲宗,照萬法如鏡”,論證禅教一致的原理,同時也借以“顯揚”百家之說。
延壽會通禅教是以禅宗的一心去攝取一切經教,折中法相、叁論、天臺、華嚴等各宗派以融合于禅,會通禅教,融通性相。所以他在說明自己著《宗鏡錄》的目的時還說:
都叁百本之微言,總一佛乘之真訓。可謂舉一字而攝無邊教海,立一理而收無盡真诠。一一標宗,同龍宮之遍覽;重重引證,若鹫嶺之親聞。普令眠雲立雪之人,坐參知識;遂使究理探玄之者,盡入圓宗。[62]
意思是說他撰《宗鏡錄》其旨在說明一切事理皆本一心,性相圓融,佛法一致,各宗所行的教法,最終都歸“心宗”,所有佛陀所教的行法都能圓融互通,這正所謂“此宗鏡中,無有一法而非佛事”。[63]
延壽折中佛教各宗派,將一切經教歸于一心,納入禅宗的領域,這是因爲他認爲:
千途異說,隨順機宜,無不指歸一法而已。故般若唯言無二,法華但說一乘,思益平等如如,華嚴純真法界,圓覺建立一切,楞嚴含裹十方,大集染淨融通,寶積根塵泯合,涅槃鹹安秘藏,淨名無非道場,統攝包含事無不盡;籠羅該括理無不歸。是以一法千名,應緣立號,不可滯方便之說,迷隨事之名,謂衆生非真,諸佛是實。若悟一法,萬法圓通,塵劫凝滯,當下冰消,無邊妙義,一時通盡。深徹法源之底,洞探諸佛之機,不動微毫之功,匪移絲發之步,優遊沙界,遍曆道場。[64]
這一段文字可以說闡明了延壽融合思想的精華,他統攝各部經典,各派學說的大要,融入
“宗鏡”的“一法”中,也即是禅宗的“一心”中,他認爲禅宗與各教派雖然名稱不同,但它們所宣揚的都是“一心法門”,正所謂“祖佛同指,賢聖冥歸,雖名異而體同”,[65]“任立千途皆是一心之別義,”[66]所以如果能了此一心,即能知佛心,即能知祖意,因爲“此一心法門,能成至道。”[67]
延壽是法眼宗巨匠,他把禅宗歸爲“心宗”或“一心宗”,把一切經教全部納入禅宗領域,但又把華嚴圓教推爲最上乘。在《宗鏡錄》卷叁十四,延壽以設問答的形式闡述了這一點。
問:佛旨開頓漸之教,禅門分南北之宗,今此敷揚,依何宗教?
答:此論見性明心,不廣分宗判教,單提直入,頓悟圓修,亦不離筌睇而求解脫終不執文字而迷本宗。若依教是華嚴,即示一心廣大之文;若依宗,即達摩直顯衆生心性之旨。 [68]
延壽在這裏很明確的指出自己是教尊華嚴,宗依達摩。延壽和宗密一樣都特別推崇和尊奉華嚴宗。宗密曾爲調合禅宗和其他教派,而以禅宗叁宗,即:息妄修心宗(北宗)、泯絕無寄宗(石頭希遷、牛頭慧融及其法系)、直顯心性宗(神會的荷澤宗與江西馬祖法系),對應叁教:密意依性說相教(簡稱相教,小乘及法相宗)、密意破相顯性教(大乘破相教,般若中觀學說及叁論宗)、顯示真心即性教(一乘顯性教、法性宗,指《華嚴經》、《法華經》、《大涅槃經》及華嚴宗、天臺宗),宗密認爲叁教與叁宗雖存在明顯的差別,但它們都是佛法,是彼此印證,互相契合,並且是相輔相成的。在宗密禅教會通的叁個層次中,以第叁個層次爲最高,即直顯心性宗與顯示真心即性教的融合爲最高。宗密“禅”是奉荷澤宗爲正統,禅法最妙;“教”則尊華嚴,認爲華嚴教理最高。所以宗密會通禅教,在最高層次上實際是會通荷澤宗與華嚴宗。[69]延壽繼承了宗密這一會通思想,也以華嚴作爲最上一乘圓教,會通禅與華嚴。在《宗鏡錄》卷一中他說:
杜順和尚依華嚴經,立自性清淨圓明體,此即是如來藏中法性之體,從本已來,性自滿足,處染不垢,修治不淨,故雲自性清淨;性體遍照,無幽不矚,故曰圓明;又隨流加染而不垢,返流除染而不淨;亦可在聖體而不增,處凡身而不減;雖有隱顯之殊,而無差別之異;煩惱覆之則隱,智慧了之則顯;非生因之所生,唯了因之所了。斯即一切衆生自心之體,靈知不昧,寂照無遺,非但華嚴之宗,亦是一切教體。[70]
