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去了解,而眼識又必依色塵而起。佛教承認客觀境界,但客觀境界不離識所變現;所以說,主觀與客觀是一體的。唯識學派集中全部力量所要說明的正是這個問題。唯識宗說“萬法唯識”,又說識有相分與見分之別,而見分又離不開相分,相分也離不開見分。這裏所說的見分即是主觀,相分即是客觀,二者只是一體的兩個方面。滅因爲把它勉強地一分爲二,所以就産生了“人我執”與“法我執”。因此,我們想要真正認識宇宙及人生之本體,就必須把主、客觀之對立徹底消滅,而這個雄偉的目的,就絕非語言文字可以表達的。只有概念活動消滅,真如體露,也即是空,也就是生命。如果人們真的想認識自己的生命,就必須把一切實執空掉,空的同時,即證真如。空的越徹底究竟,越能徹底地認識生命、顯現生命。故此,我們不要怕空。有些人把“一切空”看成什麼都沒有了,這是一種簡單的完全錯誤的看法。現在我們用《心經》來證明。經雲:“空中無色”,即無色法,那麼同樣的“受、想、行、識”也是沒有的,即五蘊空了;“無色、聲、香、味、觸、法”,即六塵空了,“無眼、耳、鼻、舌、身、意”,即六根空了;“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即是六識空了;“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即是十二因緣空了;“無苦、集、滅、道”,即是四聖谛空了;“無智亦無得”,即以智爲首的六度空了;菩提果、涅槃妙果也都空了。正因其一切無自性;一切皆空,所以才能無所得。以無所得故,或有人要問,一切都空了,這有什麼意義呢?別急!請聽下事,《心經》中說了,“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土垂)”,菩薩才能心無挂礙,心無恐怖,遠離顛倒夢想,證得究竟涅槃。要想心無恐怖,就必須心無挂礙,無挂礙之前提則是一切法空不可得。空得越徹底,就越徹底的無恐怖。既無恐怖,則顛倒夢想斷盡無余,即證究竟之涅槃妙果。原來,涅槃就是依據這個道理而證得的!還有比這更積極、更廣泛的意義,即叁世諸佛都是依此無所得的智慧而證得了無上正等正覺的!
《景德傳燈錄》中有這樣一段公案:有一天,八仙之一的呂洞賓看到一處雲氣缭繞升騰的所在,便非常稀奇地走了進去,卻見黃龍禅師正在對大衆說法。黃龍禅師一看呂洞賓走了進來,便喝問道:“來者何人?”呂洞賓答道:“雲水道人!”黃龍禅師緊接著又問:“雲盡水枯時何如”呂洞賓茫然無對。黃龍禅師說:“既答不上來,請你問我吧!”呂洞賓隨即問道:“雲盡水枯時何如?”黃龍禅師大聲回答:“黃龍出現!”雲盡了,水也枯了,自然就見到“黃龍”了。呂洞賓要把他的水放下、雲也放下,一句話、一切放下,明心見性,徹底空去,當下即可見性成佛。這正是經》所指示的。一切無所得,才能直趣無上菩提。
“空”與“真如”等等,都是佛教中最常見的重要名詞。在一般人看來,“空”是消極的一面,“真如”是積極的一面。但若說到家,實則空即是真如,真如亦即人們所說的生命,這是並不含混的。以成佛來論,成佛以後是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呢?如果沒有了,那麼,累劫勤修,所爲何來?又有誰能來興慈運悲,又怎麼度衆生呢?然而,我們一點也不用懷疑,要知道般若是幹什麼用的?般若不是別的,恰是證空、證真如的慧,而在此外,慧即是空、空即是真如,真如即生命本體。開悟便是點燃了生命的火炬,慈悲便是生命的光芒,舍己爲人便是涅槃。幾百年來,由于佛教指導思想的錯誤,致使佛教之趨勢,態度是消極的,教理是枯燥的,活動是呆板的,總之,對社會的貢獻大少了。唱的是“莊嚴國土,利樂有情”、“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高調,而實際上是把釋迦牟尼佛原來積極爲人的精神喪失殆盡(當然還有其他原因。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專門談)。因此,我認爲在講道最高範疇的時候,應當提出“生命”這個具有活力的表相,從久已沈浸在一潭死水中把“空”和“真如”呼喚起來,使其與生命聯翩齊飛,體現大乘獨往獨來的精神。我們知道,釋迦佛原來就是一位非常活潑的人,他能夠放棄一國之主的大權,而去出家修行,試問:人類整個曆史上,象佛那樣難舍能舍的究竟有幾人?佛參訪了印度當時很著名的好幾位仙人以及種種外道修行者之後,竟沒有一個能使他滿意的,請看這是多大的氣派!六年苦行,于生死大事一無所獲,便毅然舍棄,結跏趺于菩提樹下而開始了新的內征,請看這是何等的勇氣,何等的毅力!、更是何等的智慧哪!
佛大徹大悟之後,首先就去度化他的兩位老師,半點兒也不含糊,因爲他實實在在地掌握了真理。
現在,有些人對禅宗妄加指責,殊不知佛本人就是一位具有科學態度與反抗精神的“逆”勁十足的人,本來非常活潑的佛教,越來越失去自己的本來面目了。這裏,我再次申明:所謂開悟,就是取消了主、客觀的對立性。開悟就是證悟了空理,也就是見到了真如,更是見到了自己生命的本來面目。因此,一旦真正地證悟了以後,一切的矛盾盾當下即化爲和諧,到這時候,哪裏還有什麼對立可言呢?
