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又自己苦修了六年,還是解決不了問題。以後感到只限于苦行也不行,入尼連禅河洗浴,接受了牧女所獻給他的乳糜。吃了以後,精神煥發起來。獨自到伽耶菩提樹下敷座而坐,自誓若不證無上菩提終不起座。端坐思惟經過了四十余晝夜見明星而大徹大悟。有人也許以爲端坐四十余晝夜有點困難吧!其實這是少見多怪。佛學院傳印法師曾經依止幾年的虛雲老和尚,叢林裏都知道。他在終南山入定十八天。此後,他在傳戒時,往往一盤腿,就是七八小時不起座。釋迦牟尼佛一坐四十余晝夜,在定中則如一彈指頃。所謂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正是定中光景。這在近代科學中也已得到理證的。順便在這裏提一下。佛教的建立,出于釋迦牟尼的一悟,而這一悟發展爲後世佛教的各宗各派是勢所必然的,各宗各派每提出一個主張來,必定要說是釋迦牟尼說的,作爲根據。而各宗各派卻忽略了向釋迦牟尼學習的一件極爲重要的事,那就是忘掉了釋迦牟尼開悟的大動力──無畏的大懷疑的精神。我們知道釋迦牟尼佛出家以後,喜樂,同其患難,有什麼能與不能,圓滿不圓滿,這才是大功德大圓滿哩!至于有無量煩惱要斷的話,那我要問你有哪一件煩惱沒有用。貪心是要不得的,但學佛是不是貪呢?
給你名不要,利不要,但還要成佛是不是貪呢?你的煩惱很多,你又要決心去斷,決心對習氣把它斬斷,這不是嗔?學佛學到底,一直學,造次必于斯,顛沛必于斯,苦其心志,餓其體膚,這是不是癡?說謊說不得的嗎?罵人罵不得的嗎?如果罵你一回斷你一分我執,罵你一回斷你一分習氣,罵你說你就是接引你。只要用得恰當,一切煩惱都成妙用,何必斷呢?有的人說修行的人還生氣麼?氣怎麼不能生呢?在關鍵的時刻,往往生一下,對人對己對國家民族都有好處,爲什麼不可生一下氣?強淩弱,衆暴寡,你不生氣,民族國家受到侵略,你不生氣,你還能叫做人麼?反如果出發點不乾淨,出于自私自利,什麼善事完全都可以成爲壞事。許多人做好事,希望人家說他好,你說是好,還是壞呢?今天我幫你,明天我幫助你,後天要你幫助,你不幫助我,我就生氣,你說你這個幫助是真的還是假的呢?所以你這一念在這個地方一轉能過得去,一切煩惱即是菩提。一切是緣起,你說哪個地方不是緣起;一切性空,哪個地方不是性空?一切無自性,什麼東西又有自性?你爲什麼不悟呢?佛滅後的什麼大乘、小乘、顯教、密教、中觀、唯識等很多派別,都不出釋迦牟尼佛的教。釋迎佛說的教,主要出自菩提樹下的一悟。他說了四十多年的法無非是說他悟的那一件事,可以見于語言文字者。以後各宗各派的說法,也只是根據他的說法加以發揮而已。因此,佛教要追求到底,就是菩提樹下那一悟。悟的是什麼呢?不得已用語言表達,就是涅槃境界。涅槃見到了,就舍去了生死輪回的大病。所謂涅槃並不離我們當前了了分明的這個心。就是當前給你們大家講,你們大家知道聽我講的這個心。離開這個心,我們一切無從說起,這個心一念回機,就是妙心。這個心經過鍛煉或改造,自己認識了自己,那就看到妙了。我們現在只看到自己的心,但不知道妙,就是我們自己對自己的心不了解。釋迦牟尼佛就是自己認識了自己的心,或者說自己認識了目己。自己要認識自己是件既困難也不困難的事。所謂涅槃,指的是妙心的寂滅性,又叫“圓寂”。什麼叫圓呢?所有一切功德,沒有一件不具備,就是功德圓滿。什麼叫寂呢?就是所有煩惱全部斷盡,有一分煩惱沒有斷都不算寂,圓寂,就是涅槃,也就成佛了。成佛只要功德圓滿、煩惱斷盡,除此外還有什麼呢?現在這個涅槃就是從妙心上講,妙心功德無不具備,妙心無煩惱可言,我們不認識自己,不能看到妙;不能看到妙,涅槃也就看不到。這涅槃妙心是修來的嗎?不是,本來如是。就你和我來說,都有涅槃妙心,但就在你認識不認識的問題。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悟的,就是這個妙心。如果本來不具功德,你從哪兒去修又要修到哪一年呢?常說有“無量功德”,這無量功德你能修得具備了嗎?有量的功德可以修完,那無量的功德你怎麼修得完呢?比如說,你們在中國佛學院學四年就可以畢業,這有辦法,四年完了,就可以拿到畢業證件,就算畢業。如果說中國佛學院要學無量年,那你還能畢業嗎?如果說沒有個限定、有無量煩惱要你去斷,你到底要斷到哪一年呢?無量的煩惱,今天斷一點;明天斷一點,後天斷一點,你能斷得完嗎?有限可以斷,無量如何斷呢?這麼點很重要。大家要記住,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悟的就是個涅粘妙心。道不在遠,當中即是。有的人感到疑惑,我功德不圓滿,煩惱多得很,恐怕不行吧?但這正是未悟的憧憧爾思的光景。龍樹深深懂得此理,知道正面承當難索解人,所以他寫了一部《中論》,避開了正面解釋,來個徹底地破,使你沒有立足的地方,無論聖凡一切事物都給你剝剔得幹乾淨淨、直破得了無一物。這因爲人們的思維活動、都是概念的活動。合概念成判斷,判斷合起來成推理。