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變”和“叁能變”的思想。
所謂“一能變”,指八個識中惟有阿賴耶識是能變。所謂“叁能變”,指八個識皆爲能變。《唯識叁十論》代表著“叁能變”的思想,以第八識爲初能變,第七識爲二能變,前六識爲叁能變。關于如何“變”的問題,又分“因能變”和“果能變”兩種。因能變,指一切法的生起皆有其因,無論八識還是一切境界的生起,都離不開作爲種子的因。種子成爲現行後,才能顯現心法和色法。前五識的種子現行後,有前五識的作用;第六識的種子現行後,有第六識的作用。
每種識在作用時,又有能和所兩方面。能,爲能認識的作用;所,爲所認識的境界。眼識作用時,我們看到了色。其中,能夠見色的是見分,即“能”;所看到的色是相分,即“所”。你們聽到我的聲音,能夠聽的耳識是見分,所聽到的聲音是相分。除識之外,每種心所也包括見分和相分兩方面。比如貪,能貪是見分的作用,所貪對象則是相分。貪的見分和相分,皆需種子才能産生活動。見分和相分同時産生並相互關聯,有見分時一定有相分,有相分時也一定存在見分,說明能認識的心和所緣境密不可分。由阿賴耶識的種子生起諸心、心所的活動,爲因能變;而心、心所生起時,各自于自證分上呈現見分和相分,爲果能變。
通常,我們覺得外在境界是客觀實有的。但唯識學告訴我們:我們所緣的一切境界皆是自心顯現,不曾離開我們的認識,從而否定人們以外境爲實有的錯覺。
五、種子,種性
種子說是探討萬法生起之因。各種宗教、哲學在解釋世界現象時,必然關注世界形成的原始因素,即第一因。所謂第一因,須具備兩大特點,一是不變的實體,二是能派生他物而不爲他所生。關于這個問題,一神教是以神或上帝作爲創造世界的第一推動力。而哲學觀點有二:唯心論以心爲第一因,唯物論以物質爲第一因。
唯識學則認爲,萬法生起之因,正是種子。在自然界,萬物生長皆以種子爲因,如稻種、麥種、樹種等。人亦不例外,父母種子的結合,才孕育了我們的生命。唯識學所說的種子,卻另有所指。所以借用“種子”之名,因爲從出生萬法的角度來說,它和普通種子確有類似之處。唯識學立足于妄識剖析世界。那麼,妄識又是怎樣産生並顯現這豐富多彩的世界?根源就是妄識中儲藏的各類種子。由不同種子的顯現,在我們眼前呈現出世間萬象。現在的世界,遠比過去的時代複雜,原因就在于人心散亂,妄想紛飛。
一切現象的産生,包括我們每個起心動念,皆以種子爲因,並由意識虛妄分別。反省我們自身的心行,所以産生種種惡念,皆因阿賴耶識中具備相應的種子。若阿賴耶識中沒有嫉妒、貪婪、嗔恨的種子,那麼,無論遭遇什麼境界,都不會生起嫉妒等不良情緒。每天,我們會說許多話,做許多事,同樣根源于內在種子的現行。由“種子生現行”,而展現不同的生活方式,並在重複過程中使原有心理因素進一步強化。所以,一切心念、情緒和性格,都是通過重複積累而成。有怎樣的心念,就會呈現怎樣的世界。雖然我們生活在同一空間,但各人眼中的世界又是不同的。當然,人不是機器,每次心理活動的重複都離不開意識參與,並在不知不覺中進行調整,並非一成不變的簡單拷貝。
種子說和哲學所說的第一因有何不同?種子有六義,首要特征便是“刹那滅”,即刹那之間就會生滅。比如稻種,若恒常不變的話,就無法開花、結果。生命中的種子也同樣如此。正因爲具有生滅的特征,才會在生命延續中不斷變化。與此相反,第一因是恒常不變的。此外,佛教認爲生命是無始的,種子和現象之間互爲因果。“種子生現行”,是以種子爲因,現行爲果;而“現行熏習種子”,則以現行爲因,種子爲果。當然,“種子生現行”和“現行熏種子”是同步進行的,當種子生現行時,種子又因現行的熏習得到一次強化。
唯識學中,與種子說相關的還有種性學說,這一思想最早出現于《解深密經》和《瑜伽師地論》。《瑜伽師地論》中,將種性歸納爲聲聞種性、緣覺種性、菩薩種性、不定種性和無種性五類。也就是說,成就佛道,須有成佛的種子;成爲阿羅漢,須有成爲阿羅漢的種子。至于無種性,則類似佛經所說的一闡提,善根已斷,修行無望。這一說法和早期傳入的《涅槃經》思想多少有些沖突。因爲《涅槃經》講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皆能成佛。我對于這個問題的理解是,從有情現狀來看,確有不同種性之分,也可理解爲不同根機。有些慈悲心強盛,是菩薩根機;有些出離心迫切,是聲聞根機;也有些惡業極深,善根幾乎湮沒不見。雖然人的根機千差萬別,但從緣起法的角度來看,亦非固定不變。如聲聞種性者,若不斷給予菩薩道的教化和熏習,久而久之,也可能回小向大,轉爲菩薩種性。而無種性者,若有因緣聽聞佛法,不斷熏習,未必沒有轉變的可能。所以,種性雖然存在,但也不可理解得太機械。
六、菩薩行
