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家七派宗風詳解
這裏所說的禅宗五家七派,都是指的南宗慧能以下分宗分派的情況。自初祖達摩五傳而至五祖弘忍,忍之下分北宗神秀與南宗慧能二派。北宗行于北地,數傳而絕。南宗行于南地,普傳既廣,改變了師弟單傳的做法,往往一師傳幾個弟子,各爲一家。于是愈衍愈繁,禅風遍于全國,各務其師之說,競自爲家,遂爲沩仰、臨濟、曹洞、雲門、法眼五家。七派者,在五家中的臨濟宗第六代石霜楚圓下分爲黃龍慧南與楊歧方會二派,是爲五家七派。其中沩仰早歇,曹洞僅存,而雲門、臨濟、法眼叁家,在宋朝還很盛。到清末民初,臨濟則遍天下,曹洞僅一角了。然其宗派的興衰,非法有強弱,在得人不得人耳。五家七派之分,唯以家風不同而有差別,不是宗旨或教義有差異。今將五家分派之系統,列表如下 。
(一)沩仰宗
沩仰宗是慧能爲代表的禅宗中最先成立的一個宗派,由于此宗的開創者靈祐和他的弟子慧寂,先後在潭州的沩山(今湖南省甯鄉縣西)、袁州的仰山(今江西省宜春縣南),舉揚一家的宗風,後世就稱爲沩仰宗。
靈祐禅師是福州趙氏子,十五歲依本郡建善寺法常律師出家,于杭州龍興寺受戒,二十叁歲遊江西,參禮百丈懷海禅師。一日侍立至深夜,百丈雲:“汝撥爐中有火否?”師撥雲:“無火。”百丈起身深撥得少火,舉以示之曰:“此不是火?”師由是發悟,禮謝陳其所解。百丈曰:“此乃暫時歧路耳。經雲: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既至,如迷忽悟,如忘忽憶,方省己物不從他得。故祖師雲:悟了同未悟,無心亦無法。只是無虛妄凡聖等心,本來心法元自備足。汝今既爾,善自護持。”
仰山慧寂禅師,韶州懷化人,姓葉氏。年十五欲出家,父母不許。後二載,師斷手二指,跪父母前,誓求正法,以報答父母劬勞之恩,父母乃許。遂依南華寺通禅師落發,未受具足戒即遊方。初谒耽源,已悟玄旨。後參沩山,遂升堂奧。耽源謂師曰:“國師(慧忠)當時傳得六代祖師圓相,共九十七個,授與老僧。乃曰:“吾滅後叁十年,南方有一沙彌到來,大興此教,次第傳授,無令斷絕。”我今付汝,汝當奉持。”遂將其本過與師。師接得一覽,便將火燒卻。耽源一日問:“前來諸相,甚宜秘惜。”師曰:“當時看了便燒卻也。”源曰:“吾此法門無人能會,唯先師及諸祖師、諸大聖人方可委悉,子何得焚之?”師曰:“慧寂一覽,已知其意。但用得不可執本也。”源曰:“然雖如此于子即得,後人信之不及。”師曰:“和尚若要重錄不難,即重集一本呈上,更無遺失。”源曰:“然。”耽源上堂,師出衆,作此“○”相以手托呈了,卻叉手立。源以兩手相交,作拳示之。師進前叁步,作女人拜。源點頭,師便禮拜。
參禮沩山靈祐禅師時,沩問:“汝是有主沙彌,無主沙彌?”師曰:“有主。”曰:“主在什麼處?”師從西過東立,沩知是異人,便垂開示。師問:“如何是真佛住處?”沩曰:“以思無思之妙,返思靈焰之無窮,思盡還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師于言下頓悟。自此執侍前後,盤桓十五載(見《五燈會元》卷九。不久往江陵受具足戒,住夏探究律藏(見《景德傳燈錄》卷十一)。
沩仰宗的家風,審細密切,師資唱和,事理並行。體用語似爭而默契。《人天眼目》說:“沩仰宗者,父慈子孝,上令下從;你欲吃飯,我便捧羹;你欲渡江,我便撐船;隔山見煙,便知是火;隔牆見角,便知是牛。”亦方圓默契之意。《五家參詳要路門》說:“沩仰宗明作用。”如普請摘茶的時候,沩山問仰山曰:“終日摘茶,只聞子聲,不見子形,請現本形相見。”仰山搖撼茶樹。沩山說:“子只得其用,不得其體。”仰山說:“未審和尚如何?”沩山良久不語。仰山說:“和尚棒某甲吃,某甲棒教誰吃?”沩山曰:“放子叁十棒。”此即“明作用論親疏爲旨”的意趣。又如《歸心錄》說:“沩仰家風,機用圓融,室中驗人,句能陷虎。”又《五家宗旨纂要》說:“沩仰宗風,父子一家,師資唱和。語默不露,明暗交馳,體用雙彰,無舌人爲宗,圓相明之。”
在禅宗五家中,沩仰宗最早興起,但衰亡也較早。其法脈流傳約一百五十年。
(二)臨濟宗
臨濟宗是禅宗五家中繼沩仰宗之後而成立的一個宗派,由于開創此宗的義玄禅師,在河北鎮州(今河北省正定縣)的臨濟院,舉揚一家宗風,後世就稱爲臨濟宗。
臨濟義玄禅師曹州南華人,姓邢氏,幼負出塵之志,及落發進受具戒,便慕禅宗。起初在黃檗希運禅師會下隨衆參侍,行業純一。時睦州爲第一座,見師行止乃歎曰:“雖是後生,與衆有異。”遂問:“上座在此多少時候?”師曰:“叁年。”州曰:“曾經參問過和尚嗎?”師曰:“不曾參問,不知問個什麼?”州曰:“何不問堂頭和尚,如何是佛法的大意?”師便去。問聲未絕,黃檗便打。師下來,州曰:“問話作麼生?”師曰:“某甲問聲未絕,和尚便打,某甲不會。”州曰:“便更去問。”師又問,黃檗又打。如是叁度問,叁度被打。遂向州告辭曰:“早承激勸問法,累承和尚賜棒,自恨障緣,不領深旨。今且辭去,往諸方行腳參訪。”州曰:“汝若去,須辭和尚了去。”師禮拜退。州先到黃檗處曰:“問話上座,雖是後生,卻甚奇特。若來辭,方便接引。已後爲一株大樹覆蔭天下人去在。”師來日辭黃檗,檗曰:“不須他去,只往高安灘頭參大愚,必爲汝說。”
