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學者開始反觀原初賴以成立的“聞聽”功能,通過對“聞聽”功能的如實觀照,學者自會發現原來依靠的“聞聽”功能,已經不是賴以成聖的有效方便,而是需要對治和舍去的虛妄塵相。所以學者一定要做到“如是漸增,聞所聞盡”,也就是徹底地把“聞聽”念相從自己的意識中剔除出去。如果學者能夠除去耳根之“聞聽”念相,也就達到了修學“耳根圓通”的第四步成就。
(五)能否從自己的意識中成功剔除最初的下手功夫——“聞聽”功能,既是學者向前進發、提高功力的試金石;又是驗證自己的修學有無進步的唯一標准。倘若學者一味留戀耳根之聞聽作用,或是不願舍去這個方便,那麼這個學者要想達到終極目標——寂滅,那就要比“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還要難上幾千萬倍。因此學者千萬不能以此爲足,而是需要繼續努力,舍去第四步的聞聽,抉發第五步的“初覺”,把人本的“覺性”,從幽深的無明遮蔽之中,顯發出來。
(六)初步顯現的覺悟,只是舍去聞性的開始,而不是修學的終結。所以證得覺悟的學者,還要于此精進不懈、加功用行,進一步把來之不易的初步之“覺”舍去掉。倘若學人能夠于中徹底鏟除初覺,那麼修學之人就會發現,就連人們津津樂道、愛戀隨順的覺性,也是虛幻生滅、空無實體的,這時學人就會有種“覺所覺空”的意識,“空”的概念也就于焉展開。
(七)盡管“空”既是佛教有別于其他外道的不共特色,又是佛教許多宗派倡導的根本理念,但是在《楞嚴經》看來,它不僅是影響人們走向“寂滅”的障礙,也是圓滿修學“耳根圓通”需要舍去的對象。因而《楞嚴經》教導我們,已經證得“空境”的學人,應該于證得“空境”的極致之後(也就是圓空),不要自然地去隨順“空境”停滯不前,而是立即把其“空境”完全排遣,也就是要向觀音菩薩所教授的那樣,“空覺極圓、空所空滅”。
(八)“空境”被成功的排遣之後,學者就會有種“滅空”的感覺,這時以前所證的一切境界,比如像“亡所、寂靜、聞性、覺受、空境”等,也就全然的從學者的意識當中,徹徹底底被清除出去。于是證得此種境界的學人,除了尚有一絲微細的“滅空”意識之外,其他的一切也就蕩然無存了。
(九)“滅空”的境界,盡管已經達到修學“耳根圓通”法門的第九層次,然而它仍然不是觀音菩薩指向的終極理想。因此修學“耳根圓通”法門的學者,還是應當“百尺竿頭、再進一步。”把“滅空”思想意識徹底的舍去掉,達到“生滅已滅”的超越境界。
(十)當修學“耳根圓通”法門的學人,成功地把“滅空”的微細意識,從生命結構的底裏,無明隱覆的幽深之中勘落、消融。那麼修學之人期待已久的理想,觀音菩薩設立的崇高目標,大乘佛教共許的旨趣,釋迦世尊的出世本懷——寂滅,也就靈光獨耀、毫無遺漏的展現在學者的面前。最爲經典,又獨一無二的表述就是“寂滅現前”。
以上用數字量化的手法從十個不同的方面,簡要地討論了“耳根圓通”整個修學原理與方法。從中不僅可以清楚地了解了“耳根圓通”法門鮮明地修學次第,而且也認識到“耳根圓通”法門不同其他法門的獨特理論形式。那就是“耳根圓通”法門利用一系列的“否定”手法,徹底瓦解和消融學者心中的所有念相和定執,即便是其他法門和有些經典,高度贊揚和肯定的“覺知”與“空境”,在“耳根圓通”法門的獨特意境中,也成爲需要揚棄和割舍的執障。從這個意義上講,《楞嚴經》闡揚的“耳根圓通”法門,不但具有其他修學方法共同具有的次第性質,同時還采用十種特殊的遮诠智慧,不僅層層剝削學人的各種虛幻“覺受”,而且也相當成功地把人們指向了宇宙人生的絕對真理。
四、修學耳根圓通的一大要件
前面兩節已經詳盡地把修學“耳根圓通”法門的基礎方法、過程、途徑、結果和佛陀選擇“耳根”的主要動因,作了一個系統與全面的介紹和論述。至此修學“耳根圓通”法門的所有要點,表面上看來似乎已經完全被標示出來,可是當我們把眼光放到第六卷前面那段基礎性的經文內容時就會發現,上述這種“以今度古、想當然耳”的理解和認爲,其實是不符合觀音菩薩于《楞嚴經》當中開顯“耳根圓通”法門的實際本意。因爲完整的“耳根圓通”法門的修法,除了前面談到的幾個要點之外,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元素,是構成“耳根圓通”法門的要件,或者說是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需要每一個修學“耳根圓通”法門的學者給予應有的重視,這個要件就是觀音菩薩在正式教授“耳根圓通”法門以前的一個教示,那就是“我于彼佛,發菩提心。”
