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根本識、窮生死蘊在後來瑜伽唯識學中被解釋成“阿賴耶識”的別名,于聲聞乘中“以異門密意”而說。[13]除此有分識等外,還有犢子部建立的實我論,有部、經部建立的細心(細意識)說。在這其間又發展了“習氣說”(即種子),並影響到了初期大乘的佛學思想,直到唯識學的時代,對部派諸說方進行了抉擇和統一,使之皆歸爲“賴耶說”。
(一)部派佛教的解說
習氣(vāsanā),在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和初期大乘中多指煩惱而言,有作煩惱習、余習等。在後來唯識學中,將其含義的範圍由精神擴展到物質,被分成叁類,即①名言習氣:又作等流習氣,依名起種叫名言種,指有爲法各別生起的親因。此有二種,一種是表義名言(能诠表境界的音聲等);一種是顯境名言(即能了境的心、心所法)。②我執習氣:又作二取習氣,由“我見”爲先導,對境起我法二執所熏的習氣。其我執有二種,一是俱生我執(即與生俱來的執著,爲修所斷);一是分別我執(即于諸法上所起的種種分別執著,爲見所斷)。③有支習氣:又作業習氣,指能招感叁界苦(非愛)樂(愛)果的善惡業習氣。[14]在瑜伽唯識學以前的佛教,多講我執習氣和有支習氣,其名言習氣算是唯識學者所獨宗。若按唯識學的說法,我執習氣和有支習氣只能作事物生起的增上緣,不能作因緣,能作因緣的惟有名言習氣。無論怎樣,叁世因果的建立是在原始佛教的時期,“識緣名色”在《阿含》中有“識入胎”之意,那麼識的種類卻只建立六種,眼、耳乃至意識不能作有情流轉中的聯系,更不能入胎出胎。既然如此,我執及有支習氣又保存在什麼地方?這樣便有了于六識之外別立一識的必要。所以,無論是有分識、根本識、窮生死蘊,還是阿陀那識、阿賴耶識等,都是爲了解決習氣不失和生命相續的問題。部派佛教雖然在這方面的討論甚多,但還是未能得到終極的統一。
在部派佛教中,對本識的討論主要分成叁大系,一是有部,二是分別說部,叁是大衆部。有部,分古有部和新有部。由上座部分化而出的,即說一切有部,是新有部。犢子部由古有部化出,由犢子部又主要分出法上、賢胄、正量、密林山諸部;說轉部直接從說一切有部分裂出來。在印度部派佛教中,有部對佛教義理(法相)的研究爲最盛,對“本識”的討論也較多。現在漢譯資料中保存得較爲完整的,當是有部一系的阿毗達磨論典,其余諸部派對“本識”討論的資料並不是很完整。分別說部,直接由上座部分出,並依此部又分出了赤銅鍱部、法藏部、飲光部、化地部等。其實,在部派佛教中,對習氣的保存、生命流轉的相續,其解說原理多是“細心說”。有部如此,分別說部和大衆部都是如此,只不過在分別解說時略有出入而已。如《婆沙》說:“謂譬喻者分別論師,執滅盡定細心不滅。”由此可知,分別論者仍是“細心說”的主張者,認爲沒有無色的有情、無心的定,滅盡等定中是有心的。大衆部在阿毗達磨佛教中所占的地位並不如上座部重要,現存論書也極少,重經而不重論。依無著菩薩的《攝論》等說該部建立有“根本識”,但也是“細意識”論者。
實我論 佛法立有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的叁法印,所以“無我”實爲佛法之特色。但對有情流轉的業感緣起,犢子部的學者在不能解決叁世以何作爲聯系的問題時,遂提出了“有我論”。如《異部宗輪論》說:
“其犢子部本宗同義……諸法離補特伽羅,無從前世轉至後世;依補特伽羅,可說有轉移。”[15]
《俱舍》也說:
“若定無有補特伽羅,爲說阿誰流轉生死?”[16]
《智論》也說:
“若無我,今現在人識漸漸生滅,身命斷時亦盡,諸行罪福誰隨誰受?誰受苦樂誰解脫者?如是種種內因緣故知有我。”[17]
由此可見,犢子部的“我”,實則是被視爲叁世因果的聯系,是因爲有我才隨善惡業流轉生死,才會求趣涅槃;若是無我,既不存在流轉,也不存在解脫。依此道理,認爲必須建立“我”才行,有了“我”才能夠建立起生死輪回與出世解脫。《成唯識論》對此進行了批難,如說:
“(犢子部诘難:)我若實無,誰于生死輪回諸趣?誰複厭苦求趣涅槃?(論主質:)所執實我,既無生滅,如何可說生死輪回?常,如虛空,非苦惱所惱,何爲厭舍求趣涅槃?故彼所言常爲自害。然有情類,身心相續,煩惱、業力輪回諸趣,厭患苦故求趣涅槃。”[18]
依《成唯識》之意,有情的流轉,並不是有“我”在流轉,不過是以煩惱爲因,造作諸業而輪回(業果)相續;由厭離生死流轉之苦,而求趣涅槃解脫。再者,犢子部又依“憶念”及“六識生依止”而說有實我。即過去的經驗,之所以到現在都能記憶而不忘失,就是因爲有“我”相續不滅,若是無我,則不能記憶。如《婆沙》說:
