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古代論師的獨到思想,我摘錄下來,作爲研究資料。他竟然說:「好!這就是新,教理應有新的研究,不能老是背誦古德著疏,講經了事」。還有,叁十六年在雪窦編纂大師全書,續明他們要我講佛法,我就講『心經』與『中觀今論』。大法師總是穿了海青,嚴肅的坐著聽。他表示了對佛法的敬重,爲後生作表率。所以大法師的新,在虛大師門下,不是悲觀──樂觀與張宗載、甯達蘊等「新佛教青年會」那樣的新,也不是亦幻、芝峰、枯木等思想左傾的新,而是近于閉關以後,虛大師熱心複興中國傳統佛教的新。大法師的風格,熱心于爲佛教複興而服務,長于處理事務,難怪虛大師要特給以「大醒」 [P48] 名字了!二十叁年底,虛大師辭去閩院院長,大法師也就離去。二十五年,住持淮陰覺津寺,創辦覺津佛學院,發行『覺津月刊』;並主持七縣僧衆救護訓練。大法師與日僧關系良好,並承邀請訪問日本,到抗戰期間,自稱「隨緣」,隨緣自修,從不與日人合作。抗戰勝利,大法師出任中國佛教會整理委員會秘書長。叁十五年秋,虛大師要大法師繼任雪窦寺住持。好在這樣,『大師全書』才能在時局動亂中完成。在風雨險惡的時候,雪窦寺的太虛大師舍利塔,終于在叁十八年一月六日完成。二月,大法師來臺灣,鼓吹虛大師複興中國佛教運動的『海潮音』月刊,也移來臺灣發行。時局極艱困,大法師在四十年秋,就新竹靈隱寺成立「佛教講習會」,還是爲僧教育著想。大法師繼承虛大師遺志,可說是能報虛大師恩德的一人!
民國七十四年,我讀到二則文記,使我對大法師的懷念,有說不出的感受。幻生在『一個別具意義的祝壽集會』──這是美國方面的少數人士爲我祝八十壽辰的集會說:「大醒法師曾說:『圓!4漒法師一生的著作,比不上印順法師一篇文 [P49] 章的價值』……經過叁十多年,……深覺醒公此言不虛。……完全因襲古人的舊說,怎能與印公導師的文章相比」(『內明』159期)。文字的價值,隨因觀點不同而可能不同,但大法師這幾句話,爲了引起僧青年的注意,說的未免太重了!那一年,臺灣方面,也征求各方,發起編集『印順導師的思想與學問』。李恒钺的『我從導師所學到的中觀』末後說:「第一,當然是謝導師。第二,是謝已滅度的大醒法師。在我沒聽說導師(的名字)以前,他對我說:你跟印順導師學。他是太虛大師座下我的同門師兄。說句實話,我給他的弟子作學生,都不夠資格」,這句話的份量太重了(『印順導師的思想與學問』151頁)!大法師是我的師長,他卻說是同門師兄;還說作我學生的學生都不夠格。我那時還在香港,這樣的推重我,無非希望我來臺灣的話,他們會尊敬我,跟我學習。我來了臺灣,到新竹找地建福嚴精舍,還住在一同寺。李恒钺,許巍文等少數居士來見我,要求我講中觀,我也就隨緣講說,每星期一次。我當時深感這幾位求法心切,原來是受大法師稱譽所引起的。我曾說:「學問是好事,每病在一慢字」。有些佛學知識,講 [P50] 演弘法而被稱爲法師的,每會引發慢心。在「慢」的影響下,高高在上,即使從他修學或聽他講課,也不再提起了。大法師那樣,故意貶低自己,希望在家弟子能從他的學生學,在這末法時代,能有幾人呀!我稱大法師爲「大悲菩薩之流也」,菩薩道就是以大悲爲主力的。悲懷人間而念念在複興佛教,大法師是傑出的一人!
一一 墓庫運還是法運亨通
四十二年(四十八歲)夏天,我從臺灣回香港,搬運書物及處理未了的手續。在識廬住了好幾天,我對優昙學長說:「我交墓庫運了」(這是家鄉俗語,墓庫運會遭受種種惡劣的境運)!他問我爲什麼?我將去年(四十一年)的事告訴他。從去年起,種種因緣追迫而來,看來是非受苦難與折磨不可了。優兄爲我歡喜,說我法運亨通。但到了現在,我還不能決定,這真的是法運亨通嗎?