一旦提到發菩提心,信奉和研修大乘佛教的學人,自然是不太陌生的。因爲釋迦如來于所有的大乘經典和所教授的所有大乘修學法門中,均明確地指出發菩提心是決定大乘經典和大乘修法的根本,同時形成于中國的八大佛教宗派,也都程度不同地有著與菩提心相關的教授內容。例如:號稱簡易方便的淨土法門,在倡導持名念佛的同時,也有號召大家生發菩提之心;而流行于中國大江南北的禅宗,雖然是以“明心見性、見性成佛”爲宗旨,但是六祖慧能也在《壇經》中有過“菩提般若之智(菩提心)、世人本自有之”的教授;至于華嚴宗就更不用說了,法藏大師在構建華嚴宗的理論體系時,不僅大力倡導和強調菩提心的思想,而且還專門撰寫過一篇菩提心的論文。〔18〕文中不但論述了生發菩提心的重要性,同時還系統闡揚了與菩提心有關的衆多教義。
從上述各個宗派和大乘經典都在強調“菩提心”的做法可以看出,無論是在印度流傳的修學法門,還是在中國創造的實踐方法,只要是屬于大乘的修學法門,沒有不是以發菩提心爲前提條件的。因爲,依據佛陀于所有大乘經典當中的教示來看,有無生發大菩提心,是決定這種修法到底是屬于大乘還是屬于小乘的唯一標准。如六十華嚴中雲:“忘失菩提心,修諸善根,是爲魔業……勤修清靜波羅蜜,恒不忘失菩提心。”〔19〕(這種說法表面看來,似乎有點誇張,但是倘若我們能夠深入抉發這句經文的深意會發現,其實佛陀于《華嚴經》中之所以會這樣教誡修大乘者,就是要讓人們都能認識到發菩提心的重要性。因爲一個修學大乘佛教的人,假若未生發菩提心的話,那麼無論是他的修學結果或是他的修學行爲,都將變成小乘的行徑和果位)又雲:“諸佛如來以大悲心而爲體故,因于衆生而起大悲,因于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覺。”〔20〕《大般若經》亦雲:“雲何菩薩摩诃薩普爲利樂諸有情故乘于大乘?滿慈子言,舍利子,若菩薩摩诃薩修行般若波羅蜜多時,以一切智智(菩提心)相應作意。”〔21〕這裏主要揭示的道理,就是指出作爲一個修學大乘菩薩道的“摩诃薩”在整個修證過程中,絕對不能缺少“菩提心”,因爲“菩提心”是菩薩成正覺的關鍵。
對于“菩提心”的高度重視,除了上述提到的幾部大乘經典裏面有著這樣的教示以外,近現代的許多高僧大德也曾在相關的著作中,對“菩提心”與修學法門的密切關系,有著較爲詳盡地闡述。如宗喀巴大師曾于《菩提道次第廣論》中說:
此中佛說有波羅蜜多乘及密乘二種,除彼更無余大乘矣。然此二由何門而入耶?唯菩提心是。此于身心何時生起,雖其他之任何功德未生,是亦住入大乘,若何時與菩提心舍離,則縱有通達空性等功德,亦是墮于聲聞等地,退失大乘。〔22〕
臺灣的印順法師則特意撰寫了一部專著系統論述了“菩提心”與大乘法門、大乘經典不可分割的關系。如學佛叁要中雲:
凡夫初學菩薩行,首先要發菩提心,發菩提心才是入菩薩道的學乘。〔23〕
菩提心是大乘佛法的核心,可以說沒有菩提心,既沒有大乘佛法。盡管修禅、修慧、修密、做慈善事業、了脫生死,若不能與菩提心相應,那一切功果,不落小乘,便同凡夫外道……禅定爲五乘共法,般若爲叁乘共學,單修禅定或般若,僅可獲致生天或了生死,而不能成佛;若欲成佛,必發菩提心,有菩提心作根本,修禅即成大乘禅,修慧即成大乘慧,一切皆是佛道資糧。〔24〕
新加坡的演培法師在講述省庵的《勸發菩提心文》時,也有一段關于“菩提心”與佛道之間關系的總結性說明:
佛法有大小乘的差別,這是誰都知道的,入小乘有小乘的門路,入大乘有入大乘的門路,入小乘的唯一門路。是所發的厭離心,沒有厭離心,絕對不會走上聲聞的解脫道。而入大乘的不二法門,則是現在所說的發菩提心,如果沒有發菩提心,自亦不會走上菩薩的菩提道。〔25〕
以上幾位漢、藏佛教的主要代表人物,分別從不同的角度和方面,論述了“菩提心”與大乘佛道之間的關系。從中不僅可以了解到大乘佛教與小乘佛教的判准,也能明確地認識到“菩提心”與成佛之道或大乘佛教修學法門之間的緊密關系。換句話說,在上面幾位大德的觀念中,自始至終都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任何一種大乘佛教的修學法門,均不能脫離與菩提心的關系。倘若脫離了與菩提心的聯結,或者修學之人從始至終都未生發菩提心的話,那麼就算這個主修方法確實屬于大乘法門,那也會隨著菩提心念的缺失,迅速轉化成爲小乘行徑。從這個意義上說,菩提心既是決定大乘佛教的關鍵,又是成就大乘行法的根本。而本文的主題——“耳根圓通”法門,既然也是屬于大乘佛法,當然也就無可爭議的具有題中應有之義。基于上述理由,筆者才在這篇論文當中把“菩提心”列爲構成“耳根圓通”法門不可或缺的要件。當然,這種總結和歸納也是符合觀音菩薩的本來意願和《楞嚴經》的微言大義的。