而所謂概念就是我們意識裏頭對繁複的東西給以簡單化的産品,便于我們思想活動的一種概括性的觀念,如“人”是個概念,但絕不是指我們一個人,時空上所有的人都包括在內。所以它只是就共同方面立名,並不能代替真實事物,在佛教裏有所謂“法印”作爲辨別是佛法非佛法的標准,符合它就是佛法,不符合它就不是佛法。叁法印就是“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但概念的本質和作用卻自發性的與之相反,諸行是無常的,概念則具有常一的要求。要找個不變的屬性來掌握“變”,否則思維活動就無法開始。諸法是無我的,一切法都沒有實在的體性,總是由各種條件合起來的虛構,但概念活動則是要把這個事物固定起來,作爲概念的本質,以此作爲建立各種法則和關系的根據,涅粘寂靜,這個東西用語言很難說的,它是超語言的,但概念活動卻要求對任何事物都要用語言把它說清,任何問題都要用概念形式把它表達出來,所以概念本身的活動就是不自覺的違反叁法印的。實際上概念只是便于思維活動的手段,僅僅暈我們思想活動的外殼,是個符號,它並不能代替事物的實際性。但是有了它,對事物就易于編排,在思想的交流上,經驗的貯蓄和記錄上,起著很大的作用。如果研究經驗所不及的地方,特別在超然的絕對的問題上,概念不經洗煉和限定將會成爲一個很大的障礙。因爲概念將以部份見到的來武斷地概括事物的全部。古今中外不少的學說,大約是鑽進了概念胡同,不知自返。涅槃本來是個絕對東西,概念說出來的總是相對的。要用概念來說明釋迦牟尼佛的菩提樹下的一悟,將是異常困難的,或竟是愈說愈不清楚的。所以龍樹菩薩用破的辦法,把來自概念性的事、義、理都一一破斥。你看中觀在首頌提出的八不──“不生亦不滅,不一亦不異,不常亦不斷,不來亦不去”,都是人們進行思維活動時的基本範疇,但都是表達相對的東西,拿來引伸到絕對中就都說不通。破就破這個概念的頑固性,因爲它違反了叁法印。至此,我們應當知道,以一般的思維、一般的邏輯,要想了解絕對性的涅槃、超邏輯的東西是很不容易的。你要認識它,必須在概念活動的反面著眼,必須突破一般的邏輯思維方式,不然是沒有辦法認識的。你想用概念活動即思維活動的相對想法,去認識涅槃妙心,那是徒勞的。龍樹在《中論》裏所破的,不是顯示了低級邏輯的窮途。他的無礙的慧辯,你不放下也得放下,禅宗則進而變爲棒喝了。因此,教上說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悟的是四谛、十二因緣等等,只是悟後的間接宣說,絕不是開悟時能所雙亡的當體,釋迦牟尼佛明明自說:“止止不須說,我法妙難思”,悟出的法想都不能想,何況說呢?
第十二講 禅宗的開悟(叁)
現在有些人,由于對禅宗不理解而産生了種種偏見及非議,這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們對佛教的教義和曆史沒有認真地進行學習體會和研究;二是對禅宗根本就沒有一個全面正確和科學地了解。于是乎便只從皮毛名相上立論乃至于以謾罵爲辯理,這種輕率膚淺的態度,其實也就可以說明問題了。但我希望:衆位不要被那些不叁不四的說法而動搖對禅宗之信念和研究。現在中外的學者們,對佛法的研究和探索,明顯地有一種注重原始佛教的傾向。我認爲,如果比較一下佛教各大宗派的教義、教理,只有禅宗最接近于原始佛教,那麼,我們就上溯到釋迦牟尼佛,從佛說起吧。
我們知道,佛教是根據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所證悟到的不可思議的奇妙境界而建立起來的。佛涅槃後,無數高僧大德各以自己對佛法的悟解而競起創宗立派,弘宗演教,化度有情。這並不是他們有了什麼“發明與創造”,也更不是說他們的悟解比釋迦牟尼佛還高明,而只是把釋迦佛在世時言而未盡之話和道理,進行一番充實和精析發揮而已。這一點,衆位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的認識,否則,佛教就不能成立。釋迦佛既覺悟了宇宙人生最究竟的真理,那還有什麼可以發展甚至發明的余地呢?釋迦佛終生所言之不己的,就是把他自己所覺所悟證的偉大真理,方便善巧地介紹給我們,並且熱情地期待我們及一切衆生也都能盡快地按著自己的方法去親證這個真理的正確性。而悟又有兩種,一種是證悟,即直契真如,離言說相;一種是解悟,即從語言文字中了解所需要懂得的道理,這是通過語言和概念的方式來了解的。而概念是經過人們分析、綜合與概括比較總結後形成的一種固定的觀念,它只是人們思維活動與信息交流的一種工具或符號,並不就是事物的本身,而只不過是思維及交流思想感情的一大方便罷了。因此,解悟決不同于證悟。解悟,必然有主觀與客觀兩個方面,有能認識與所認識的區別,由有此故,方有能說、所說,能聽、所聽。但事實上,主觀與客觀是不能截然分開的。如色塵等,必依眼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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