“補特伽羅既不可得,又無前心往後心,理何緣能憶本所作事?……謂或有執補特伽羅,自體實有。如犢子部,彼作是說:我許有我,可能憶念本所作事,先自領納今自憶故。若無我者,何緣能憶本所作事?”[19]
除犢子部外,猶有執“物性相隱”、“物性相變”、“物性相往”、“覺性是一”、“意界是常”、“根本蘊異作用蘊異”、“前心往告後心”,而說有能憶本所作事。[20]眼耳等六識,並非無間生起,若滅之時,有情之根身亦不壞敗,所以有“我”爲六識的生依止。《中論》說:
“眼耳等諸根,苦樂等諸法,誰有如是事?是則名本住。若無有本住,誰有眼等法?以是故當知,先已有本住。”(頌)
“眼耳鼻舌身命等諸根,名爲眼耳等根。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想思憶念等心心數法,名爲苦樂等法。有論師(犢子部師)言:先未有眼等法,應有本住,因是本住,眼等諸根得增長;若無本住,身及眼等諸根,爲因何生而得增長?”(釋)[21]
《成業論》也說:
“我體實有,與六識身爲所依止。”[22]
依犢子部師的意見,六識的生滅活動,都是依“我”而有,依“我”而生起。
雖犢子師建立實我來說明生死流轉中的聯系,並建立有“不可說我”,[23]但仍未脫離當時外道的說法,這在部派佛教、初期大乘和瑜伽唯識學的論典中,都進行了破斥。除上犢子部說有“我”外,說一切有部也說有我,不過與犢子部的學說有差距。關于說一切有部的“我”,《婆沙》說:
“問:善說法者,亦說諸法常有實體性相,我事而非惡見,何故外道說有實我便是惡見?答:我有二種:一者法我;二者補特伽羅我。善說法者,唯說實有法我,法性實有,如實見故不名惡見。外道亦說實有補特伽羅我,補特伽羅非實有性,虛妄見故名爲惡見。”[24]
《宗輪論》也說:
“……有情但依現有執受相續假立。說一切行皆刹那滅,定無少法能從前世轉至後世,但有世俗補特伽羅說有轉移。”[25]
依《宗輪論》之意,有部所說的“我”,只不過是根據現在世有情根身的“執持”、“覺受”上說有世俗的假立我,此假立之我沒有自性,並非是“實我”。因爲一切諸法皆刹那生滅不息,並沒有一個實在的“我”從過去流轉到現在,或從現在流轉到未來,所以也是“無我”。
細心說 即細意識(
ūksma-mano-vij
āna),指微細之心識。此識一味相續無斷,爲流轉生死之主體。(一)此細心在經量部是指一味蘊(或根本蘊),因講有補特伽羅從前世轉到後世,故又叫說轉部。如《宗輪論》說:
“其經量部……謂說諸蘊有從前世轉至後世,立說轉名。非離聖道有蘊永滅。有根邊蘊,有一味蘊。衆生位中亦有聖法,執有勝義補特伽羅……”[26]
《婆沙》也說:
“或複有執蘊有二種:一根本蘊;二作用蘊。前蘊是常,後蘊非常。彼作是說:根本、作用二蘊雖別,而共和合成一有情。如是可能憶本所作。以作用蘊所作事,根本蘊能憶故。若不爾者,何緣能憶本所作?”[27]
《宗輪論》所說的“根邊蘊”即是《婆沙》所說的“作用蘊”,“一味蘊”即是“根本蘊”。根本蘊指法體恒常無有變異,是流轉叁世的根本;作用蘊是依根本蘊所起之用。前者是常,後者是無常。能記憶過去的經驗,這些都是根本蘊所起的作用;相反,若無根本蘊,則亦無叁世的流轉,故依此建立勝義補特伽羅。
(二)有情入無想定,或入滅盡定,前六識皆滅。那麼,此時是有心,還是無心?初期的譬喻者爲了解決這一問題,而建立了細心說。認爲雖無前六識之生起,但猶有細心不滅。如《婆沙》說:
“……謂譬喻者分別論師,執無想定細心不滅。彼作是說:若無想定都無有心,命根便斷,應名爲死,不名在定。”[28]
又說:
“謂譬喻者分別論師,執滅盡定細心不滅。彼說無有有情而無色者,亦無有定而無心者。若定無心,命根應斷,便名爲死,非謂在定。”[29]
依《婆沙》所述,譬喻者建立細心的理由是有情入無想定或滅盡定時,要是沒有心的話,那麼命根即會斷滅,叫死而不叫定。依此說定有細心。其他如世友也主張滅盡定中有細心,如《成業論》說:
“謂無心定及無想天心相續斷,如何先業能得當來愛非愛果?是彼宗過。何謂彼宗?謂執此位全無心者,若說此位是有心者,即無斯過。如尊者世友所造問論中言:若執滅定全無有心,可有此過;我說滅定猶有細心,故無此失。彼複引經證成此義,如契經言:處滅定者身行皆滅,廣說乃至根無變壞,識不離身。”[30]
世友認爲滅盡定或無想定中,有細心相續不滅,若無此心,有情即不能隨業感愛非愛果,不然即成大過。
再者,上座部的分別論者,也建立有“細心說”(細意識),如《成唯識》說:
“有余部執生、死等位別有一類微細意識,行相、所緣俱不可了。”[31]
該部認爲有情在死等位別有一微細的意識與之同時生起,…
《阿陀那識的思想根源及其演變(張化蒙)》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