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我是你們的老師,你們是學生。可是皈依叁寶後,你們並不是我的徒弟。你們的師父是佛、是法、是僧。”可是到目前爲止,全臺灣只有我敢講這種話,其它人都是說皈依了就是徒弟。
其實出家人只是一個代表人,僧伽是一個團體,不是個人,一個團體總有代表。信徒皈依後,依止這個代表人學習佛法修行,如果信徒搬家了,就要另外就近再找一位依止的師父,找一位代表僧團的師父。
學佛的出家人、在家人都是佛弟子,沒有人弟子。今天在臺灣都是學人,皈依人,法師講一部經,他不說佛說什麼、對我們有什麼好處,而是說祖師怎麼說、大師怎麼說、長老怎麼說、高僧怎麼說,其實講經當然要講佛怎麼說,怎麼只是講人怎麼說?人的學佛心得拿來當參考是可以,不過不能拿來當成學習的對象。所以我說那是人法,不是佛法;是人教,不是佛教。目前的佛教界,不只是臺灣,全世界的趨勢也都是這樣。所以禅宗裏有幾句重話:小疑小悟,大疑大悟,那麼不疑呢?就是不悟了,這是要人不要盲從。不妨面對自己的疑惑,化解疑惑,自己才能得到利益。當然有很多人提出相反的意見說,佛法不是講信願行嗎?不是要絕對的信嗎?但那是對佛,不是對人,對象不要搞錯了。
菩薩說的也是學佛的心得,何況所謂祖師、大師、長老、大德,他們究竟到達何種程度的修養?我們不能得見,只是聽說。臺灣有位李炳南 居士,現在已經過世了,他透過印光法師想求淨土法,但他從沒見過印光法師。在臺灣,我同他第一次見面就和他說:“你沒見過印光法師。”他說:“你怎麼知道?”我說:“從你言語我就可以知道,因爲我和印光法師接觸很多次。”李炳南 居士是通信皈依的,從沒有和印光法師見過面。我提這一點,不是在講是非,而是講很多人盲目的崇拜。
另外太虛法師在臺灣是最流行的了,可是有幾個人知道太虛法師是政治和尚?我可以100%的肯定他是政治和尚,所以《太虛大師全集》寫出來的某些部分是有問題的。在實際問題上,他令人不滿的地方還是有的,例如他向國民政府建議42條意見,包括寺院財産要拿出幾分之幾給政府,那是因爲他住在城市,不知道住在山裏面的寺院狀況,看到寺院有好幾 十甲 田,好像很大,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依靠這些田地自己耕種生活。此外,寺院跟學校的部分,過去要辦一個學校是很困難的,他建議要把寺院開辟多少地方給政府來辦學,這聽起來很不錯。他另外提出很多建議,包括42歲以下的出家人都應該去當兵,穿袈裟的方式要改變──這等于是要破壞佛教的傳統。對于他的建議,不只是我不滿,就是連很有道德修養的虛雲老和尚也非常生氣,他向他的督軍皈依弟子說:“我現在要到南京去做一件事。”那時候督軍都有飛機。“您去幹什麼?”他說:“我要去降魔、斬魔。”嘿!那麼一個有道德修養的老和尚都生氣了。當然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不需要去討論。
其實我對印光法師或太虛法師沒有任何評論,不管怎麼樣,一個人有名氣,一定是具備某些條件、有他的長處。
只是太虛法師到後期完全改變了,反對他的人太多了,擁護他的人便鼓勵他把自己關起來。經過幾年的修行以後,他慢慢懂得什麼叫出家,什麼叫佛法,用佛法來說,他是覺悟了,以前他的破壞性很大。來到臺灣的人,很多人都是看到後期的太虛法師,對他在前期的破壞、亂的部分不會知道。
印光法師其實是一個老實修行人,他唯一教化是念佛,可能是受到盧山慧遠大師的影響。早期出家人都是受到過去高僧的影響,過去大陸要看一部《大藏經》是很難的,不夠資格的人不讓他看。知道南懷瑾嗎?爲什麼他當過沙彌?他是爲了要看藏經,到廟裏出家現沙彌相,藏經看完了,他就走了。在廟裏看藏經的人,可以受到供養,什麼都可以不要做,只要好好看藏經,所以要具備條件的人才可以看。他的故事不錯:現沙彌相去看藏經,現道士相去學道法,他很自在。
臺灣目前佛教很熱鬧,佛教徒人數龐大,我們可以看到每一年佛教界的收入和支出經費都是非常驚人,但是佛法在哪裏呢?其它的教也是教,佛教稱爲佛教,談的是智能、修養,但佛教徒不一定有智能修養;學佛的人應該追求智能。智能從何而來?那是佛陀的道理、方法,然後化爲行爲去修行。有了完全的修養,才能得解脫。
許多學佛的人,只是在語言文字上學佛。我講一些話,別人或許會認爲我這個和尚一點都不莊嚴:在臺灣看到許多人自稱他是佛菩薩再來,是多麼的了不起,假使見著這種人,忽然之間賞他一個耳光,看他有什麼反應,你就知道他有什麼修養。如果他問說:你爲什麼打我?那麼這個人可是個凡夫俗子;如果他讓你根本沒有伸手的機會,這個人才是了不起。畢竟一個有道德修養的人,不在乎會不會講、會不會寫,而是心性的修養怎麼樣。
26、自耕自食的寺院傳統
