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識淺談
明燧
現代社會,各種附佛外道蜂起,這些外道又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打佛教的旗號。我們都知道大陸主要是一個法/輪/功,而在港臺和海外,情況還更嚴重,什麼一貫道、清海無上師、真佛宗等等,多的很。他們要麼標榜自己是最正的佛教,要麼吹噓自己是最高的佛,而且,教義和修行方法也頗有淆人視聽之處,有主張禅定打坐的,有講究持誦真言的,甚至有持齋念佛的,也講一些輪回、業力等類似佛教的理論,宣傳的目標也是成佛。這值得我們認真思考,佛教之所以爲佛教,與附法外道最大不共之處是什麼?這不僅是每一個佛教徒應該首要明確的問題,也是整個社會杜絕邪教、維護宗教信仰自由的必然要求。
早在佛陀時代,就立下了佛教的“防僞標記”——叁法印: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所謂“法印”,就是印證佛法的一個標志,這叁法印中最主要是“無我”,被稱爲“印中之印”,所以,檢驗某某學說是不是佛教,關鍵就看他能否講明白“無我”的道理。
平常我們形容一個人勤奮專注,說他有著忘我的精神,這個意思的前提,是人人都有一個我存在,他把這個我給忘了,所以很高尚,值得敬佩。而佛教講的“無我”,不是明明有“我”卻讓你忘掉它,而是說根本就沒有一個能夠稱之爲“我”的實體存在!這道理很難理解,整天吃飯穿衣都離不開我,要沒有“我”,誰在說話呢?
先把這個“我”在佛教中的意義界定一下,這個“我”與平常所說的第一人稱還不完全一樣,“我”在佛教中又分爲“人我”和“法我”。所謂“人我”,比如我們從生下來一尺來長一直到老得滿臉皺紋,我們的形體外貌,我們的思想認識,都變得和原來大不一樣了,可是人們總是認爲這期間有個東西沒有變,能貫穿始終,長高了是“我”長高了,變老了是“我”變老了,即使相信有輪回,也是“我”死後投生,“我”升天入地,始終認爲有一個固定不變的實體作爲主人公,幹什麼事都圍繞著這個中心,這就是“人我”。所謂“法我”,“法”指存在的萬事萬物,我們總認爲物質是不依賴于意識而獨立實有的,這張桌子是物質的,即使劈成了木頭,爛成了泥土,物質是不滅的,有一個最小的單位——基本粒子,它組合各種物體,聚散離合形成事物的生滅變化,而這粒子本身不能滅。即使不認爲有一個最基本的粒子,還是認爲有一個獨立于主觀的客觀世界存在,歸根結底是一個實在性的問題,這就是“法我”,也叫做“自性”。無我就包括“人無我”與“法無我”兩方面,也就是說,根本沒有主觀的實體和客觀的實體。
大乘佛教認爲,不論是主觀的“人我”,還是客觀的“法我”,都是人們主觀臆造出來的,明明不存在的東西,你一廂情願地認爲它有,這種顛倒就是執著,即“人我執”與“法我執”。注意,這才是執著的真正含義,即無中生有。“執著”這個詞源于佛教,可是在中國用濫了,以至于變成了一個褒義詞,比如說“某某人有執著的追求”,這是誇你,等到我們真的想要去除執著了,又找不到什麼是執著了,以至于很多人說佛教既然講不執著,那就應該什麼都放下,學佛法也不能執著,聽聞、思維這都是執著,還有些人幹脆依文解義把“法執”解釋成執著佛法,這種觀點其實是打著什麼都不執著的旗號,而掩飾其什麼都不想放下的真正目的,因爲他倒是不“執著”了,該怎麼著還怎麼著,生活得不到任何改觀。包括現在*輪功也講去除執著心,可到底什麼是執著,只有佛講了——是人我執和法我執,其它沒有講到這份兒上的。找到病根兒,才能對症下藥。
大乘佛教有有很多宗派,各宗之間對教理的理解和闡述、修行實踐的途徑和方法都有很大差異,他們與附佛外道最大的不同的是,都是爲了適應某個時代的發展和某一類受衆的根機而從各個角度闡發“無我”,從各個途徑體證“無我”。下面所要介紹的是釋迦佛所創,彌勒菩薩所說,無著、世親菩薩所傳,于公元四、五世紀流布于印度,對佛教産生深遠影響的大乘瑜伽行派的思想和修證體系,這個體系,也叫做“唯識”。
唯識的思想體系
爲什麼我們大家都認爲實實在在的“我”偏偏佛教說沒有呢?這不是與我們的常識唱反調嗎?要認清這點,就要理解“唯識”的含義。
剛才咱們說,本不存在人、法我而只是你主觀臆造,所謂唯識就是說我們的世界——一切的一切唯是主觀臆造,只有認識作用,沒有實體。注意,這和唯物主義、唯心主義都不一樣,不管唯物還是唯心,都是把其中一方面推到一個與其它不平等的高度上,認爲它就是本體,就是真理所在。唯識雖然認爲我們這個世界只有心識的認識作用,聽起來好像類似于唯心主義,而唯識並沒有把“識”推到一個恒常實有的位置上,實際上,不論心還是物在佛教來看都是平等的,都不實在,都沒有人法二我。所以,若說佛教是唯心主義可就大錯特錯了,唯心主義往往以心識來證實“我”的存在,這還是我執;而唯識恰恰是以心識來證明“我”不存在,只有識存在,沒有人我、法我。
爲什麼說這五彩缤紛,差異萬千的世界只是一個認識的作用呢?以我面前的這張桌子爲例。大家看到它後可能都會不加思索的認爲這裏確確實實擺著一張物質的桌子,佛卻說並沒有一個獨立于我們認識之外的、物質的實體——桌子存在!爲什麼呢?我們感覺到桌子的存在,是由于我看到了一個桌子的圖象,能聽到敲桌子的聲音,能聞到這個木頭和油漆的氣味,有了一個桌子樣兒的觸覺……都只是認識上生起的一些感受,無論怎麼分析,都不能找出一個超出我這些感受之外的實體來,也就是說,我們認爲的這個物質實有的桌子,其實是我們自己的主觀意識在五種感覺的基礎上虛構出來的,西方有位哲學家曾說過,“物質是感覺的組合”。有點唯識道理的意思。普通我們認爲,要産生一個認識,首先要有所認識的對象,以此爲前提引發我們的認識作用,而唯識學與我們的經驗相反,正是由于有了認識作用,才産生了外在對象的感覺,也就是說,只有能認識,沒有所認識!