又說:
凡稱善知識,法爾須明佛語,印可自心。若不與了義一乘圓教相應,設證聖果,亦非究竟。[71]
延壽在這裏對華嚴宗可謂是推崇備至,他認爲華嚴之宗,是一切教體。甚至若不與
了義一乘圓教相應,設證聖果,亦非究竟。正因爲延壽對華嚴宗的推崇,所以在《宗鏡錄》的自序中,他開宗明義提出要以華嚴的理事圓融學說來會通禅教、融通性相。他說:
搜抉玄根,磨砻理窟;剔禅宗之骨髓,標教網之紀綱。馀惑微瑕,應手圓淨,玄宗妙旨,舉意全彰。……論體則妙符至理,約事則深契正緣。然雖標法界之總門,須辯一乘之別旨。種種性相之義,在大覺以圓通;重重即入之門,唯種智而妙達。……性相二門,是自心之體用,若具用而失恒常之體,如無水有波;若得體而阙妙用之門,似無波有水。且未有無波之水,曾無不濕之波,以波徹水源,水窮波末,如性窮相表,相達性原,須知體用相成,性相互顯。[72]
延壽即是以華嚴宗理事圓融等理念爲理論根據,會通禅教乃至融通性相。在延壽看來,
宗密所說的叁教中,唯有屬于法性宗的華嚴宗與禅宗較爲一致,所以可以直接結合起來。在
《宗鏡錄》卷五有這樣一段對話:
問:若言有真有妄,是法相宗;若言無真無妄,是破相宗。今論法性宗,雲何立真立妄,又說非真非妄?
答:今《宗鏡》所論,非是法相立有,亦破相歸空,但約性宗圓教以明正理,即以真如不變,不礙隨緣是其圓義。若法相宗,一向說有真有妄;若破相宗,一向說非真非妄。此二門,各著一邊,俱可思議。今此圓宗,前空有二門俱存,又不違礙。此乃不可思議。[73]
引文中的“真”,即是真心、真如、畢竟空,或華嚴宗的真心、一真法界、如來藏、法界等。所謂“妄”,即是妄心,也包括所謂煩惱、世俗世界、萬有萬物。延壽認爲,法相宗既說真,也說妄(遍計所執性);破相宗(性空宗)講一切皆空,既否定真,也否定妄,二者僅認識到片面的真理。只有法性宗既說非真非妄,又講即真即妄,正所謂“前空有二門俱存,又不違礙。”這裏法性宗主要是指華嚴宗,依華嚴宗法藏法師的觀點,將如來教化衆生的經典內容分成五個層次,這五個層次又名五教,即小乘教、大乘始教、終教、一乘頓教、圓教。法相宗和破相宗都只屬于大乘始教,而法性宗的華嚴宗屬于一乘圓教。華嚴宗依《華嚴經》而立宗,主要通過四法界、六相、十玄門等來闡述法界緣起,重重無盡,圓融無礙的思想。[74]此宗和禅宗一樣都是直顯一佛乘,無二也無叁,所以延壽認爲華嚴宗與禅宗較爲一致,所以特別推崇,予以會通,如在《萬善同歸集》卷一,延壽說:
諸佛如來一代時教,自古及今,分宗甚衆,撮其大約,不出叁宗:一、相宗;二、空宗;叁、性宗。若相宗多說是,空宗多說非,性宗惟論直指,即同曹溪見性成佛也。如今不論見性,罔識正宗,多執是非,紛然诤競,皆不了諸佛密意,但循言诠。如教中或說是者,即依性說相;或言非者,是破相顯性。惟性宗一門,顯了直指,不說是非。如今多重非心非佛、非理非事“泯絕”(按:宗密稱主張般若空義的石頭、牛頭禅派爲泯絕無寄宗)之言,以爲玄妙,不知但是遮诠治病之文。執此方便,認爲標的,卻不信表诠直指之教,頓遺實地,昧卻真心……但任淺近之情,不探深密之旨,迷空方便,豈識真歸?[75]
在這裏延壽明確指出,禅宗與華嚴宗都是顯了直指,不說是非,即“同曹溪見性成佛。”所以延壽主張會通禅宗與華嚴宗,並將華嚴宗視爲最上一乘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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