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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延壽對“真唯識量”的分析(徐東來)

  永明延壽對“真唯識量”的分析

  編輯:徐東來

  來源:閩南佛學

  內容提要:“真唯識量”是玄奘法師印度遊學“學滿將回”時爲反對正量部而作的一個量式,其中包含有深刻的大乘唯識學思想和豐富的因明學理論。本文就永明延壽《宗鏡錄》中對“真唯識量”的解說進行分析,突出法相宗衰微之後,佛教各派對教下學理包括對因明理論的基本傳承。從中可以看出延壽對“真唯識量”的大膽論議,本來是爲了弘揚佛教義學,走出“不立文字”的偏執,在客觀上卻對因明理論的闡揚起到了很好的促進作用。

  關鍵詞:因明 真唯識量 延壽

  作者簡介:徐東來,男,1965年6月生,哲學博士,上海大學哲學系副教授。

  我們知道,在我國,因明的研究發展是與法相宗(或曰唯識宗、慈恩宗)的發展息息相關的。在唐朝,玄奘法師到天竺遊曆經年,帶回了六百五十八部經論,其中有關因明的就有叁十六部之多。由于唐僧西天取經在當時是轟動朝野的大事,後世也有《西遊記》來傳頌大師的這一善行。國人皆景仰大師的品行,更把他從印度取回的經書當寶貝來對待,對佛教經論的研習之風一時盛及全國。對因明的研究也受到同樣的重視,掀起了漢傳因明研究的第一次高潮。這點我們可以從唐朝諸多關于因明的疏記中看出。

  從因明學說的發展史來看,它是與印度的瑜伽行派緊密地結合在一起的。對事與理的說明,多是采用唯識宗的理論。因明傳入我國後,對它的研究幾乎成了法相宗(慈恩宗)的專利,別的宗派很難插足其間。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在我國對因明研究有所心得者,大多都是慈恩宗門人,或與慈恩宗有關系的人,如窺基、慧沼、智周等等。因此,當法相宗走向衰蹶之後,因明研究也就銷聲匿迹了。從窺基大師再傳弟子智周到唐朝末年,其間有一百五十年之久,然所錄的因明論疏書目在日僧風潭的《瑞源記》中僅有十余種,且已全部亡失[1]。此後從五代至元末,雖然時間長達四百六十余年,僅北宋有一十七種因明疏記見于目錄[2]。盡管如此,只要慈恩義理尚存,則唯識、因明之說就有可尋之處。唐宋之後,慈恩宗的傳承“雖已不可詳考,但其學說卻始終爲中國佛學的理論基礎,凡是解釋名相,分析事象,都不能不取材于慈恩。例如,因明、離合釋等方法,也要運用慈恩已有之說。因此,實際還是在那裏傳習的,不過無慈恩名稱而已”[3]。正是因爲這樣,即使北宋一十七種有關因明的著述佚失一十六種,畢竟還是看得出對因明的研究、探討、運用在當時仍有人在進行著的。

  因明理論的形成並不是沒有根基的,它在印度早期就是一門注重言說與論辯的學問,其理論並不是抽象的,而是與具體的論辯內容與形式結合在一起的。它傳入我國後,通過玄奘、窺基大師等的傳揚,在對其理論的闡述、解析上,形成了慈恩宗自己的特色。而窺基大師在其《因明大疏》中對玄奘法師“萬世立量之正軌”的“真唯識量”的解析,成爲了其後了解因明、從事因明研究者的主要對象。北宋僅存的有關因明的著作就是永明延壽的《宗鏡錄》,它也是以“真唯識量”作爲研究對象的,他在對“真唯識量”的分析中,把佛教因明學的有關基本理論都透顯了出來,延系了法相宗衰蹶之後因明研究的一絲慧命。若非近代楊仁山居士從海外搜回《大疏》等關于因明的專門著作,今天的我們可能也會像明季的各位大德一樣,僅憑智覺禅師《宗鏡錄》中有關“真唯識量”的內容來展示我們對佛教因明的研究。由此可見延壽《宗鏡錄》對“真唯識量”的研究在漢傳因明發展史上的重要作用,我們有必要對他在《宗鏡錄》中對“真唯識量”的研究作一分析。

  《宗鏡錄》是宋慧日永明寺智覺禅師延壽所集的一本借教明宗的著作。延壽(904—975),俗姓王,字沖元,原籍江蘇丹陽,後遷余杭。十六歲時,曾獻《齊天賦》于吳越王錢。後曾任余杭庫吏,又遷華亭鎮將,督納軍需。他因爲自幼信佛,對戒殺放生之功德尤爲看重,當〖JP2〗其爲華亭鎮將時,擅自動用庫錢買魚蝦等物放生,事發之後被判處死刑。但他認爲動用軍錢是爲了放生,是有益之功德,自己沒有私用一文,于心無愧,因此被無罪釋放。叁十歲時,從龍州寺心翠岩禅師出家。

  出家之後,前往天臺山拜德韶爲師,在其門下參學。德韶是法眼宗文益的弟子。文益本人是法眼宗第九代傳人,住金陵清涼寺,曾舉華嚴初地中六相義,並說叁界唯心,萬法唯識。文益洞悉當時禅宗學人空疏不通教理的弊病,提倡研究教理。延壽從其弟子德韶受學,自然深受其思想影響。于是在天臺國清寺結壇修《法華忏》,又到金華天柱峰誦《法華經》叁年,後于太祖廣順二年(952),延壽住持奉化雪窦寺,有說其《宗鏡錄》初稿即成于此。

