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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智慧的心髓▪P4

  ..續本文上一頁乘,另外還有密乘。交通工具很多,方法極多。佛教的禅修方法起碼有一百多種,光是藏傳佛教的密法就有兩千六百多種。通常小乘的修行途徑,是戒定慧叁學。先持戒,按照一定的規範來約束自己的行爲、語言、心理活動。然後在戒的基礎上修禅定。證到禅定後,專注能力強了,然後用佛法的正見來觀察,也就是修四念處,觀身、受、心、法皆無常、苦、無我。當今南傳佛教就是這樣修的,甚至可以沒有宗教信仰的內容,任何人都可以修。多從觀自己身體上的感受入手,用直覺來觀,慢慢觀進去。

  

  從這種路子修,按後來小乘的說法,最快叁生證果,達到開悟見道,最慢是60小劫,一小劫是一千多萬年,須極長的時間才能達到開悟。有沒有更快的呢?佛在世的時候,如果能碰到佛,跟佛有緣,在佛的教導之下,大多數弟子都是很快開悟,聽完法就見道,修行不久就證到阿羅漢果。當時證得阿羅漢果的起碼有好幾千人。有的幾天就證到了,阿難是最後一個證到的比丘,也只花了幾十年。但是若缺了殊勝的增上緣,即起最關鍵作用的條件,也就是佛的直接教導,悟道就難了。因此越到後來越難,證到阿羅漢果的人越來越少。發展到今天這個時代,能夠達到見道開悟,雖然不是沒有,但是非常稀罕了。明朝的時候,蓮池大師講“震旦已無一須陀洹人”,就說中國連一個證到初果,乃至僅僅開悟的人都已經沒有了。當然不是絕對的沒有,蓮池大師本人的果位應該在須陀洹之上。但是就算有也爲數不多,到當今這個時代,更是這樣。

  

  大乘更不用說了,除了叁四部經,其他所有的大乘經和大乘論都認爲,修菩薩道,見道、證得涅槃智,需要一大阿僧祇劫。阿僧祇劫就是無量的意思,這是精進修行最快的速度。這個速度慢得確實是嚇人。大乘法一講以後,中國古人就感歎“佛道懸遠,聞者生畏。”這件事情太偉大了,但是路途太遙遠了,也太難做到了,聽了叫人害怕。能夠具有這麼大的信心,在一大阿僧祇劫裏面一切都舍棄,爭取見道證果的人,確實也是極爲罕見的。

  

  中國禅宗智慧的偉大之處,就表現在它把握了釋迦牟尼佛法的精髓,也就是要人獲得現法樂,在當下證得涅槃智。如果不能證得,就沒有辦法讓人真正信服。佛法很難弘揚的原因就在這兒,跟其他宗教不一樣。其他宗教憑的是信仰,而佛教是憑事實,修了以後有涅槃的體驗。然而這種體驗是人從來沒經驗過的,又不能馬上獲得,怎麼證明呢?真正要弘揚佛法,就要用最快的速度讓求法的人在當下體會到涅槃,直接契入佛法心髓的內核。禅宗講單刀直入,只朝這個目標,把所有的力量用在這裏。禅宗設計了多種方法,並且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並不是一成不變。如果講方法,本質上禅宗是沒有方法的,它以無門爲法門,所以稱爲“無門關”。如果給你一個死的方法,比如參“念佛是誰”這個話頭,就不一定能夠悟道。因爲沒有一個死板固定的方法可以適應于每個人。如果要講最快捷的方法,如黃檗禅師講的“一念相應”就是。一念相應這句話,在佛經裏面多次出現,當佛成佛的時候是以一念相應慧證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慧能大師說“言下見性”,與一念相應差不多。

  

  一念相應,從佛法的原理來看,就說當下的一念本來涅槃,不生不滅,只不過被妄想遮蔽了。當下一念把遮蔽涅槃本面的妄想全部看破,讓心在這一念完全跟真如相應,完全契合一致。這實際上就是拿智慧調節自心,是一種很微妙、不可言說的技巧。一旦你調得相應的時候,身心會發生巨大的變化。一刹那間,全身的氣脈都會打通。如果測量腦電波的話,此時大腦額葉的電波跟一般人截然不同。這種方法來得最快,但需要上根利器,對佛法了悟、把握得非常透徹。因爲方法就在原理裏面。你把原理弄清楚了,方法自然有了。也不用誰跟你說,我照著原理當下一念,把中觀、唯識、如來藏的教理用來調節自己的心,把不如實的妄想看破,因爲妄想沒有實體,只是一種活動而已,是可以看破的。

  

  達摩大師的禅也是這樣的,叫做“壁觀”。這樣入手,首先需要對教理理解得非常透徹,但吃透佛教的教理非常不容易。大乘的經典、論典非常多,大概是全世界所有的學說裏面文獻最多的。一個人即便花畢生精力,能看懂《大藏經》的,全世界估計找不到幾人。天臺宗智者大師在金陵瓦官寺講《摩诃止觀》時,跟著他十幾、二十年的弟子有兩百多人,但是完全能理解他所講的只有七八個人。完全理解,天臺宗叫做“開圓解”。開了圓解以後才能修,不開圓解沒有修行的資格。沒有修行的工具、武器怎麼修?開圓解這件事情,在唐代已經很難了。如果沒有明師指點,完全看懂佛經,把握得非常准確,幾乎沒有可能。即便是研究佛教的學者,也很少有人可以百分之百的把佛經完全看懂。季羨林先生是梵文大家,他在一次學術會議上講:“做人要講人話,不能講鬼話,講鬼話,人就聽不懂。佛經就講鬼話,所以我就看不懂。我也不相信你們在座這些佛教學者也能看懂。”這話並不是太誇大,你問研究佛教的學者、講經的法師,你究竟是不是對佛法的心髓完全明白了。明白的人我幾十年來幾乎沒有碰到一個,所以這條途徑相當難,因爲它的經典太難懂。