大乘十地中,第一地就是“歡喜地”。無量的不可盡述的喜樂都在開悟之後才得以享受。那時,你才會真正地認識到出家並沒有吃什麼虧。開悟是何等的高級和妙不可言的享受哪!我祝願衆位同學早日開悟!
以上的大段話講的是證悟,不是解悟。解悟是不能觸及生命的根本問題的,而證悟則不然,曾經有這樣一個公案:馬祖有個大弟子叫百丈,馬祖每每拿著一塊燒餅問百丈,“這是什麼?”百丈不敢回答,是燒餅嗎?──那又何必問呢?不是燒餅嗎?但這又是什麼呢?如是經過二叁年的時間。有一日,馬祖指著一群正飛在頭頂上的野鴨子問百丈:“這是什麼?”答道:“野鴨子!”接著又問:“哪裏去了?”答:“飛過去了!”馬祖緊步上前狠狠地擰著百丈的鼻子,百丈疼痛難忍叫道:“唉呀!和尚,受不了啦!”馬祖說:“你不道飛過去也?”百丈回到寮房,放聲大哭,同參問是何故?他說:“老和尚把我的鼻子狠狠地擰了一下,叫我痛徹心髓!”同參慌忙出來報知馬祖。馬祖說:“你再回去看看!”他回來一看,百丈卻又呵呵大笑。同參問他:“你爲什麼剛才哭,現在又笑呢?”百丈答道:“剛才痛,我才哭的,現在不痛了,所以我才笑的。”請思考一下,這哪裏是從語言文字上講道理所出現的情景呢?而禅宗正是施展這種手段,通過實際生活,真正地觸及到你最最用心卻又總未打通的地方,或縱或奪,當機指點,就把你的生命之火給點燃了。
再舉一段公案:唐時有位夾山法師升座講經,有一位聽者當場問道:“何謂法身?”夾山答道:”法身無相。”又問道:“何謂法眼?”答曰:“法眼無瑕。”這時,在下聽經的道吾和尚微微笑了一笑。夾山忙走下臺請問道:“長老!我講錯了嗎?”道吾答道:“我看你並沒遇過高手。你現在去距此不遠的河邊問那位撐船的船子和尚。”夾山即便來到河邊,船子和尚問道:“所住何寺?”夾山答道:“是即不住,住即不是。”船子一聽,便把手中的竹竿放在水裏說道:“垂竿千尺,意在深潭。”猛舉竹竿又問:“離鈎叁尺,子何不道?”夾山剛要搖頭,船子竹竿一橫就把打落到河裏,夾山方舉首,船子舉起竿來又作打勢,喝道:“快說!”夾山從河裏上來,就拜倒在船子和尚面前說,“我懂了。”接著又問:“我怎樣才能保任我所得的呢?”船子說:“有佛處莫立腳,無佛處急走過。”夾山轉身便走。但他走了一、二十步遠又回頭看了看,船子問道:“你還有別的嗎?”接著就撲通一聲,一頭栽到河裏死了。請問,船子到底傳的是什麼?又爲什麼要用這種方法傳授呢?夾山得其所傳,又有什麼貢獻呢?但船子卻爲此而舍生。這裏所傳授的東西,一定比他的生命更有價值。船子把夾山的生命火炬點燃了,船子就是夾山,這並不是單單地懂得一點道理哪!到這時候,船子死去與夾山活著並沒有什麼區別,因爲,那一竿打下去,就已把他們師徒的生命緊緊地連結在一起了,所以我提出生命這個根本問題,這絕不是一件小事。這樣的道理,唯有禅宗才能把它描述得淋漓盡致,把佛所征悟的境界和盤托出。因此,我們只有徹底放棄文字相上的執著的解悟,趨向直指心地法門的證悟,才好一念回機,便得見自己無始劫來的“本地風光”。第十叁講 禅宗的開悟(四)
根據習慣的說法,中國的禅宗是從印度直接傳過來的,在《景德傳燈錄》中又有“拈花公案”之記載:釋迦牟尼佛在人天百萬衆前拈花示衆,大衆茫然;唯有大迦葉尊者破顔一笑……世尊便傳給他“不立文字”的“正法眼藏”,並付衣爲證。禅宗就這樣地以迦葉尊者爲第二祖而代代一脈相承,且自標爲“教外別傳”。直傳到第二十八代達磨大師時,恰值中國曆史上的南北朝時代。達磨于梁武帝普通七年( 526)經廣州而至金陵,在金陵會見了梁武帝,但語不投機,遂北行達魏,止息嵩山少林寺。壁觀之余,以“二人四行觀”教人。後來大師把自己在印度繼承的“教外別傳”祖位授給了一個叫慧可的中國高僧,並付以《楞伽經》印心。慧可傳僧璨,僧璨傳道信,道信傳給弘忍,弘忍最後傳給了慧能大師,他是東土禅宗之第六祖,在中國佛教曆史上,影響于中國佛教最大的是他,光顯禅宗的是他,使佛教擺脫教條主義的是他,使佛教深入生活和中國文化密切結合的更是他。他可以說是把中印文化從佛教的實踐中結合起來的第一人。
六祖慧能大師本是嶺南新州一位姓盧的樵夫,本來一字不識,當然談不上有什麼文化。因聽人誦《金剛經》而有省,于是就跑到黃梅去禮五祖大師弘忍。弘忍問他是“何方人?欲求何物?”慧能回答:“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唯求作佛,不求余物!”弘忍大師說:“汝是嶺南人,又是(犬葛)獠,若爲堪作佛?”慧能答說:“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犬葛)獠身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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