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由旬(一由旬約30華裏),諸出河石壁皆自消滅,四大海水各據一方。時閻浮地極爲平整,如鏡清明。舉閻浮地內,谷食豐賤,人民熾盛,多諸珍寶。諸村落相近,雞鳴相接……人心平均,皆同一意。想見歡悅,善言相向。言辭一類,無有差別。如彼郁單曰人,而無有異。是時閻浮地內人民,大小皆同一響,無若幹之差別也,彼時男女之類,意欲大小便,地自然開,事訖之後,地複還合。爾時閻浮地內,自然生粳米,亦無皮裹,極爲香美,食無患苦。所謂金銀、珍寶、車渠、瑪瑙、珍珠、琥珀,各散在地,無人省錄……爾時,王法出現,名曰蜾法,正法治化,七寶成就……領此閻浮地內,不以刀杖,自然靡伏。” 這種描述給人類展示了一個如同後來大乘淨土宗經典所描寫的“極樂世界”。這種理想世界與中國儒家的大同理想、馬克思主義的共産主義社會一樣至今仍對我類的拯救具有無上的價值和深遠的意義。而在當時佛陀所能做的就是一方面四處弘法,挽救世道人心,一方面在僧團內部,實行帶有原始共産主義色彩的生活方式:六和合僧(戒和同修、見和同解、利和同均、身和同住、口和無诤、意和同悅)、財産公有和民主製度等等。
後來大乘佛學根據佛陀的此一救世學說發展出了一整套菩薩行思想。因爲既然一切事物都是相互聯系的,人當然亦不能例外。人是整體,不是個體,要達到理想的涅 境界和極樂世界,就不能單獨行動,而要全體都行動起來,不僅單獨的個體要覺悟,而且要全人類都要覺悟,自利利他,甚至要以他爲已,把自已融合在無盡衆生的汪洋大海之中,只有全人類的解放,全衆生的解放,才能最終解放自已。這樣在趨向涅 的道路上,普度衆生的事情永遠做不完,並且決不能中間停止。由于發大願要普度衆生,即使自身的覺悟已達到佛的境地,可以進入無余涅 ,也決不進入。這就是菩薩的以大智故,不住死生;以大悲故,不住涅 ,不度盡衆生,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才成佛。試想這樣的宗教學說怎麼會是消極的、悲觀的、輕視人身、鄙薄人生的呢?佛陀創立的這種極富理想主義和理性主義色彩的佛教學說,以其深刻的哲理、恢宏的氣度以及對人類的終極關懷,使他的辯證法思想的內容在當時位居士界思想界的最前列,由佛陀創立並發展至今的佛教,在人類文化思想史上具有不朽的價值。誠如當代日本佛學家池田大作所雲:“佛教觸及人的內在真理,考察人生的苦惱和人類的前途,教說人的生活方式,透徹探究人的生命而達至人的平等和尊嚴,因而其教義自誕生之日就是超越民族偏狹的。”(《佛法 西與東》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 池田大作序言)
又有的學者認爲,佛教的因果報應的理論是一種宿命論,這是對佛教因果報應學說的根本誤解。佛教的因果報應的學說,不同于婆羅門教及其他派別的地方,在于佛教不承認有梵天那樣的創世主,主張宇宙萬法皆因緣而生,亦因緣而滅,因此,宇宙的生成,不是神所創造,萬物的變異,也不是上帝的支配。世界無盡,生命無究。十方世界無量無數,不可究盡,每一世界都在經過成、住、壞、空的周而複始的變化。衆生的生命亦無始無終,如連環圈,難找首尾。所謂無始,是說人的生命並不是突然而有,而是承受前生而來,前生又有前生,一生一生的向上推尋,無有起始。所謂無終,是說人的生命死亡,也不是完結,還要繼續新生,開始新的生命(輪回六道),新生又新生,向後推尋沒有終。如瀑流無盡,而隨業風起伏,遂有生死的形相出現。又像大海水波,恒流無盡,隨風起波濤,人生隨業風而妄有生死之身,一期(一生)又一期,如一波又一波,都是假借外緣,虛妄而成,無有自性。故生命實是一無限的長流,生與死,不過是生命長流中起伏不已的波濤運動過程而已。而生命苦樂,乃由于生命造作的影響;而生命造作,乃由于生命內在的心識業力所導致,故而衆生生死,無有已時。因此佛教的因果業報與人們所講的命運不同。命運是固定的,某人的命運某時好或不好,都是冥中已定,不能改變,這稱之爲宿命。而佛教的因果報應雖有定律,但可在其曆程中因作者作善作惡的業力,隨時可發生變化,即佛教既承認因果,又承認業感。業力雖然驅使人們不斷從此世轉生到下一世,但緣起又可排斥甚至控製業力的超越力量。人生如何,完全由自已的因果決定,命運掌握在自已手中,凡生殺存亡,好惡美醜,貧富智愚,都是由于自已所作的業力所支配和他人沒有關系。所謂“欲問過去因,現在受者是;欲問未來果,現在作者是。”即此之謂也。我們現在的境遇美滿,固不必躊躇滿志;我們現在的境遇困苦,也不要怨天尤人。由于過去的善因使我們現在境遇美滿,現在若不續種善因,作善業,未來必然困苦;由于過去的惡因使我們現在境遇困苦,現在若能努力向善,廣積善德,未來的境遇也必將改善。而通過自已領悟佛法,轉迷成悟,最終則有從生死輪回的痛苦中解放出來的可能性。但依法修行,轉迷成悟,全要靠自已實踐力行,不是靠神的賜予。