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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開悟(賈題韬)▪P13

  ..續本文上一頁機而用,對症下藥,都無非讓衆生隨類得解,各受其益。所以佛法是立足于與現實生活相適應,法無定法,惟變是適,但是佛法的根本道理,那是不能隨便更動的,這一點特別是對于出家的同學要有確切的認識,因爲究竟的真理是不可變的。就以“叁法印”來說吧,“諸行無常”,過去現在將來無不如此。這種道理誰能把它推翻?“諸法無我”謂一切法都是依藉種種的因素和條件所構成的,過去、現在、未來的一切法絕無例外,這個道理能變嗎?正因爲它是始終不變的究竟道理,才叫它做“法印”。既然我們從上面兩個法印看出真理的不變性,而涅槃寂靜正是這兩種法印的顯現。它雖然不是普通的境界,也不是因爲我們可以想象得到的,但是不能說這種境界沒有,這是釋迦牟尼佛已爲我們做了擔保的。可見叁法印都是如此不易駁倒,更何況談到宇宙的最後真理,還要想有什麼新的發展,這是不通的,除非承認佛所見到的未必是最後的真理,否則,佛既見到最後的真理了,就不能說還是在發展中了。要想學禅宗,也是非肯定這一點不可的。

  讓我再重複一下,就是以後的佛教各派無論是小乘,還是大乘,乃至中觀、唯識、天臺、華嚴等等,它們盡管從形式上來說,當然比原始佛教要擴大得多,不過要追根究底,都是把釋迦牟尼佛的說法本義加以發揮而已。因爲這個道理就是那麼個道理,佛自己也曾經這樣說過嘛,“佛未出世,法爾如是,佛不出世,法亦如是。”如如不動,非時空架構所能範圍。不變異尚且沒有,何得有變異呢?

  以上說明,佛教各教理的立宗辨義,雖有大、小、顯、密、中觀、唯識、天臺、華嚴等等的不同,但已盡括于原始佛教教義中,發揮則有之,隨時空形勢的不同,門庭施設,詳略輕重,隨機應變則有之。但基本道理則古如是、今如是、未來如是。又必須認識到原始佛教惟出于釋迦牟尼一悟,而此一悟,釋迦牟尼首先即宣布爲“我法妙難思”,那麼,他所宣布的“四谛”、“十二因緣”等等,並不難思,可知他的說法,也只是以“不難思”而借以說明其“妙難思”的東西于萬一,絕非文字語言所能盡情表達的,表達出來的種種只是俗谛而已。

  現在我給大家講一段“拈花公案”。這是禅宗的人經常喜歡說的,並且這個公案也成爲了我們中華民族的藝術語言。特別是作詩填詞的人每每喜歡借來增加他們作品的美的感染力。據說當時釋迦牟尼佛在靈山集會,當人天百萬衆前,大梵天王供養金畢缽羅花請爲大衆說法。釋迎牟尼佛在座上默然拈花示衆。大家莫名其妙,唯有迦葉尊者在下面破顔微笑。于是佛就對大衆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诃迦葉。”此中“正法眼”是說今天所提示的是正法中的“眼”,我們知道,眼睛在人身上是非常重要的。東晉時代有個著名的畫家顧恺之,他善于畫像,據說他畫人每每不畫眼睛,人間其故,他說因爲一個人的精神面貌全表現于眼睛上,不能輕易點出的,還有說一位畫家畫龍的故事,說他畫了龍沒有點眼睛,有人請點一點看,他就舉筆點了兩條龍的眼睛,結果兩條龍就破壁而飛。從這兩個小故事裏可見眼睛的重要性。以此來比喻佛法,佛法如身,也應當有“眼”。佛法的正法眼是什麼呢?我認爲就是“涅槃妙心”。什麼叫涅槃妙心呢?即親證法空寂滅的心。一般講,凡夫的心是證不到涅槃的。只有此心入微──成爲無分別智才能證得涅槃。老實說,所謂涅槃就是這個妙心。如果說以妙心證涅槃,這個說法有把本體打作兩截之嫌。應當是從這一方面來說就是“涅槃”,從那一方面來說就是“妙心”。此“心”字之前加個“妙”字,“妙”即涅槃。“實相無相”,什麼是實相呢?就是諸法的本來面目。我們之所以成爲顛倒衆生,就是因爲沒有證到諸法實相。但是這實相非文字語言所能表達,所以實相只能是無相之謂也,它非指世間上庸俗的有無之無,這個無相的意思就是說,假使你要從世間上任何的比喻,任何的說法,都不能把實相問題說清楚,故強名無相,但是你不要把實相當成什麼都沒有了,實相是有的,只是你想要以你現在的語言思想來把它描繪出來就成爲沒有,而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說這個法實在是太微妙了,故說爲“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就是說教外直接傳授的東西,以心傳心,傳授給摩诃迦葉。但是佛僅是把花拈了一下,並沒有說話的呀!這究竟傳授給迦葉的是什麼呢?而這裏很奇怪的是,旁人都不懂得,只有迦葉一人懂得,並且以破顔一笑作表示,也同樣沒有說話,所以這叫“拈花公案”。

  在這個公案中講的人就是這麼講,講而無講,受的人就是這麼受,受而無受。中間根本不需通過任何語言文字,只是一拈一笑,彼此之間心心相印,此時此景,什麼四谛,什麼十二因緣,什麼中觀,什麼唯識等等;在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用?有時間講什麼苦集滅道嗎?有時間講無明緣行行緣識……十二因緣嗎?什麼資糧道、加行道、見道、修道,叁大阿僧祗劫長遠修行,伏斷煩惱等等,並且要一層一層的斷,豈不全是多余。所以說,不立文字,教外別傳。