過去大陸的寺院和臺灣不一樣,都是自耕自食,土地都是在家許願的人送的,寺中常住靠自己種田、種菜、砍柴等等,都得自食其力。過去只有城市的寺院不做這些事,處在深山裏的寺院,尤其是大叢林,都得完全靠自己。
一般說來,過去大陸的城市寺院多屬經忏道場,專門爲往生者服務,至于山中叢林,則是和活人(信徒)打交道。所以我到臺灣來很不習慣住在城市的寺院,到目前爲止,我還是很少花時間去和死人打交道。不過現在我們寺院也有經忏,因爲完全只靠供養仍屬有限。我們的唯一條件是亡者不可以進寺院,屍體得經過火化,也不能送到大雄寶殿,我們的大雄寶殿絕不容許。地藏殿則屬于爲往生者而設,我們爲亡者念經大多在外院,內院是一般人或法師,區分得很清楚,即使骨灰也都不可以進到內院。如果我們以釋迦牟尼佛原來的思想和立論來說,度人是要度化活人而非死人。我常說佛法是對人說的,而不是對死人說的。
可是我們看臺灣的情形,如果不和死人打交道,會幾乎沒有飯吃。我們還好,盡量避免這一類事。到我們寺院結緣的,我們爲亡者做法事,多屬我們的信徒;爲了信徒,那是不得已,我們情願在農曆七月盂蘭盆節的時候做普渡法會,平常就盡量避免。
我說一句重話,可能很多人都不能接受,就是我從來不主動出去找人化緣;我在臺灣半世紀了,我自己不做,也不會教我的徒弟做。這可能和過去我的師門教育有關系。我的師門一脈傳下來,都是這樣的,有多少道德修養、多少福報,都不勉強,不強求,可是不可以拒絕人家來結緣,因爲人家發願來做功德,就不可以拒絕,但是絕不主動去化緣。這種作風,可能不只是在臺灣,說不定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這樣,這也是我的師門傳統。
二十七、功德的真谛
佛教常說,佛以慈悲爲懷,出家人強調慈悲,可是如果舍棄因緣、因果,談什麼慈悲?所以我常說,做功德有問題。現在臺灣講究做功德,布施的愈多,功德就愈大?也許很多很有錢的人,但公務員就未必,所以一個公務員拿了叁、五百來,或許比有錢人拿了五千一萬的,其功德可能還要多。所以功德的多少,不是以錢財數目字來衡量。佛經中記載很多有關布施功德的事:有一天,很多人來供養釋迦牟尼佛,大家都走了之後,還有一個小女孩跪著不走,釋迦牟尼佛問她:“大家都走了,你爲什麼還不走?”她說:“我想供養佛。”佛說:“好啊!”“可是我沒有錢,家裏很貧窮。”“那你要供養什麼呢?”她就從口袋裏拿出七顆白石子,她跟佛陀講:“我只有這七顆白石子,可是我是花了很多時間去找到的,裏面一點點瑕疵都沒有。我想供養佛。”佛陀很歡喜。這小女孩就問:“這樣有沒有功德?”釋迦牟尼佛馬上就發光,讓她立刻得悟。我們在經典上說生什麼光,其實主要都是講智能,就些光在他頭頂生起,立刻得悟。這是一個故事,如果去深入的話,釋迦牟尼佛不會說:“你供養我七顆白石,你就可以立刻得悟。”不是的,這裏面有多少佛法在,釋迦牟尼佛也不會否定很多供養他的人。
現在很多人太過于強調布施功德,許多家庭甚至發生問題。夫妻倆人都信佛還好,如果只有一人信佛,去布施求功德,另外一個可能就不太歡喜,造成家庭不和。我舉過一個例子,我說,假如一個家庭,除夫妻倆以外,還有叁個孩子一家五口,如果父親一個月賺五萬元,這五萬元是一家子的,不是他一個人的,因爲家人都是他最親密關系的人,他有責任、有權利、有義務要負,如果這個做父親要布施求功德,最好開個家庭會議,告訴家人,爲什麼他想做五百元功德,如果其中有一位不贊成,那他只能布施四百;假使有兩個人不贊成,那他只能布施叁百。絕不能說:“我是父親,老子賺錢,老子愛怎麼花就怎麼花。”絕不能用這種方式。因爲他對自己的太太、兒女,是有責任、有權利、有義務的,這是不能否認的事。我舉這個例子,引來太多人罵。其實不是自己花錢的事,而是關系到這個家裏人與事的問題,可是有許多人並不在意。
功德是一種力量,也是一種修養,要把修養發揮成一種力量,讓人得到利益,那才是功德。如果還沒做功德,就已經引得人家不歡喜了,那功德怎麼形成?所以我說“隨喜功德”,不是像一般人所說的馬馬虎虎的意思,不是大家做功德我就做功德,而是像剛才我所舉的例子。大家要反省,才能完成功德;如果有一個人不同意,那就不能勉強。
二十八、佛法無定法
我在臺灣這麼多年,常講一句話:“佛法不是提出一個問題,求得一個答案。”爲什麼?比如說:什麼是煩惱?這是一個問題,能不能給個答案?如果勉強答:“身心不自在,就是煩惱。”乍看好像講清楚了,其實並沒有講清楚,因爲佛法不只是說煩惱是什麼,而是要了解爲什麼煩惱?煩惱是怎麼形成的?可不可以不煩惱?能不能有什麼方法將煩惱化解掉?這才叫佛法。很多不了解佛法的人,都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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