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抗戰期中,虛大師從南洋訪問回來說:南方的教理是小乘,行爲是大乘;中國的教理是大乘,行爲是小乘。其實,南方的佛教,雖是聲聞叁藏,由于失去了真正的聲聞精神,幾乎沒有厭離心切,專修禅慧而趨解脫的。缺乏了急求證悟的心情,所以反能重視世間的教化,做些慈善文化事業。而中國呢,不但教理是大 [P149] 乘的最大乘,頓超直入的修持,也是大乘的最大乘。稱爲大乘的最大乘,實是大乘佛教而複活了聲聞的精神──急求己利,急求證入。失去了悲濟爲先的大乘真精神,大乘救世的實行,只能寄托于唯心的玄理了!
四 長在生死利衆生
大乘佛教的修學者──菩薩,如沒有證悟,還不能解脫自在,他怎麼能長期的在生死中修行?不怕失敗嗎?能自己作得主而不像一般凡夫的墮入惡道,或生長壽天嗎?自己不能浮水,怎能在水中救人?難道不怕自己沈沒嗎?一分學者的專重信願,求得信心的不退;或專重智證,而趨于急求解脫,急求成佛,這都不外乎受了這種思想的影響。
當然,自己不能浮水,不能入水救人。然而,自己離水上岸,又怎麼能在水中救人?聲聞人急求自證,了脫生死,等到一斷煩惱,即「與生死作隔礙」,再不能發菩提心──長在生死修菩薩行。雖然大乘經中,進展到還是可以回心向大 [P150] 的結論,然而被痛責爲焦芽敗種的,要費多大的方便,才能使他回向大乘呢?要再修多少劫的大乘信心,才能登菩薩地呢?即使回入菩薩乘,由于過去自利的積習難返,也遠不及直往大乘的來得順利而精進。所以大乘經中,以退失菩提心爲犯菩薩重戒;以悲願不足而墮入自利的證入爲必死無疑。不重悲願,不集利他的種種功德,一心一意的自利,以爲能速疾成佛,這真是可悲的大乘真精神的沒落!
在水中救人,是不能離水上岸的。要學會浮水,也非在水中學習不可。菩薩要長在生死中修菩薩行,自然要在生死中學習,要有一套長在生死,而能普利衆生的本領。但這非依賴佛力可成;也非自己先做到了生脫死,解脫自在,因爲這是要墮入小乘深坑的。菩薩這套長在生死而能廣利衆生的本領,除「堅定信願」,「長養慈悲」而外,主要的是「勝解空性」。觀一切法如幻如化,了無自性,得二谛無礙的正見,是最主要的一著。所以經上說:「若有于世間,正見增上者,雖曆百千生,終不墮地獄」。惟有了達得生死與涅槃,都是如幻如化的,這才 [P151] 能不如凡夫的戀著生死,也不像小乘那樣的以「叁界爲牢獄,生死如冤家」而厭離他,急求擺脫他。這才能不如凡夫那樣的怖畏涅槃,能深知涅槃的功德,而也不像小乘那樣的急趣涅槃。在生死中浮沈,因信願,慈悲,特別是空勝解力,能逐漸的調伏煩惱,能做到煩惱雖小小現起而不會闖大亂子。不斷煩惱,也不致作出重大惡業。時時以衆生的苦痛爲苦痛,衆生的利樂爲利樂;我見一天天的薄劣,慈悲一天天的深厚,怕什麼墮落?惟有專爲自己打算的,才隨時有墮落的憂慮。發願在生死中,常得見佛,常得聞法,「世世常行菩薩道」,這是初期大乘的共義,中觀與瑜伽宗的共義。釋尊在經中說:「我往昔中多住空故,證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這與聲聞行的多修生死無常故苦,厭離心深,是非常不同的。大乘經的多明一切法空,即是不住生死,不住涅槃,修菩薩行的成佛大方便。這種空性勝解,或稱「真空見」,要從聞思而進向修習,以信願、慈悲來助成。時常記著:「今是學時,非是證時」(悲願不足而證空,就會墮入小乘)。這才能長在生死中,忍受生死的苦難,衆生的種種迫害,而不退菩提心。菩薩以「布施 [P152] 」「愛語」「利行」「同事」──四攝法廣利一切衆生。自己還沒有解脫,卻能廣行慈悲濟物的難行苦行。雖然這不是人人所能的,然而菩薩的正常道,卻確實如此。
五 慈悲爲本的人菩薩行
菩薩是超過凡夫的,也是超過二乘的。戀著世間的凡夫心行,是世間常事,如水的自然向下,不學就會。一向超出生死的二乘行,是偏激的厭離,一面倒,也還不太難。惟有不著世間,不離世間的菩薩行,才是難中之難!事實確乎如此:凡夫心行,幾乎一切都是。釋迦佛的會上,有的是小乘賢聖,不容易,也還不太難。菩薩,只有釋迦與彌勒;這是人間的曆史事實。可見菩薩心行是極不容易的,如火中的青蓮華一樣。大乘經中說:十方有無量無邊的菩薩,那是十方如此,而此土並不多見。至于大地菩薩的化現,可能到處都是,但這不是人間所認識的。從此土的縛地凡夫來論菩薩行,如不流于想象,神秘,尊重事實,那是並不 [P153] 太多的。經上說:「無量無邊衆生發菩提心,難得若一若二住不退轉」。所以說:「魚子庵羅華,菩薩初發心,叁事因中多,及其結果少」。這不是權教,是事實。出世,是大丈夫事,而菩薩是大丈夫中的大丈夫!如有一位發心得成就不退,對于衆生的利益,實在是不可度量,如一顆摩尼寶珠的價值,勝過了閻浮提的一切寶物一樣。
我們必須認清:名符其實的菩薩,是偉大的!最偉大處,就在他能不爲自己著想,以利他爲自利。偉大的,這是我們所應該學習的:宏揚大乘法,景仰佛陀的圓滿,菩薩大行的偉業,雖要經曆久劫修行,或者暫時中止進行,但一曆耳根,萬劫不失,因緣到來,終究要從此成佛的。成就不退的菩薩,雖說不會太多,然有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自有能真實發菩提心。有信願,慈悲,空性勝解,正好在生死海中鍛煉身手,從頭出頭沒中自利利人。一般能于菩薩行而隨喜的,景仰的,學習的,都是種植菩提種子,都是人中賢哲,世間的上士。有積極利他,爲法爲人的大心凡夫,即使是「敗壞菩薩」,也比自了漢強得多!這種慈悲爲本的 [P154] 人菩薩行,淺些是心向佛乘而實是人間的君子──十善菩薩;深些是心存利世,利益人間的大乘正器。從外凡、內凡而漸登賢位的菩薩,沒有得解脫的自利,卻能爲一切衆生而修學,爲一切衆生而忍苦犧牲。漸學漸深,從人間正行而階梯佛乘,這才是菩薩的中道正行。真能存菩薩的心胸,有菩薩的風格,理解菩薩利他的真精神,那裏會如喪考妣的急求己利?
