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時這些地區都設有僧綱司,專門管理佛教事務。15世紀初,即永樂年間,陳誠出使西域,在吐魯番一帶,見到不少佛寺,當地居民“信佛法,僧寺居多”[13],其中,火州尤甚,其“城方十余裏,僧寺多于民居”[14]。這大概是因爲這裏曾是高昌回鹘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在元代受藏傳佛教的影響甚大。
元末明初,吐魯番地區的藏傳佛教仍十分興盛。俄國學者曾在哈喇和卓遺址發現豐富的藏傳佛教壁畫︰“教授在一間保存得很好的樓房裏發現,在一塊拱頂上繪著一只嘎熱德鳥(蒙古人觀念中的巨大神鳥),是許多蒙古傳說中的形象。鳥看起來是帶翅膀的人,有鳥一樣的腿和爪子,手裏握著箭,身下是低垂著頭的女人。另一所房子裏部分壁畫繪著印度崇拜的凶猛惡神瑪哈嘎拉,有四只手和豬的嘴臉,端坐在被打倒的敵人屍體上,另一部分壁畫畫的是花,各式花紋、一些馬頭和殘部。這些東西穿著飾有名貴寶石的衣服,同時還畫有坐在蓮花上的菩薩。”[15]蒙古傳說中的嘎熱德鳥出現在哈喇和卓的藏傳佛教壁畫中,這說明蒙古的藏傳佛教與吐魯番地區的藏傳佛教有過頻繁而充分的交流。“永樂六年(1408年),其國番僧(指吐魯番)清來率徒法泉等朝貢,天子欲令化導番俗,即授爲灌頂慈慧園智普通國師徒七人並爲吐魯番僧綱司官,賜赉甚厚,由是其徒來者不絕。”[16]清來被封爲國師,證明藏傳佛教僧人地位之高;當時設有僧綱司官,證明僧徒的數目也是很可觀的。永樂十二年(1414年),陳誠出使西域在吐魯番見到衆多的佛寺,並聽到各種有關佛教的傳說,這些傳說與當地的很多地名聯系在一起,證明佛教影響的深遠。
與此同時,陳誠也看到了佛教衰落的征兆︰“火州,城方十余裏,風物蕭條,昔13人煙唯多,佛僧堂寺過半,今皆零落。”[17]而柳中的居民因有信奉佛教和伊斯蘭教的差別,其服飾已迥然不同。1420年,沙哈魯使臣路經哈密時,看到城中有一座宏大的清真寺,對面是一座規模很大的佛寺,寺內供有一尊大佛像,其左右有很多小佛像。在大佛前,立著一個精美絕倫的十齡童子的銅像。廟宇的牆上繪有技巧熟練的壁畫和優美的彩色圖。寺院門前,有兩個看來准備相互撲擊的魔鬼像。曆代哈密蒙古忠順王皆爲藏傳佛教徒。哈密忠順王倒瓦答失裏在位期間,爲報答父恩建立一座佛寺,也曾向明廷進貢佛像、銅塔、舍利。說明哈密王特別信奉藏傳佛教。在高昌回鹘主要活動的吐魯番地區,明朝沿元代做法,授予一些藏傳佛教高級僧人“國師”之職。正統二年(1437年)七月“土魯番地面國師巴剌麻答失(《明史·西域傳》作“巴刺麻兒”—— 引者)遣僧人格來貢馬及方物”[18]。證明當時佛教勢力還很強大。此時,藏傳佛教在天山北路的瓦刺人中13趨興盛。《新疆宗教》一書雲︰“貴由汗的皇後海迷失就是瓦剌人,她已是一位佛教信徒。近年發現的《釋迦院碑》,用漢、蒙兩種文字刻于蒙哥汗七年(1275年),就是瓦刺部人、驸馬八立托爲蒙哥汗祝壽的禱文,這就確鑿地說明在此之前瓦刺貴族中已有崇奉佛教的了。到元世祖時,由于元世祖忽必烈崇奉藏傳佛教,瓦剌人中的藏傳佛教也得到發展。”[19]瓦刺占有天山北路時,吐魯番、哈密、吉木薩爾地區的佛教還十分興盛。在此期間,瓦刺與哈密、吐魯番地區有著頻繁的交往,雙方的佛教也必然有所交流。當新疆的佛教在哈密、吐魯番地區逐漸衰落,其重心即移向瓦刺占有的天山北路。
正統二年(1437年),明英宗“命瓦刺順甯王脫歡使臣哈馬刺失力爲慈善弘化國師大藏,爲僧錄司右覺義,
初,哈馬剌失力自陳屢來朝貢,厚蒙恩赉,乞賜名分,以便往來。行在禮部以聞,故有是命,仍賜哈馬刺失力僧衣一襲
”[20]正統叁年(1438年)“命瓦刺使臣兀思答阿裏爲都指揮佥事,僧人也克出脫裏也爲都綱,賜冠帶僧衣物”[21]。藏傳佛教僧人被委以重任,充當使臣,並受到明英宗的封賜,證明當時藏傳佛教在瓦剌人當中地位是很高的。當時脫歡已取得了控製蒙古的實權,但因無法打破人們在血緣問題上的正統觀念,不得不立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孫脫脫不花可汗充當傀儡。因此脫歡以各種方法擡高自己的地位和聲望,以便有朝一日奪取汗位。而這些喇嘛高僧,正是脫歡擡高自己的政治籌碼和籠絡人心的工具。脫歡去世後,子也先繼續其父的策略。他非常希望明皇帝能把女兒嫁給他兒子,“以得婚中國誇諸酋”。同時,迫切要求朝廷給他的喇嘛高僧們提高地位。