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樣的能诠表佛法,但身表多表示內心的情意,在知識的事理方面,語言的開示解說,比身表要明確精密得多。記憶對方的教說,能照樣的說出來,每能不失原意,甚至不變原來的語法,所以語言的傳授,成爲教化的主要工具。語言的傳誦,久了不免會多少失真。好在印度人養成相當強的記憶力,每有熟誦數百萬言的。佛教的原始教典,經展轉傳誦到記錄出來,雖因部派分化,有了相當大的差異,但還可說大體是相近的。音聲的表诠,除了語言,還有音樂,歌頌。根本佛法是淳樸的,是相對的「非樂」論者。不許以詩頌表達佛說(巴利「小品」);于大衆中歌舞戲笑的伎兒,釋尊也不以爲是正當的職業(『雜含』卷叁二.九○七經);出家的弟子,更不許過往觀聽。但佛弟子中,「能造偈 [P31] 頌歎如來德,鵬耆舍比丘是」(『增含』「弟子品」)。「有比丘名跋提,于呗中第一」(『十誦律』卷叁七)。贊歎叁寶功德的偈頌梵呗,釋尊也是許可的,只是不許爲音韻節奏所惑亂吧了。身表與語表,好在表義的親切,可惜缺乏固定性。人類的心力,能利用身外的東西,使他適合自己的意欲,間接的表達出情意與思想,如雕刻、圖畫、建築、文字等。其中,書寫的文字,也是語言、思想的符號,有語言思想的精密,又有安定性的特長(缺點也在這裏),人類文化的發達,佛法能一直流傳下來,文字是有重要貢獻的。釋尊的時代,雖已有書寫的文字,傳有抄錄經文的故事,但至少當時並沒有用(書寫的)文字來表诠佛法,作爲弘揚佛法的工具。所以佛經中所說的文字,還是語言的,不是書寫的。這些間接的表诠物,以形色爲主。他所以能表達情意與思想,須經過人類意識的陶鑄,否則就無所謂法表诠,文字也不成其爲文教了。
依正覺者看來,事事物物的實相,一切明白的呈露于我們之前,只是我們不能體認他。語言文字的教法,是先覺者用來表達覺境,引導人去體認宇宙人生的 [P32] 實相。佛法要在自己及一切中去體認,不能老在空虛的名句文身中過活!
第二節 教典略說
聖典的編集
釋尊時代的佛法,有法與毗奈耶──律二者。法是展轉傳誦的,律是半月半月誦說的,即『波羅提木叉戒經』。爲了誦習的便利,用當時流行的,名爲「修多羅」(契經)的短文體;如從內容說,即法與律。「修多羅相應,不越毗奈耶,不違法相」的佛法,起初是如此的。釋尊滅後的第一年夏天,尊者摩诃迦葉發起,在王舍城外的七葉岩,召開結集聖典的大會。結集的方式,是推出精通法、律的聖者,誦出法律,經大衆的共同審定,然後加以編集。原始結集的聖典,分爲經與律,即義理(定慧修持)與戒行的;近于現存的『雜阿含經』,及『戒經』與『雜跋渠』。佛滅百年,佛教的東方與西方系,爲了戒行的見地不同,又在毗舍離召開第二次結集大會。第二結集的,經典以『雜阿含經』─ ─「相應修多羅」爲本,加入佛及弟子的遺言景行,更爲通俗的編集。依經文的 [P33] 長短,分爲『中部』、『長部』;又依增一法,編集爲『增一部』。這叁部,加上原有的『相應』(雜)教,總名爲四部阿含經。這如『瑜伽師地論』(卷八五)說:「即彼相應教,複以余相處中而說,是故說名中阿笈摩。……說名長阿笈摩……說名增一阿笈摩」。戒律中,『戒經』已有「分別」解說。「雜跋渠」,上座部系名爲「摩怛理迦」。律師們,後來依他的內容,分編爲「七法」、「八法」,或作「小品」、「大品」;剩余的雜碎部份,編爲「雜事」(後又有分出別編的)。戒律的改組更張,大體上與經法采取同一方式。這樣的經律,爲佛教界共同信任的聖典。分別思考而成立的論典,或許還沒有;但在師資傳授中,可以有舍利弗的「阿毗昙」,摩诃迦旃延的「!8句勒」,但這已是彼此不能完全同意的了。阿恕迦王時代,經與律已勒成定典(後來各部派又各自改編)。公元前一世紀,開始有書寫的文字記錄,這是佛教的初期聖典。
佛教的發展,引起了學派的分化。第二結集以後,東西方日見對立,東方系成爲大衆部,西方系成爲上座部。大衆部在東,更向東沿海而向南方發展。西方 [P34] 的上座部,初分爲二:「分別說」與「說一切有」。分別說部向西南發展,後來又分爲四部;流行在印度本土的叁部──化地部、法藏部、飲光部,與大衆部系的關系很深。說一切有系中,拘睒彌地方的犢子比丘,成立犢子部。流行印度的中、西方。從摩偷羅而向北印發展的,成爲說一切有部。大衆部,(上座)分別說部,犢子部,說一切有部,這四大派,是佛教部派的大綱。上座部的叁大系,推重舍利弗的「阿毗昙」,尤其是說一切有部。一切有部從佛滅叁百年起,作『發智論』等大量的論典;迦膩色迦王時代及略後,造『大毗婆沙論』,完成說一切有的嚴密理論。大衆部及(流行印度的)分別說系,雖也有論典,但繼承集成四阿含的作風,依據舊說而加上新成分。