佛教的利他真精神,被束縛,被誤會,被歪曲,這非從根救起不可!這非從菩薩道的抉擇中,把他發揮出來不可!這才能上契佛陀的本懷,下報衆生的恩德。也惟有這樣,才能答複出世的疑難! [P155]
九、慧學概說
一 佛學之要在慧學
唯慧學足以表彰佛法之特色
佛法甚深如海,廣大無邊,而其主要行門,則不外乎信願、慈悲、智慧。其余的種種功行,都不過是這叁者的加行、眷屬、等流。所以修學佛法,必須叁者相攝相成,圓備的修持,始能臻于圓滿的境地。雖然初入佛門的人,由于根性與興趣底不同,對這或不免有所偏重。但只是初學方便如此,若漸次向上修學,終必以這叁者的圓滿修證爲目的。
雖則如此,在一切宗教中,最足以代表佛教的特質,也即能顯出異于其它宗教的殊勝處,卻在智慧,所以佛教是理智的宗教。對于世間任何一個宗教,我們不能說他沒有少分的智慧,不過一般宗教,總是特重信仰,或仁愛心行的表現。 [P156] 唯有印度宗教,在含攝信仰和慈愛之外,更注重智慧的一面。故一般地說,印度宗教是宗教而哲學,哲學而宗教的。佛教出現于印度宗教文化的環境中,對這方面,當然也是特別重視的。可是依佛教的看法,一般印度宗教所講的修行證悟,盡管體驗得某種特勝境界,或發展而爲高深的、形而上的哲理,都不能算爲真實智慧的完成,而祇是禅定或瑜伽的有漏功德。釋尊成道以前,曾參訪過當時的著名宗教師──阿羅邏迦藍等,他們自以爲所修證的,已達最高的涅槃境界,而據佛的批判,卻祇不過是無想定及非非想定等,仍然不出叁界生死。所以,其它宗教雖也能去除部分煩惱(甚至大部分煩惱),內心也可獲得一種極高超、極微妙,自由自在的相似解脫境界,但因缺少如理的真實慧,不能從根解決問題。一旦定力消退,無邊雜染煩惱,又都滋長起來,恰如俗語中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佛教之所以成爲佛教,即因具有超越一般宗教的禅境,而著重于智慧的體驗生活。我們修學佛法,若不能把握這一核心,或偏重信仰,或偏重悲願,或專重禅定,便將失去佛教的特質。雖然這些都是佛教所應有的,但如忽視智慧 [P157] ,即無以表現佛教最高無上的不共點。
唯慧學能達佛教之奧處
佛法的完整內容,雖然有深有淺,或大或小,包含極廣,但能超勝世間一切宗教學術的法門(出世法),主要是智慧。約聲聞法說,有叁增上學,或加解脫而說四法,即概括了整個聲聞法門的綱要。依戒而能夠修得正定,依定才能夠修慧,發慧而後能得解脫。這叁增上學的層次,如階梯的級級相依,不可缺一。然究其極,真正導致衆生入解脫境的,是智慧。又如大乘法門,以六波羅蜜多爲總綱──依布施、持戒、忍辱、精進廣集一切福德資糧;依禅定而修得般若波羅蜜多,才能成就大乘果證,斷盡所有生死煩惱。故大乘聖典中,處處贊說:于無量劫中,遍修無邊法門,而不如一頃刻間,于般若波羅蜜多經典四句偈等,如實思惟受持奉行。由此可見,無論大乘法,聲聞法,如欲了生死,斷煩惱,證真理,必須依籍智慧力而完成。但這並不是說,除了智慧,別的就什麼都不要;而是說,在斷惑證真的過程中,慧學是一種不可或缺,而且最極重要、貫徹始終底行門。有了它,才能達到佛法的深奧處。一切出世法門,對 [P158] 這慧學爲宗極的基本法則,是絕無例外的。
在這裏,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在小乘法中,定增上學以外,別有慧增上學。在大乘法中,于禅波羅蜜多之後,別說般若波羅蜜多。從初學者說,修習止門,還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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