結 語
盡管“耳根圓通”法門在中國佛教的曆史上,確實已經沈寂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盡管“耳根圓通”法門仍以理論思維的形式,懸擱于古老的佛教經典當中;盡管現實的佛教界修學“耳根圓通”法門的學人寥寥無幾,不過這樣的沈寂,這樣的情狀,這樣的現實,並不等于一定就是“耳根圓通”法門不具有適應時代、適應中國傳統文化、適應衆生根基和適應有情心理需要的優點。相反我們完全可以從曆代高僧大德紛紛注解《楞嚴經》的這一做法;〔26〕“耳根圓通”法門具有次第鮮明的操作程序,以及“六根”(特別是耳根)與衆生的生死輪回、涅槃解脫的直接關系上看出,“耳根圓通”法門既是完全適應此時、此地、此人的一種需要的解脫法門;又是一種有益人類身心健康的修學方法。只是由于曆代以來,前輩先賢在注解和講述“耳根圓通”法門的過程當中,既沒有把“耳根圓通”法門的相關修法,整理出一個次第鮮明的操作程序,又沒有把“耳根圓通”法門的普世效應和時代特點,給及時明確地指示出來,再加上從古至今弘揚“耳根圓通”法門的大德們,在弘揚的力度上相對較爲薄弱,所以“耳根圓通”法門才以一種特別的暧昧方式,若隱若現的、時斷時續地起伏于中國的佛教當中,這不能不說是漢傳佛教的一大遺憾。不過這樣的現狀,雖然還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個曆史關節,以其他的方式再次出現,但筆者堅信隨著中國大好局勢的持續穩定;隨著和諧社會的成功構建;隨著經濟水平的快速增長;隨著國人愛好傳統經典文化的持續升溫;隨著佛教信仰的逐漸普及;隨著人們對佛教認識的進一步加深,隨著大德法們加強弘揚《楞嚴經》的力度,觀音菩薩倡導的“耳根圓通”法門,《楞嚴經》中蘊涵的衆多修學理念和佛學思想,不僅會以曆久彌新的操作和理論的雙重形態,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阈當中,而且也一定會順利地成爲大衆宗教信仰的新的意識形態。
〔1〕《大正藏》第19冊,第130頁下。
〔2〕《楞嚴經》,金陵刻經處印行,第16頁。
〔3〕《大正藏》第19冊,第122頁中。
〔4〕《楞嚴經》卷四 ,第10頁。
〔5〕《楞嚴經》,第21頁。
〔6〕《大正藏》第19冊,第115頁上。
〔7〕《楞嚴經》,第21頁。
〔8〕同上,第15頁。
〔9〕同上,第9~10頁。
〔10〕同上。
〔11〕同上。
〔12〕《大正藏》第19冊,第124頁下。
〔13〕《楞嚴經》,第2頁。
〔14〕翻開《楞嚴經》記載25位聖賢修學方法的章節就會發現,盡管25位聖賢自述的各不相同的修證法門當中,有一些修學法門確實只能指引人們趨向小乘果覺,但是在25種法門當中,絕大多數的修證方法,都是引導人們歸向大圓滿覺的。
〔15〕《大正藏》第19冊 ,第128頁中。
〔16〕明·交光:《大佛頂首楞嚴經正脈疏》,佛陀教育基金會印,第746頁。
〔17〕圓瑛:《首楞嚴經講義》,上海圓明講堂翻印,第4冊,第730頁。
〔18〕《大正藏》第45冊中收錄有法藏的一篇《華嚴發菩提心章》,這篇文章既是法藏系統論述菩提心與佛道之間邏輯關系的文章,同時又充分代表了整個華嚴宗對菩提心的正確態度。
〔19〕《大正藏》第19冊,第663頁上。
〔20〕演培:《華嚴經普賢行願品講記》,天華出版公司,第275頁。
〔21〕《大正藏》第7冊,第67頁中。
〔22〕http://www.unc.edu/~zhaoj/buda/cidi/lueluns/chap10-1.txt
〔23〕印順:《妙雲集·學佛叁要》,正聞出版社,第75頁。
〔24〕同上,第95頁。
〔25〕演培:《勸發菩提心文講記》,上海佛學書局,第5頁。
〔26〕曆代的高僧大德在注解《楞嚴經》的過程中,都把注解《楞嚴經》的重點,放到了觀音菩薩的《耳根圓通章》上。
《《楞嚴經》耳根圓通修持法門舉要(釋常海)》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