起初,在四阿含以外,別立第五部,名『雜藏』,後來『雜藏」是「文義非一,多于叁藏,故曰雜藏」(『分別功德論』)。菩薩本生談,佛與弟子的傳記,有的連咒術也收集在內。本來大衆部所推重的『增一阿含』,分別說部推重的『長阿含』,已透露出大乘思想。所以從他們所編集的『雜藏』中,孕育大乘思想,終于有了空相應大乘經的編集出來。初 [P35] 期大乘的代表作,如『般若經』的「小品」、「大品」,『華嚴經』的「入法界品」,『大寶積經』的「普明菩薩會」,還有『持世』、『思益經』等。大乘經與小乘論,是佛教分化中産生的教典,也即是大乘與小乘的分宗。大乘佛教著重貫通、直覺,重在贊仰佛陀的行果;小乘佛教注重精密、思辨,重在生死解脫的事理。小乘論淵源于釋尊的言教;大乘經卻從釋尊的本生、本行,進窺佛陀的精神。大乘經是藝術化的,小乘論是科學化的。大乘經富有佛教傳統的實踐精神,小乘論卻不免流于枯燥與煩瑣。但論典保存作者的名字,體裁與經律不同,這比大乘經的適應世俗,題爲佛說,使經本與義說不分,也自有他的長處。這兩者,一是菩提道中心的,一是解脫道中心的;一重緣起的寂滅,一重緣起的生滅。從釋尊的本教看,可說各得佛法的一體。這是第二期的教典。
佛教在不斷的發展中,大乘佛教的高揚,普遍到全印。佛教界思想的交流,漸傾向于綜貫折中。但經式與論式的文體,還是存在的。起初,立足于『般若』性空的南方(曾來北方修學)學者龍樹,深入『阿含經』與古典『阿毗昙』。作 [P36] 『中論』等,發揮中道的緣起性空說。肯定的說法空是『阿含經』本義,即緣起法的深義。在叁乘共空的立埸,貫通了大乘與小乘,說有與說空。遲一些(約公元四世紀初),立足于緣起法相有的北方學者彌勒,也同樣的尊重『阿含經』。他的思想,由他的弟子無著,編集爲『瑜伽師地論』。這是從說一切有系的思想中,接受大乘空義而綜貫、解說他。龍樹、彌勒都受有北方佛教的影響,所以都編集爲論典。當時繼承空相應大乘經學風的學者,思想轉入真常不空的唯心論,形而上的佛性本有論,又傳出多少經典,如『勝鬘經』、『無上依經』、『大般涅槃經』、『金光明經』、『楞伽經』等。無著與弟子們,在這真常唯心的思潮中,著有大量的唯識論,與真常唯心的經義多少差別,所以古人稱之爲「唯心」與「唯識」,或「真心」與「妄心」。這第叁期的佛教聖典,是笈多王朝梵文複興時代的作品。有南北佛教的特長,所以宏偉而精嚴。不過真常唯心的契經,融攝世俗的方便更多,與印度教更接近。再下去,佛教要演變爲印度教化的秘密大乘了。 [P37]
教典的語文
佛教的學派分化,與區域文化有關。不同地方的信徒,使用不同的語言文字;在這區域文化的熏染中,引起學派的分裂。釋尊的教化,適應不同民族,一切種姓,可能是采用多種語言的。釋尊曾受過雅利安式的教育,他到恒河上流的拘羅地方去弘法,使用雅語,是很有可能的。但佛教爲東方新興的宗教,釋迦族從東方來,與恒河北岸的民族爲友族,多用近于巴利語的東方流行語。如錫蘭佛教徒所說:佛用摩竭陀的方言,即流傳于海南佛教國的巴利語,依近代的考究,是不可信的。說到雅語──梵語,印歐族的雅利安人,深入到各地,他們的原始用語──吠陀語,隨時、隨地,爲了與非雅利安人雜處等原因,有多少變化。佛世前後,婆羅門教學者,根據吠陀以來的語法,整理出一種雅利安人的標准語言,稱爲雅語,這是經過人工精製成的。這正在整理完成中的雅語,難于相信是釋尊常用說法的語言。屬于雅利安族的比丘們,確乎想把佛法一律雅語化,然而被釋尊拒絕了。巴利律『小品』(五)說:「有婆羅門兄弟二人出家,本習善語(雅語)。白世尊曰:今此比丘衆,異名,異姓,異生,異族而來出家 [P38] ,各以俗語汙損佛說,願聽我等以闡陀(合于韻律的雅語)達佛說。佛呵曰:不應以闡陀達佛說,聽隨國俗言音誦習佛說」。『五分律』(卷二六),『四分律』(卷五二),也有此記載。一律雅語化,顯然是釋尊所反對的。但隨國俗言音誦經,雅利安族的信衆,也不妨使用他們自己的語言。總之,釋尊時代的佛教界,使用的語言,並不一律。如南方阿盤提國的億耳來見佛,他用阿盤提語誦『義品』,釋尊稱贊他「不增不減,不壞經法,音聲清好,章句次第了了可解」(四分律卷叁九)。阿盤提是摩诃迦旃延的教化區,他用阿盤提語「細聲誦法」,釋尊的時代已如此了。
第一結集在王舍城,第二結集在毗舍離,地點都在東方,結集的成文聖典,有以爲是采用東方流行語的;阿恕迦王時代,傳到錫蘭的巴利語聖典,就是出于這一語系的。然而結集的用語,並沒有使佛教的用語統一,還是隨國俗方言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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