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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虛雲和尚的殉教意識(劉建平)

  論虛雲和尚的殉教意識

  劉建平

  內容提要:佛教所謂的“殉教”,是指耗盡自身的生命來拯救他人的痛苦,爲了佛法,爲了他人,爲了社會而耗盡生命。虛雲和尚的殉教意識主要體現在普渡衆生的大慈悲心、“爲而不有”的奉獻精神、“雖九死其猶未悔”的護教精神以及忍辱負重的擔當精神等四個方面,這體現了一種不甘沈淪的匡扶救世之心,他所殉之教不僅僅是佛教,更是一片菩薩心。

  關 鍵 詞:殉教 慈悲心 爲而不有 護教

  王國維曾以臨終之眼來看世界,這樣可以讓我們知道人生的價值,生命的意義,從而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業。虛雲和尚的一生,可謂是這種精神的最好注腳。他的一生雖然經曆了叁個不同的時代、漫長的120年的近代大變局,然而又是那樣的短暫,至到臨終前依然有太多的不舍和依戀,這集中體現在他強烈的殉教意識上。佛教所謂的“殉教”,是指耗盡自身的生命來拯救他人的痛苦,爲了佛法,爲了他人,爲了社會而耗盡生命,這樣尊貴的一生就是菩薩心,虛雲和尚的人生就是菩薩心的人生。

  虛雲和尚的殉教意識源自于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知其不可而爲之”的時代憂患意識、曆史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這不僅僅體現了佛教哲學的影響,更包含著濃厚的儒家和道家思想的色彩。19世紀下半葉以來,中國社會政局混亂,中西文化沖突,佛教也是魚目混珠,真理大廈將傾,近代佛學複興的宗師楊仁山以出世間法(佛教思想)爲體、以世間法(儒道思想)爲用,開創了融儒、道、佛爲一體的思想進路,“先聖設教,有世間法,有出世法。黃帝、堯、舜、周、孔之道,世間法也,而亦隱含出世之法;諸佛、菩薩之道,出世法也,而亦該括世間之法。世間法拘于現生,不脫輪回;出世法透徹根源,永脫輪回……出世法門,如何能括世間法耶?答曰:佛法要在見性,真性如水,世事如漚,有何漚不由水起,有何事不由法起耶?”[[1]]虛雲和尚無疑踐行了這一佛學複興的進路。虛雲和尚的殉教意識體現了一種不甘沈淪的匡扶救世之心,他所殉之教不僅僅是佛教,更是一片菩薩心,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一、普渡衆生的大慈悲心

  一、

  虛雲和尚秉承六祖惠能大師的“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的教導,一生堅韌不拔,在平凡的生活的自證自覺,在絕望中決不動搖、放棄,始終在一種辛苦尋覓、執著探尋和深情向往的企盼中追求自己的理想。章太炎認爲,孔子、老子之言對于化民成俗、弘揚人性具有重要作用,然而在現代社會,要促進國家進步富強、增進國民道德,則要依靠佛教,“非說無生,則不能去畏死心;非破我所,則不能去拜金心;非談平等,則不能去奴隸心;非示衆生皆佛,則不能去退屈心;非舉叁輪清淨,則不能去德色心。”[[2]]佛教普渡衆生的觀念,與現代民主、自由、平等的政治觀念是一致的,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佛教哲學是與現代政治觀念最接近的學派。梁啓超更是一針見血的指出,“(佛教)不是對他人的壓製束縛而得解放的自由,乃是自己解放自己“得大解脫”、“得大自在”、“得大無畏”的絕對自由。”[[3]]章太炎、梁啓超所弘揚的“以宗教發起無畏心”,是向腐朽的封建體製宣戰;而虛雲和尚身上體現的這種自由無畏心,則是一片普渡衆生的大慈悲心。

  佛教主張衆生平等、物我一如的絕對的愛心,對于一切不妒、不惱、不憎、不厭、不诤的純愛,對于愚人或惡人的悲憫和偉大的同情心,“佛與衆生同一體,瓶盤钗钏總是金。了知瓶等無殊異,生死涅槃一例平。”[[4]]“不逐幻名色空轉,石人看山豈是癡。了知冰雪即是水,佛生何曾隔一絲。”[[5]]爲了這個目的,他不畏強權,不辭勞苦,置生死于度外,“忽然怒作獅子吼,獨露須眉照大千”。[[6]]在去五臺山朝聖的途中,虛雲和尚多次面臨生死危亡的困境,如光緒九年在黃河鐵卸渡,“過往無人,更不知去向。先則枯坐念佛,飽受饑寒。因草棚並無遮攔,蜷伏一角。既而雪愈大,寒愈甚,腹愈饑,僅存一息,而正念不忘。”[[7]]“禮拜途中,曆盡艱難,心生歡喜。每每藉境驗心,愈辛苦處,愈覺心安。”[[8]]虛雲和尚的這種“不爲自己求安樂,但願衆生得離苦”的高尚品質正是源于他對佛法“毀形守志節,割愛無所親;棄家弘聖道,願度一切人。”[[9]]的證悟,源于他以天下之憂爲憂、以人民之苦爲苦的普度衆生的大慈悲心。