善于把握機緣的,人生是隨時隨地,機緣都在等待你。但在我自己,正如流 [P51] 水上的一片落葉,等因緣來自然湊泊。我不交際、不活動,也不願自我宣傳,所以我不是沒有因緣,而是等因緣找上門來。這當然是生活平淡,少事少業了。可是一到四十一年(四十七歲),因緣是一件件的相逼而來,有的連推也推不掉,這是我一生中僅有的一年。因緣的追逼而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一年的因緣,值得一提的,至少有十件。
一、正月初叁日,我與演培、續明等出門去拜年──沒有別的,只是識廬與鹿野苑。到了香港識廬,續明去灣仔的香港佛教聯合會,這是我們曾經暫住的地方。續明帶回了一封信,信是去年十一月中(卻要在這一年收到),槟城明德法師寄來的。信中問我:聽說你有一部『中觀論頌講記』,要多少錢才能印出?他願意發心來籌募。明德法師與我,過去並不相識,也沒有法統的關系。這樣的爲法而發心,使我感動。後來籌集的款項,超過了印費,余款又印了一部『勝鬘經講記』。爲了付印,我又檢讀了一遍原稿,忙了好多天(校對由續明他們負責)。 [P52]
二、當天下午,到了荃灣鹿野苑,這是江蘇棲霞山的下院。我們那時寄住的淨業林,就是鹿野苑叁當家(當時的實際負責者)的精舍。到了新年,我們是應該來這裏拜年的。那一天,明常老和尚提議,要我在鹿野苑講一部經。既然住在淨業林,這也就不能推辭的了。後在二、叁月中,講了一部『寶積經』──「普明菩薩會」。我的口才平常,又不會講些逗人呵呵笑的故事,聽衆的反應平常。
叁、演培年初就要去臺灣了,我卻發起了福嚴精舍的籌建。說來話長,叁十九年所住的梅修精舍,是馬廣尚老居士爲我們借來,原是可以長住的。淨業林在青山九咪半,是鹿野苑叁當家的精舍,最近翻修完成,邀請我們去住。叁當家的一番好意,是應該感謝的!他肯這樣做,應有演培,特別是仁俊(仁俊住鹿野苑,與叁當家的私交很厚)的關系在內。我在香港,毫無活動。我們的生活,全靠馬尼拉的妙欽支持。他不是爲我們籌化道糧,而是將自己所得的單錢、忏資、!9孍 錢,純道義的爲佛法而護持我們。不過,總不能老是這樣下去,妙欽也有了去錫蘭深造的計劃。我是等因綠決定的人,到無米下鍋時再說,但演培、續明多少爲 [P53] 未來而著想,主張遷到淨業林去(四十年,我們的生活費,還是自己負責的)。我是除非與大體有礙,總是以大家的意見爲意見,所以我們就在四十年(四十六歲)春天,遷到淨業林去。現在回憶起來,這是走錯了一步。對未來臺灣的境遇,種下了苦因。但我那裏能預知,這是不可思議的逆緣!我到了淨業林,仁俊也來共住;超塵(二當家)在這裏閉關;悟一(四當家)管理庶務。我不大注意別人,也不想知道別人的秘密,所以平順的住了一年。
到了年底年初,一項不平常的事件,也許別人不覺得,而我卻深深的懊悔了,爲什麼要到這裏來呢!事情是這樣的:到了年底,叁當家的頭發,留得長長的,不肯剃去。到了新年,也不肯去施主家拜年,這是(鹿野苑)違反常例的。叁當家的意思是:自己對鹿野苑戰後的複興,有過重大的辛勞。而彌光(應該是他的法師)卻故意與他爲難,所以他不願再幹了。這只是對付彌光的一項戰略,結果是彌光被逼出去了。人與人是難免有磨擦的,但在佛教內有些不順意,就以還俗的姿態來作武器;出家人可以使用這一絕招,那還有什麼不能使出的呢!鹿野 [P54] 苑人才濟濟,上一輩是老和尚明常;中一輩是大本(即後來臺灣的月基)、彌光;下一輩是五位當家。一門叁代,年齡相差不太遠。人人儀表堂堂,個個能唱、能念、能說、能寫、能幹。大家擠在一起,正如脂肪過剩一般。「一葉落而知秋」,我似乎敏感,而事後證明爲絕對正確。如一直寄住下去(那時我還不知道要到臺灣),我們的處境,會是很難堪的。但當時的鹿野苑,聲譽還好;我們受尊敬受歡迎而來,又憑什麼理由而要離去?再遷到別處,不但對不住鹿野苑與淨業林,也與自己有損。我與續明研究,唯一的辦法,是自己創立精舍,才能不留痕迹的離去。這樣決定了,就與妙欽說明。妙欽以去錫蘭爲理由,願爲我們成立精舍而作最後的服務。就這樣,住在淨業林而開始福嚴精舍的籌建工作。這是我被迫而自己計劃的,但在香港是成功而又失敗了,雖已找到了建地,卻又改變主意而移建到臺灣。
四、大概是叁月裏,優昙約我去識廬。荃灣芙蓉山的南天竺,有意要獻爲十方。優昙介紹敏智(武院同學)與我!敏智任住持,我與續明他們去弘法──兩 [P55] 人合作。我不好卻優昙的好意,曾與敏智去南天竺一次,但此事不成事實,後來是消息全無了。問題並不在我,而是敏智。敏智是有名的天甯寺大和尚,但並不是傳說中有錢的那位天甯寺大和尚。大概行情明白了,也就免談了。
五、優昙來信約我去識廬,因爲馮公夏居士們,要成立世界佛教友誼會港澳分會,我沒有去。一次到了識廬,優昙要與馮公夏聯絡,我說:「今天不便,下次再來」。我習慣于在僧團中自修,不會與居士們打交道(現在老了也還是這樣)。但是,馮公夏等到了清涼法苑來;清涼法苑離淨業林不過數十步,請我去午齋,這是無可推避的了。在席間,商量成立港澳分會,並請我擔任港澳分會會長。這可說是給我的榮譽,是他們的好意,並無實際責任,我也就答應了。這是一件避也避不了的因緣。
六、香港佛教聯合會改選,我被選爲香港佛教聯合會會長。這應該是優昙與陳靜濤居士在後面策劃的。我只出席了一次改選後的就職典禮。會務由副會長王學仁居士負責。這也只是一項榮譽,曆屆(海仁、筏可老)都是這樣。在四、五 [P56] 月中,我一連戴上了香港佛教聯合會會長,世界佛教友誼會港澳分會會長雙重頭銜,在我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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