正統十一年(1446年),“瓦刺太師也先奏︰“所遣朝貢灌頂國師喇嘛禅全精通釋教,乞大賜封號,並銀印金讕袈裟及索佛教中合用五方佛畫像、鈴杵、铙鼓、纓絡、海螺、咒施法食諸品物",[22]“也先又別爲其國師叁答失禮,番僧撤灰帖木兒等奏求僧帽、僧衣、佛像、帳房、金印、銀瓶、供器等項,俱不允”[23]。兩次的要求,明廷都未答允。正統十一年(1446年),也就是在也先提出給喇嘛高僧賜封的叁個月後,兵部上書︰“河州衛番僧伽失領真在罕東衛住坐年久,爲其都指揮班麻思結奉使往瓦剌也先處約爲婚姻,交結深密。今本僧來朝,意在與外夷緝探中國事情,不宜使還本土,宜發往南京錦衣衛安插居住”[24]。也先繼任蒙古太師以後,曾于“土木堡之役”中俘獲明英宗,瓦刺勢力達到鼎盛時期。這一時期,明朝廷對蒙古人中的藏傳佛教,由贊助一變而爲排斥,主要是出于抑製也先勢力的考慮。這說明藏傳佛教的勢力在此期間有所發展,才會被明朝廷視爲也先的一股重要輔助力量而加以排斥。因此,那種認爲蒙古退居漠北以後,瓦剌蒙古中的藏傳佛教已瀕臨絕迹的觀點是與事實不符的。
1453年,也先終于襲殺了脫脫不花可汗,而自立爲“大元田盛(天聖)可汗”。但也先次年即被阿剌知院擊殺。隨著也先的死去,瓦剌政權崩潰,東西蒙古之間兵端又起。瓦剌又退居西北一隅,並不斷受到東蒙古的軍事進攻。15世紀後期,出于內外形勢的需要,也先死後的瓦刺不久即形成了和碩特、土爾扈特、杜爾伯特和准噶爾的四衛拉特聯盟。帕拉斯曾發現過一部舊法典的斷片,學術界一般認爲它不同于1640年法典,而是衛拉特同盟結成的時代,至遲是在16世紀前半期以前編成。衛拉特舊法典中寫著,同僧侶的通奸完全不受處罰;而普通人的通奸,奸夫應交出四歲馬一匹給喇嘛傳令吏。這裏的僧侶、喇嘛,都是指藏傳佛教各派喇嘛僧人。這也足以說明也先死後,即15世紀後期到16世紀前半期,藏傳佛教在新疆衛拉特蒙古地區傳布還是相當廣泛的。在法律面前,喇嘛高僧享受著特殊的待遇。從此以後,藏傳佛教格魯派即漸次傳人東西蒙古各部,新疆衛拉特蒙古藏傳佛教又進入了一個新的時期。
[1] 陳臻平著︰《中華通史》第7卷,花城出版社,1996年,第451頁。
[2] 楊富學著︰《回鹘之佛教》,新疆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19頁
[3] 《回鹘之佛教》,第31頁。
[4] 葛瑪麗著;耿世民譯︰《高昌鹘王國(公元85O~1250年)》,載《新疆大學學報))1980年第2期。
[5] 葛瑪麗著︰《究竟是回鹘還是吐蕃在公元789~792年問奪取了別失巴裏
》,轉引自《民族譯叢》l982第3期。
[6] [法]哈密頓著;耿異、穆根來譯;《五代回鹘史料》,新疆人民出版社,l986年,第67頁。
[7] 馮承均譯︰《多桑蒙古史》,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年。第261~262頁。
[8] 《(元史二種)新元史卷六》,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書店,1989年,第28頁。
[9] 《元史·列傳鐵哥》。
[10] [英]道森編;呂浦譯︰《出使蒙古記》,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155頁。
[11] 《出使蒙古記》,第156~l57頁。
[12] 《出使蒙古記》,第156~157頁。
[13] 《西域番國志》,轉引自楊建新主編《古西行記》,甯夏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292頁。
[14] 《明史·西域傳》。
[15] 《西北史地))1982年第1期。
[16] 《明史·西域傳》。
[17] 轉引自楊建新主編《古西行記》,第293頁。
[18] 田衛疆編︰《(明實錄)新疆資料輯錄》,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91頁。
[19] 李泰玉主編︰《新疆宗教》,新疆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71頁。
[20] 《准噶爾史略》編寫組︰《(明實錄>瓦剌資料摘編》,第66頁。
[21] 《(明實錄>瓦剌資料摘編》,第68頁。
[22] 《(明實錄>瓦剌資料摘編》,第106~107頁。
[23] 《(明實錄>瓦剌資料摘編》,第223頁。
[24] 《(明實錄>瓦刺資料摘編》,第兒O頁
稿源︰ 新疆社科院宗教研究所
《元明時期的新疆藏傳佛教(才吾加甫)》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