  在1951年的“雲門事變”中,虛雲和尚遭受非禮,受到殘酷的囚禁和審訊,被木棒、鐵棒打得頭破血流,肋骨折斷,直至昏迷,但他對這種群魔亂舞的倒行逆施勇者無懼,泰然處之;“雲門事變”後,虛雲和尚雖深感時世滄桑,世道艱難,但仍義無返顧的弘揚佛法,決不退縮,他甚至立下遺囑以明志,《雲門遺囑》曰:“身心濟世,自他均益。拔衆生難,刀山不畏。死生業定,何須憂慮。菩提願滿,頓超聖地。”[[10]]在經曆了九死一生的折磨和毆打後,他心中沒有絲毫的埋怨和憤懑,而是“一場災難一慚惶”。爲了讓雲門寺的悲劇不再重演,爲了佛教的振興和發展,他勇敢挺身而出籌建中國佛教協會,“今日全國僧伽,各兢兢自守,乏人提領,如一盤散沙。倘不團結,成立一有力量機構,其事變恐不止一雲門也。我爲佛法故,義當北行。”[[11]]在此過程中他力挽狂瀾,駁斥了很多毀滅佛法佛教“末法衰相”的決議,並力排衆議,提倡大力規範佛教的戒律,重申宗教信仰自由的意義,主張對佛教僧尼寺院製定專門的管理辦法,針對名山名刹要進行宗教立法予以保護,[[12]]通過政府法律和相關法規的完善促進佛教的自治、自立,這體現了佛教以身殉道、普渡衆生的大無畏精神,“許多忍受敵手進攻、抵抗肉體誘惑的人都是殉道者。因爲即使是在和平時代,這樣做也要依靠他們心靈深處對神的自我獻身精神。由此可見,他們在遭受迫害的時代也必然會是殉道者。”[[13]]虛雲和尚在風雨飄搖的亂世中所計較的並非是個人的安危得失,而是一心不亂,心境一如,挂念的始終是佛法之不揚和天下蒼生之命運。[[14]]

  二、“爲而不有”的奉獻精神

  “爲而不有,長而不宰”一般被視作是道家的精神,同時也是中國文化的核心精神,“中國文化的精神,是對于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出了錢,並不一定要求其因此而屬于自己。西方的文化精神,則似乎是,出了錢,便必定要屬于自己。”[[15]]虛雲和尚的身上就體現了中國文化的這種可貴的精神,他一生以建造寺廟、重振祖庭爲己任,“世有遷流,界有方位,道有隱顯,事有廢興,況夫道在人弘,理因事顯,欲承先而啓後,續慧命以傳燈。”[[16]]每建成一座寺院,他都爲而不有,功成身退,另覓破敗的道場來主持修建。

  “世無一所常,知足放下強。蓋將雲作被,臥以石爲床。月如額上珠,照醒夢中狂。一枕天地老,哪管世忙忙。”[[17]]虛雲和尚真正繼承了佛教淡泊名利的傳統,把修己與度人統一起來,將自利與他利完美的結合起來,主張只要身與口合,口與心唯,不貪利,則“不期度人而自度人,不期利益而自利益”,[[18]]1912年,他受雞足山大覺寺道成長老之邀主持缽盂庵,他曆盡周折到南洋募捐化緣,建成了護國祝聖寺;1920年,虛雲和尚移錫昆明華亭寺,曆經十年的艱辛重新修建了這座佛教名刹,改名雲棲寺;1929年回到福建鼓山湧泉寺,創辦戒律學院,恢複禅堂規則,講經傳戒,對福建佛教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1934年,虛雲和尚來到廣東曹溪,主持重興六祖道場南華寺,“十載經營,綜理次第,心力交瘁,始具規模。”[[19]]1943年,虛雲和尚重修完南華寺後,了解到作爲雲門宗的發源地廣東乳源縣雲門山大覺寺殘破不堪,“自元以後,信根薄弱,淳風寖息,嘉音停響,整理乏人,遂成荒塢。”隨時有崩塌荒蕪淪爲榛莽的危險,不禁心急如焚,不勝悲苦。爲了承續雲門法脈,重振宗風,興滅繼絕,以百歲之軀,十年心力而重建之,他“義不容辭,雖勉負責,即于癸未歲(1943年)臘月十日就事,鞠躬盡瘁,八易寒暑,略獲端緒。”[[20]]1954年,虛雲和尚不顧年老體邁,不畏雲居嚴寒,主持重修佛教著名道場雲居山真如寺,到1959年,“殿宇工程,大部完竣,諸余房屋,尚待工成。媲之唐宋建造,則華樸懸殊;較之明清重修,似益周備。”[[21]]直至最後積勞成疾,圓寂于雲居山。他爲了重修祖庭,保存佛教的血脈可謂貢獻了畢生的精力。

  更難得的是,盡管虛雲和尚爲佛教的改革和發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他卻淡然處之,未嘗想過一己之私,“爭名攘利處,秦關楚漢骛。一枕熟黃粱,夢回空與無。”[[22]]虛雲和尚身上真正體現了這種“視錢財如糞土,視富貴如浮雲”的達觀氣度,體現了一種不慕虛名、看淡權利、一心向佛的高貴氣質,“幾經興廢沒山坡,滄海桑田變幻多。名與殘碑相契合,依舊雲棲供佛陀。”[[23]]他在重建雲居山真如寺後謙虛的寫到,“此皆賴佛天垂蔭,檀護弘施,以及四衆,辛劬之力,雲何與焉。”[[24]]而在就任中國佛教協會會長和當選爲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二界全國委員後,他依然不改其本色。1953年廣州弟子數人去雲居山拜訪虛雲和尚,“及抵寺,第見斷垣殘壁,瓦礫荒榛。遇一禅人,問老和尚何在,禅人指示之,則一牛棚也。蔓草支離,積以成壁。鞠躬而入,乍不見人,稍立定,乃見師坐木板塌上,如入定狀。”[[25]]這種“把身心世界一齊放下,人我障礙一切放下”[[26]]的境界,不惟道家至人之境也,實乃真佛之境也。

  叁、“雖九死其猶未悔”的護教精神

  虛雲和尚的一生,貫穿著憂時愛教、甘願犧牲的殉教意識,這種殉教意識和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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