故佛教反對一切迷信,反對算命看相,信奉鬼神,巫蔔星占,看風水,擇吉日。佛陀在《般舟叁昧經》中就告誡弟子“不得事余道,不得拜于天,不得祠神鬼,不得視吉良日。”又雲:“不得蔔問請崇,符咒魔怪,祠祀解奏,亦不得擇良日良時。”總之,決定人的命運和與他有關的社會條件的,是人的自已造作的業力,因此從理論上講,人不僅要對他的全部行爲負完全責任,而且也要對他所處的社會狀況負完全責任,業力的自性空與因果報應是因果業報的一體之兩面。這種理論與宿命論是根本不同的,反而與現代西方反對宿命論最爲激烈的薩特的關于人的自由選擇與承擔責任的存在主義哲學有相似之處。在薩特那裏自由選擇與承擔責任亦是一體之兩面,因此,這種理論最具有現代意義。著名佛學家呂徵先生早在50年代初就對佛教的因果輪回報應的意義作出了准確的評論:“從輪回方面說,佛家初意,側重于道德的責任感。對自,則覺悟到人生的可貴,不使空過,而一切行爲都爲自身將來有責,絕非一死可以了之,這是輪回上永感的意義。對他,則覺悟到生存的相依,互生影響,而個人行爲應對全體負責,將來業力相酬,無異身受,這又是輪回上共感的意義。再就自身受到他人的影響而言,則過去人的作爲會與當前人生相連貫,而現在所作無異繼續古人業績邁進,責任所在,更不容辭,這是輪回上類感的意義。再就自身受到他人的影響而言,則過去人的作爲會與當前人生相連貫,而現在所作無異繼續古人業績邁進,責任所在,更不容辭,這是輪回上類感的意義。要是從這些意義去體會,佛家輪回的說法就不能混同有靈魂的因果報應之談。”(《呂徵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35頁)呂先生的這一番評論,的確可以使我們深長思之。
無常說
從緣起論出發,佛陀認爲宇宙人生是無常的,宇宙中沒有什麼永恒不變、萬古長存的東西,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終,有盛必有衰。萬事萬物都是因緣而起,因緣而滅,緣起緣滅,遷流不斷。由此佛陀把整個宇宙看成是一個不斷變化流動的無常之流:“譬如恒河大水暴起隨流聚沫,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所以者何?彼聚沫中無堅定故。如是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粗,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看守,比丘谛觀思維分別,無所有,無牢,無實,無堅固。”(《雜阿含經》卷10)意即整個宇宙如波濤洶湧的恒河水,河面上激起無數泡沫,沒有存在、沒有穩定性、實體性和固定性。故世界上一切事物,不論過去的,未來的,現在的,內部的,外部的,粗大的,細小的,美的,醜的,遠的,近的,如果認真思索,它們都沒有穩定性、固定性。萬物皆流,萬物皆變,世界之所以能夠成立就在于它是不斷流變的。宇宙萬有,皆由因緣和合而生,既是因緣所生,自不免有遷流變化。因此,人生的生老病死,萬物的生住異滅,世間的時序流轉,宇宙的成住壞空,這一切都逃不脫無常的範圍。不過在這裏要注意的是,佛法上講的無常,只是變滅,而不是斷滅。這種變滅是前滅後生,永遠相續不斷,這與否定一切的斷來說是不能混爲一談的。
正因爲世間萬物是無常的,所以人生一切皆苦,佛教稱之爲“苦苦”,主要表現爲八苦,這已在前文論述。人的一切喜樂,如財富、榮譽、健康、聰明等,雖然使人快樂、滿足,但到了變化的時候,苦就跟著來了,佛教稱之爲“壞苦”。就是不苦不樂,平淡恬靜,亦苦,因爲既然萬事萬物不離遷流變化,遲早都免不了苦,佛教稱之爲“行苦”。故不管是苦是樂,還是不苦不樂,盡皆是苦。故自佛教而言,世間如火宅,叁界如牢獄。有此厭離之心,就會以堅定的志願去追求之道。
無常一般分爲兩類,一是刹那無常,刹那爲梵語,意譯爲念、一念頃、一瞬間,故刹那無常又稱爲一念無常或念念無常,意即在極短暫的時間內事物也要經曆生住異滅的無常變化的。譬如人在生理上,毛發爪甲的代謝,血液淋巴的循環,是無時或止的。時時刻刻有老細胞的死亡,時時刻刻有新細胞的産生,在這不停的刹那生滅變化中,使一個人自幼年而壯年,自壯年而衰老,自衰老而死亡。在心理上,前念才滅,後念已生,刹那刹那,不得停止。人的生命就是由無數個刹那時間段所組成,一晝夜就有六十四億九萬九千九百八十刹那連續時時刻刻在生滅變化,而每一刹那都有生住異滅的變化。二是相續無常,又叫一期無常,謂一切有情生死有期,不管生死期有多長多短,都有生住異滅之相,如短命菌,長壽龜。如人的一期無常(又稱分段生死)是從襁褓(未及周歲)→孩提(二、叁歲)→黃口(十歲以下)→弱冠(二十歲)→而立(叁十歲)→不惑 (四十歲)→知命(五十歲)→耳順(六十歲)→古稀(七十歲)→杖…
《試析原始佛教的哲學思想(王路平)》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