師到大愚,愚曰:“什麼處來?”師曰:“黃檗來。”愚曰:“黃檗有何言句?”師曰:“某甲叁度問佛法的大意,叁度被打。不知某甲有過無過?”愚曰:“黃檗恁麼老婆心切,爲汝得徹困,更來這裏問有過無過?”師于言下大悟。乃曰:“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愚掐住曰:“這尿床鬼子,適來道有過無過,如今卻道黃檗佛法無多子。你見個什麼道理?速道!速道!”師于大愚肋下築叁拳,愚拓開曰:“汝師黃檗,非幹我事。”
師辭大愚,卻回黃檗。檗見便問:“這漢來來去去,有甚了期?”師曰:“只爲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侍立,檗問:“甚處去來?”師曰:“昨蒙和尚慈旨,令參大愚去來。”檗曰:“大愚有何言句?”師舉述前話。檗曰:“遮大愚老漢,待來見與打一頓。”師曰:“說甚待見,即今便打。”隨後便掌。檗曰;“這瘋癫漢來這裏捋虎須。”師便喝。檗喚侍者曰:“引這瘋癫漢參堂去。”後來沩山舉此話問仰山雲:“臨濟當時得大愚力?得黃檗力?”仰雲:“非但騎虎頭,亦解把虎尾。”
臨濟與黃檗一起栽松時,檗曰;“深山裏栽許多松作甚麼?”師曰:“一與山門作境致,二與後人作標榜。”說了將鋤頭打地叁下。黃檗曰:“雖然如是,子已吃吾叁十棒了也。”師又以鋤頭打地叁下,作噓噓聲。黃檗曰:“吾宗到汝,大興于世。”
師後住河北鎮州臨濟禅院,學侶雲集。一日,謂普化、克符二上座曰:“我欲于此建立黃檗宗旨,汝且成褫我。”二人珍重下去。叁日後,普化卻上來問:“和尚叁日前說甚麼?”師便打。叁日後克符上來問:“和尚前日打普化作甚麼?”師亦打。
師上堂說:“汝等諸人,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向汝諸人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當時有個僧人問:“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下禅床把住雲:“道!道!”僧擬議,師拓開曰:“無位真人,是什麼幹屎橛。”便歸方丈。
師接引學人有叁玄(叁種原則)、叁要(叁種要點),四料簡(四種簡別)等施設。師上堂時說:“山僧今日見處,與祖佛不別。若第一句中薦得,堪與祖佛爲師。若第二句中薦得,堪與人天爲師。若第叁句中薦得,自救不了。”僧便問:“如何是第一句?”師曰:“叁要印開朱點窄,未容擬議主賓分。”曰:“如何是第二句?”師曰:“妙解豈容無著問,漚和爭負截流機。”曰:“如何是第叁句?”師曰:“但看棚頭弄傀儡,抽牽全藉裏頭人。”乃曰:“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須具叁玄門,一玄門須具叁要。有權有實,有照有用。汝等諸人作麼生會?”
師小參時指示接引學人方法雲:“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兩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諸方目此爲四料簡。
師接化學人常用棒唱,他說:“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汝作麼生會?”僧擬議,師便喝。(見《五燈會元》卷十一)
師示衆曰:“我有時先照後用,有時先用後照,有時照用同時,有時照用不同時。先照後用有人在,先用後照有法在,照用同時,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敲骨取髓,痛下針錐。照用不同時,有問有答,立賓立主,合水合泥,應機接物。若是過量人,向未舉已前,撩起便行,猶較些子。”師見僧來,舉起拂子。僧禮拜,師便打。又有僧來,師亦舉拂子。僧不顧,師亦打。又有僧來參,師舉拂子。僧曰:“謝和尚指示。”師亦打。
師示衆曰:“參禅之人,大須子細。如賓主相見,便有言論往來。或應物現形,或全體作用,或把機權喜怒,或現半身,或乘獅子或乘象王,如有真正學人便喝。先拈出一個膠盆子,善知識不辨是境,便上他境上作模作樣,便被學人又喝,前人不肯放下,此是膏肓之病,不堪醫治,喚作賓看主。或是善知識,不拈出物,只隨學人問處即奪,學人被奪,抵死不肯放,此是主看賓。或有學人應一個清淨境,出善知識前,知識辨得是境,把得抛向坑裏。學人言:大好善知識。知識即雲:咄哉!不識好惡。學人便禮拜。此喚作主看主。或有學人,披枷帶鎖,出善知識前,知識更與安一重枷鎖。學人歡喜,彼此不辨,喚作賓看賓。大德,山僧所舉,皆是辨魔揀異,知其邪正。”
師雲:“山僧無一法與人,只是治病解縛。爾取山僧口裏語,不如休歇無事去。”“你若能歇得念念馳求心,便與祖佛不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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