  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延壽奉吳越國忠懿王弘懿之請,到杭州主持複興靈隱寺的工作,次年又接住永明寺(即淨慈寺),得忠懿王賜智覺禅師稱號,其《宗鏡錄》一百卷就定稿于此寺之演講堂。開寶叁年(970)奉诏于錢塘江邊的月輪峰下創建六和塔,作爲鎮潮之用。他于開寶八年(976)十二月底圓寂。著作除《宗鏡錄》一百卷外,尚有《萬善同歸集》叁卷,《唯心訣》一卷,《神棲安養賦》一卷,《定慧相資歌》一卷,《警世》一卷,而以《宗鏡錄》對後世的影響爲最大。

  《宗鏡錄》全書一百卷,共約八十萬言,分爲叁章。第一章前半部分爲標宗章,自第一卷後半部分至第九十叁卷爲問答章,第九十四至一百卷爲引證章。所謂“標宗”,即“舉一心爲宗”,此一心宗,“照萬法如鏡”,《宗鏡錄》之立名,即自此義而來。在九十幾卷的問答章裏,羅列了天臺、賢首、慈恩等諸宗的教義,目的是爲了融會通釋,借以證明心宗的深妙。引證章裏引證了大乘經一百二十種,諸祖語一百二十種,賢聖集六十種,共叁百種。其中保存了一些寶貴的文獻[4]。在問答章裏,其第五十一卷在述及八識之作用,特別第八阿賴耶識之藏識作用時,延壽曾引玄奘的“真唯識量”來進行說明。

  “真唯識量”又叫“唯識比量”。它是玄奘大師在印度遊學時,受戒日王(當時統領五印度之王者)之邀,在其所設立的無遮大會上爲破斥外道、小乘所立的一個量。該量的內容是這樣的:

  宗:真故極成色,不離于眼識;

  因:自許初叁攝,眼所不攝故;

  喻:猶如眼識。

  延壽在論說此量時,把古因明論式的第四合支也引用了出來,即“合雲,諸初叁攝眼所不攝故者,皆不離眼識,同喻如眼識,異喻如眼根”,但其在分析中卻未對合支作過多的說明。該量的內容,如果用現代的語言,可以表述爲如下語句:

  宗:勝義的、雙方都同意的“色”,不離于眼識;

  因:因爲按照我們唯識家的看法,這個色是相分色,是被初叁所包括而不被眼根所包括的(實際上僅被眼識所包括);

  喻:如眼識。[5]

  奘師所立之量,在十八天的無遮大會上,竟無一人能破之,被大乘教人奉爲“萬世立量之正軌”。只是大師本人對該量說明的文字材料未曾流傳下來,即如大師的高足弟子文軌、淨眼、定賓、窺基、元曉(新羅僧人)等在解釋它時也是各說各的,不盡一致。延壽對它的分析,爲其後學人了知該量提供了一個較爲全面的材料(因其前諸師對該量的分析多已流失,當今可見奘師高足對該量分析的材料也多是當代從海外搜尋回來的)。

  從該量産生的曆史背景來看,玄奘所立“真唯識量”是依據瑜伽唯識學說對小乘正量部提出的駁難進行反駁難的。同時,也連帶反對了一般的小乘。當時南印度有個老婆羅門般若多(Prajnagupta慧藏)看不起大乘唯識學說,著《破大乘論》七百頌,很得正量部人欣賞,他便把該論呈給國王,並吹噓大乘人連此論的一個字也破不了。玄奘針對般若多的此論,作了《製惡見論》一千六百頌(已不存),“真唯識量”就是其中的主要內容。

  智覺禅師在分析該量時,對玄奘大師的立量也是推崇有加。因此在分析中對前人(包括奘師的高足弟子)的不確之處也敢強作說明,足見其佛學內明功底的深厚與不唯前人馬首是瞻的膽識。

  在分析時,他指出“前陳言真故極成色五個字,色之一字,正是有法,余之四字,但是防過”。“有法”是因明的專門述語,相當于我們平常所說一句話中的主語或命題的主詞。他的意思是說,在這句話中,唯有“色”才是有法,其“真故極成”四字,是爲了防止産生過失而設立的。“真故極成”四字,又可分爲兩組來理解,一“真故”,二“極成”。“真故之言,表依勝義,即依四種勝義谛中,體用顯現谛立”。“真故”爲佛門術語,是佛教中人爲與世俗學人在表述自己觀點時所作的區分,加此二字表明某個觀點是佛教中人的,無此二字則表明是俗世中人的。因爲佛教把整個世間分爲“學者世間”與“非學者世間”,學者世間又有大乘、小乘之分,其中“小乘(是)共許心外有法”的。非學者世間即爲俗世,包括非佛教的外道與一般俗衆。“真故”二字,是從勝義,即從學者世間的角度來闡論的,加此二字,就表示是用高深的道理來談論問題的。所以,它可以“簡其世間相違過及違教過”,意即加了這樣的簡別語就可以與世間普遍的知識相一致,並且也不違反自宗的教義。

  “極成”即“共許極成”,指的是立敵雙方共同認可(因爲因明立量時要求所用之概念必須是雙方同時承認的)。延壽認爲“置極成者,簡兩般不極成色”,此“兩般不極成色”即“最後身菩薩染汙色及佛有漏色”,這兩種“色”是大乘不認同的,只有小乘二十部中除一說部、說假部、說出世部、雞胤部之外的十六部認同。“若不言極成,但言真故色是有法,定不離眼識是宗。且言色中,許之這許,盡包其有法之中,在前小乘許者,大乘不許。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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