  這段公案流傳得很廣,可是要從曆史上考察卻很少確切的佐證,藏經裏不見記載。宋代王安石(號稱荊公),他是一位大文學家,同時也是一位大政治家,但是很多人不知道他是一位深有信仰的佛教徒,他還注過《楞嚴經》。他曾對佛慧泉禅師說過,他在宮庭裏頭看到過一部名叫《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內有這拈花微笑公案的記載。遺憾的是缺少旁證。我這一次來到佛學院,一次偶然的機會在學生閱覽室裏信手抽了一本書,這本書的後面就有關于這個問題的敘述。說現在《續藏》裏有《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拈花懸案已經得到解決,並提及王安石的說法是言之有據的。我接著到圖書館找《續藏》查看,發現裏邊收有此經兩種本子,兩種本子的內容差距甚大。在第一種本子裏談到拈花事件的是在經的第一品開頭;而第二種本子談到拈花事件的是在經的第二品,並且這一品的名稱也特名爲拈花品。有關拈花公案的內容,兩種産子還差不多,只是在某些語氣表達上略有所變動,其余則出入就大了。要是從曆史的角度來看,這兩種本子可能是僞作,因爲這部經都沒有說明誰翻譯的,也沒有說明是在什麼朝代翻譯的,而且另一種本子裏,內容上還雜有何圖、洛書、五行之說。

  不過,縱然兩種本子都是僞作,也說明了這個公案的影響之大,關系之重要。我們知道,佛教在隋唐爲盛,僞經也于此時爲最多(但這類情況,不僅限于佛教,其它教派同樣,也不限于我國、印度有,其它各國都有)。《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的兩種本子,或出于隋唐,或出于以後,或出于我國,或出于日本,這是有待于考證的。不過對于佛教經論的研究,如果從曆史角度出發辨別其真僞這是一回事,如果從有關釋迦牟尼佛的思想內容來研究這又是另一回事,雖然說二者不無關聯,更重要的是如何就可靠的資料介紹,幫助激發大家能對佛學的核心問題有所體會,有資于開悟爲單從曆史的方法來看問題是遠遠不夠的,僅僅能了解到一點外殼的輪廓。爲什麼呢?所謂曆史研究頭一個就是重視證據,事實上限于時間空間關系往往很難確切斷定哪一條證據是真的或者假的。以現前的情況爲例,都有許多問題的真象弄不清楚,更何況佛教是幾千年前從印度傳來的呢!所以對佛教的研究,應當把義理放在首位,就其共同的不容動搖的原理出發,即果明因,才便于從體起用,適于學人的要求,社會的需要,簡約的說,有法印,有菩提心就夠了,持之成理,行之有效,必定要在一個人的生卒年月、一本書的作者爲誰、是否佛說上道個水落石出、未必能解決什麼問題,解決了也很有限,而又未必有好大的意義。如果把重點放在義理上,有些顛撲不破的道理,就無待于考證,也沒有什麼曆史性,“叁法印”就是嘛,依此修持,當下就得受用。真學佛的人,何去何從,豈不明白,因此我主張對佛教經論的研究,重要在于辨別義理的是非,不必糾纏于其說之是否真實佛說。“拈花公案”自有其真價值在,請于破顔一笑處會取!再說這“拈花公案”,如果從曆史角度要辯個長長短短,說它是真,請拿證據來,要說它是假,也請拿證據來,看什麼時候解決得了啊!

  這段拈花公案雖然曆史上沒有確切的記載,但是從禅宗來講倒是一個絕妙的話頭,它脫卸了語言文字的牢籠。在表現方式上從呆板的教條灌輸上升到藝術化,佛只拈了一朵花當作鞭影,迦葉破顔一笑便奔空絕逸,這是何等美妙的一幅啓人心靈的圖景,又是什麼宗教框框所能範圍?請大家記住,佛教在宗教裏頭其特點是無神論者,而禅宗在佛教裏又是把宗教氣氛化爲藝術的光芒了。如果你能理解禅宗師弟友朋之間見面的問答和種種生動活潑的作略,表現爲行動或偈頌詩歌等種種方式,你會感到那都充滿著拈花的氣氛,如同和法界觑面。所以要是從曆史的角度上來說,它未必怎麼樣,但要是從另外更高一層來講,那麼它真正, 可以從中宣窺釋迦牟尼佛的心髓。因此假定要說這段公案是另外一個人編的,那麼我說那個人就是釋迦牟尼佛,浩浩叁藏,千經萬論,無量妙義,消歸千一花一笑,不具正法眼的人,如何能有這種手眼,這樣的智慧?

  因此,從曆史角度上來講則我們沒有多少話好講,我們也不願意這樣講。但是把佛教提到藝術、道德、智慧方面來講,那麼這個公案可以說是具有很大的代表性。禅宗更是沿著這條路線而建立而光大的,由禅宗把這一朵花接過來保持新鮮到現在。也許由此佛教有可能從宗教轉移到藝術方面來,而佛教徒將變爲透徹人生、改造人生的藝術家。假使要有人問你悟了個沒什麼?你是否能體會拈花公案的落處,來拈個什麼花,引起對方的破顔一笑?

  第十一講 禅宗的開悟(二)

  釋迦牟尼佛出家後,參訪了許多外道,都解決不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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