  

  第二條開悟的途徑,就是言下見性,一定要碰上大善知識,就是慧能大師在《壇經》中講的大善知識示導。他是怎麼示導你呢?一般也是拿語言示導,針對你的妄想、執著點撥幾句。這個點撥就是讓你破除執著妄想,掌握頓悟的訣竅,調節自心。這個訣竅,在佛經裏面多的是,比如《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如如不動”等,佛經裏面講的比任何禅師講的訣竅都要好得多,比活佛講的好得多。《般若經》裏面有很多用于修行的訣竅的原句,你不要把它看成玄學、哲學。它就是修行的方法,就是訣竅。你照著做了當下可以見性,叫做言下見性;或者禅師給你開示,你照著做,做不到就依靠禅師。你碰到大善知識,他不但自己開悟,而且也掌握怎麼使別人開悟的方法和技巧,這才能算做禅師。他可以針對每個人的具體情況,用非常靈活的教學方法把捆著你的繩子解開。慧能大師稱之爲“隨方解縛”,看你被哪一條繩子捆住了,幫你解開,並不是給你什麼,只是幫你解開繩子。先要你說出自己的疑惑或見解,他洞悉你是被哪一條繩子捆住,然後幫你解開。采用的手段非常多,剛開始用的是表情、眼光、反問等,後來發展到拳打腳踢,把桌子踢翻,乃至斬蛇殺貓,什麼手段都用。他有他根據的原理,他非常理解原理,也明白你這個人當下的心理狀況,知曉用什麼方法能夠使你開悟。這種大善知識在唐代慧能大師時期,曾有幾十個,開悟的也有好幾百人,以後就越來越少了。明末四大高僧都是開悟的,但是沒有一個用禅師的方法來接引別人,大概自己沒有這個本事吧。讓別人開悟,要很高的智慧,要有看穿別人的心,洞徹別人的心,及時把握他的心理狀態,甚至知道他的前生後世的智慧,或者知道我不能使你開悟,你要去找哪一個善知識才開悟,這個智慧比一般神通高多了。

  

  禅宗要以心傳心,因爲即使證到了涅槃,但究竟是否真實?這就必須要有從釋迦牟尼佛以來一代一代相傳下來的大善知識給你印證。比如永嘉玄覺在天臺宗修行開悟後,碰到一個禅師對他說,你這個不一定保險,還得找慧能大師印證一下,相互印證之後他就踏實了。以心傳心,是兩個人相互之間一種非常微妙的交流,可以拿語言,但是不局限于語言,非常靈活機動的交流。古人把禅家的教學手段比喻成兵家的用兵。這種善知識到後來越來越少了,民國時候虛雲老和尚開悟這是大家公認的,但是他所印證開悟的人很少,也不經常用禅宗的方法來接引別人。太虛大師認爲中國佛學的特質在禅,如果將來中國佛教要複興的話,最核心的是禅宗的複興。如果禅宗不能複興,中國佛教就不能複興。我們今天最缺的是合格的禅師,時代呼喚著禅師的出世,但是能不能出世,這個我不知道。

  

  明清以來,叢林中流行參“念佛是誰”這個話頭,也有人因此開悟的,但是大多數參禅人不能開悟。我曾經在普陀山做過調查,在解放前普陀山常住的僧衆叁千多人,幾十年不倒單的有叁百多人,當時的修行條件比現在好得多,你只要往那一坐,根本不用考慮有沒有人供養,自然有人負責你的一切,你就安心打坐修行好了。我就問有沒有開悟的,他們說這個事情從來沒有聽說過。我多年研究這個問題,這是什麼原因?是這些人的根器不行嗎?不是。最後我得出的結論,是方法不行,因爲不是達摩大師跟慧能大師本來所用的方法。它是禅宗到了衰落時期,已經程序化、固定化的東西,禅宗活潑的宗風已經失去了。如果要振興禅宗,就要從根本的方法著手。我認爲開悟確實是難,但是還不至于難到那麼多人修行幾十年還一個不能開悟的。如果有正確的方法,應該說當下就可以在生活裏面獲得可以調節自己心理的智慧,起碼可以得到受用,修個二、叁十年後達到見道,對于今天一些人來說,還是比較實在的事情,並不是說完全不可能達到。所以多年以來,我的研究課題,就是爲中國佛教找出這麼一條路子。

  

  做學問實際上是我的副業。我不承認自己是學者,我只是把它當作副業。雖然我當到博導,學術成果也不少,但是真正的工夫沒有用在這上面。我始終在探索這麼一條路子,自己當然也在身體力行,我不敢說我有證悟,但是我敢說有受用,尤其是當相應的時候,那種快樂確實是不可以言傳的。它用來調節自己的心靈,斷除煩惱的力量,確實是非常巨大的。修行的曆程極度艱難,只有自己知道。即使開悟的人,修行之路也非常艱險,你的道越高,魔越大,自心的魔與外界的魔。但是當你有了般若智慧,就什麼都不怕,死亡也不怕,任何魔難也不怕。這種般若,我認爲非常寶貴,它是我們人類文明的最高智慧成果。作爲人,能夠相信這種成果,能知道怎樣達到這種智慧的基本方法,是非常榮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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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智慧的心髓》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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