通常,對唯識的學習多偏重于“見”的方面。尤其是民國以來,唯識學基本流于哲學式的研究,與修行嚴重脫節。須知,大乘佛法的核心爲菩提心、菩薩行、空性見,缺一不可。
漢傳佛教中,關于“見”的內容非常豐富。唯識學人多以《成唯識論》爲核心,探討叁性、八識諸法,闡述唯識無境理論;中觀學人則以《中論》、《十二門論》爲核心,宣揚二谛、八不,顯示緣起性空的中道實相;禅宗學人重視明心見性,“只論見性,不論禅定解脫”,認爲見性後一切迎刃而解。翻看禅宗語錄,很少涉及菩提心和菩薩行的內容,認爲見性便自然具足佛果的一切功德。那麼,抛開菩提心、菩薩行,見性能否成佛?一定是不行的。沒有菩提心和菩薩行,就沒有大慈大悲的成就,終不能成無上菩提。
菩薩行包括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般若六度,此外還有十度,于六度後增加方便、願、力、智。從六度而言,“慧”只是其中之一,雖是最重要的一度,所謂“五度如盲,般若如導”,但不可替代前五度的方便行,這正是宗大師在《廣論》所說的“如是于余亦當了知,方便、智慧不離之理”。對于成佛來說,方便與慧,缺一不可。
翻開唯識經論,都有相當篇幅談到菩薩行的內容。《解深密經·地波羅蜜多品》論及六度、十度的修行,《瑜伽師地論·菩薩地》對菩薩行有詳細介紹,《攝大乘論·彼入因果分》談到六度修行,《成唯識論》也講到菩薩行。此外,《顯揚聖教論》、《大乘莊嚴經論》、《辨中邊論》等經論中,也包含著菩薩行的內容。可見,菩薩道的修習絕非只重視般若而已。十地菩薩的修行,就是圓滿十度的過程。而菩提資糧的積累到佛陀功德的成就,也是以修習十度(尤其是前六度)爲核心。
七、瑜伽止觀
唯識學的建立,和瑜伽師的止觀經驗有關。他們通過修習止觀,體悟到萬法唯心之理,提出“諸識所緣,唯識所現”。作爲唯識學的修行,瑜伽止觀是其重要組成部分。《解深密經·分別瑜伽品》中,專門介紹了大乘瑜伽止觀的修習。瑜伽唯識學的根本論典《瑜伽師地論》,則是以瑜伽師的修行次第爲線索,建立叁乘的修證體系。
“瑜伽”並非佛教特有的概念,在印度早期的六師外道中就有瑜伽派。唯識宗和“瑜伽”一詞有特殊關系,有時甚至以“瑜伽”作爲唯識宗的代名詞,這主要和《瑜伽師地論》有關。瑜伽,意爲相應,即自心與叁乘境行果相應。瑜伽師,則是追求解脫、其心能與叁乘境行果相應者。地,爲修行過程,即叁乘修學的次第及位次。
“止觀”是幫助我們與叁乘境行果相應的手段。通過聞思經教、如理思惟,我們能獲得理論上的正見。但以聞思培養起來的見,只是一種認識,難以抵擋生命固有的習氣。惟有通過止觀修習,將聞思正見落實于心行,才能轉化爲摧毀煩惱的心理力量。所以,教下修行多以止觀爲契入空性的途徑。
止,是將心止于某一境界。凡夫心的最大特點是不穩定,或掉舉,或昏沈,或散亂,整日搖擺于各種情緒間。就心行而言,止,能使心念專注于一處。比如光,通常情況下只能用來照明,但以凸透鏡聚成一點後,卻能引燃火苗。止的力量,生活中隨處可見。有些人在工作時極其投入,全神貫注,心無旁骛,這也是一種止。問題是,這種專注雖能使工作效率極大提高,卻不會引發智慧。同樣的道理,止于煩惱之因,必定招感苦果。若我們專注于嫉妒,或專注于嗔恨,則將引發力量強大的嫉妒和嗔恨。所以說,止本身是中性的,關鍵在于止的內容。
佛法倡導的止觀,目的在于開發內心的覺性,這就必須以正知正念爲前提,並非止于任何一處皆可。若止于煩惱,就在不斷培養不良習氣,這是需要特別注意的。觀,更應以佛法正見爲指導,惟有如此,才能以此照見五蘊皆空,照見諸法實相。
我法二執,令我們始終處于不覺的狀態,于依他起的相見二分中生起能所執,因而被限製在自己構建的二元世界中。由于執著二元對立的境界,于是引生種種煩惱,並在這些心理推動下不斷攀緣所執的境界,使生命在妄流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修行的關鍵,在于打破能、所執。惟有如此,才能恢複覺性作用。凡夫往往執著“我”是實實在在的,從而以自我爲中心,對自己的一切備加珍惜,刻意呵護。那麼,如何突破能所執?無論是中觀正見還是唯識正見,目的都是摧毀這種遍計所執。佛法告訴我們:一切事物都
沒有恒常的自性,我們所有的妄執,都是人爲賦予的虛妄分別,並非客觀存在的事實。一旦洞察其虛幻本質,執著自然減少,就如成年人不再執著兒時遊戲一樣,因爲我們已了知遊戲實質。
現實中,我們最牽挂的,往往是最在意的。所以,唯識修行有兩個層次:一是認識境空,了知境界乃內心迷惑的顯現,並非獨立于心外。二是認…
《《唯識叁十論》·唯識總論(濟群法師)》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