“能”和“所”是唯識學中的兩個重要的概念, “能”是指動作的施動者,是事物能動性的一面,“所”指動作的對象。以眼睛看色爲例,我們的能動的認識作用——眼識,是“能認識”,注意,不是眼球這個器官,器官只是認識作用的一個助緣,佛教中叫做“根”;所看到的色,是“所認識”,佛教中叫做“境”。我們一般認爲,認識活動産生的前提:一個是具有功能的器官——根,一個是認識的對象——境,根和境接觸,才能發生認識作用,而佛教認爲,恰恰是由于這個認識作用,才産生了有外在根和境的感覺,根和境都只是心理作用。只有能認識,沒有所認識,這點很難理解,只有施動者沒有受動者,這個動作能完成嗎?能!佛經上常以做夢爲例,在夢中是鐵定了沒有所認識的對象,只有能認識的意識,夢到發財,其實還是一分錢沒得著,但是這是醒來以後才知道,沒醒的時候可高興著呢!佛說我們現在就像一場生死大夢,只是由認識作用産生了實體的感覺,而沒有真正所認識的實體存在。再比如前段時間美國有一個科幻電影叫做《黑客帝國》,講的就是用電腦虛擬現實世界,用電腦模擬的信息發送給人的神經,只要把人的眼、耳、鼻、舌、身這五種識給騙過去了,人就真的以爲是生活在現實裏了,實際上呢,只是一套一套的程序而已,這從某個方面也能說明唯識的問題。因此,我們認爲真實不虛、堅固實有的物質世界,其實很脆弱,只要把人的五種感覺騙過去,人們就死心塌地地認爲是物質實有了,而事實上是我們在種種種感受之上用意識虛構出來一個大千世界,而沈迷其中。
唯識的道理,就是“唯能無所”,也就等于說這世界並沒有能、所,主、客,內、外的分別,因爲沒有了“所”,“能”也無所謂能了,現代科學的一些結論也在向這一點靠攏,如“測不准原理”,指出了主、客之間是無法劃清界限的。
阿賴耶識的緣起理論
既然唯有識,就有了一個問題。剛才說到用電腦模擬五種識使我們産生物質實有的幻覺,那我們的當前的現實是誰給虛擬出來的呢?如果真是唯識,爲什麼偏偏覺得有個實體,眼、耳、鼻、舌、身配合的的如此一致,好像故意要騙我們似的,是誰在坑我們呢?這兒是一個找原因的問題,要涉及到唯識學中非常重要的一個概念——阿賴耶識 。
誰在坑你呢?自己坑自己!爲什麼呢?我們一般認爲我們所感受到的就是這世界的全部,可是佛說這世界除了我們所能認識到的顯現的部分,還有另一部分是隱藏的不顯現的,就是阿賴耶識。所謂的世界,咱們剛才說了,不外乎是識,如果把它比作一個時刻川流不息的流變體的話,那就是有一個明流和一個暗流。這阿賴耶識,可以說是一個潛層的心理活動,我們認爲事情辦完了就完了,可是它會在阿賴耶識裏留下痕迹——習氣,又叫“種子”,這“種子”也是佛教的一個概念,就是事物的一個縮影,等到條件成熟了,像植物的種子一樣,它還會生發,阿賴耶識又叫種子識,這種子是含藏的,我們很難認識到,可是它的作用卻很巨大。種子與現行是刹那交替的,我們過去每一刹那的活動,都會在阿賴耶識裏留下種子,這種子再顯現,就形成了我們的未來。
那麼,我們的現行世界是怎樣地存儲在阿賴耶識裏呢,是不是桌子有桌子的種子,椅子有椅子的種子呢,不是這樣,我們阿賴耶識裏的種子都是執著的種子,這執著種子現行的時候,就是以我執、法執爲圓心輻射開來,形成我們的各種感覺,感覺好象有個人我、法我,繼而我們又對這些感覺加以錯誤的執著,認爲確有人我、法我,這種心理活動便又熏回阿賴耶識中成爲種子,這樣,種子識與現行識交替互生,一遍又一遍反複加強,假話說上一百遍就成“真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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