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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长神灵的山▪P12

  ..续本文上一页,我们经常会下意识地向老天祈祷,希望有一股大风把乌云刮走,到哪都行,只要别在咱家的上空就行。这些也许就是在当时那种特殊背景下,蒙蒙胧胧产生的一种对神灵的期盼、一种想借助超自然力量趋赶走冰雹或者暴风雨的巫术心理。

  当然我们的祈祷或者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要避免灾害的想法都是没有用的。因为当时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天气咒师或者是防雹巫师站出来呼风唤雨驱散乌云,拉萨也再不是往日那种依靠巫师来预防天灾人祸的时代,拉萨人有自己独特的手段来赶走这些讨厌的东西。

  记得很清楚,每年的夏天,只要拉萨上空乌云集聚出现了要下冰雹的预兆时,当地的驻军就会根据气象部门的指示,朝乌云密集的天空开炮,用炮火来驱散雹云。于是,拉萨人渐渐对冰雹的恐惧感减弱了,即使偶尔冰雹依然要砸坏自己家的蔬菜,依然要吃几顿干莱,那也仅仅抱怨一下老天爷就罢了。

  1977年,我在西藏山南曲松县的下江乡插队。大约是8月份的时候,生产队长要我跟着一个60多岁的瘦小老头赶马车。我们运的东西很杂,但是差不多每天都要在曲松通往加查的公路上走一段。

  瘦小老头叫西绕,他本人说自己原来是城里人,在山南有一份挺不错的工作。可是1973年的冬天,从拉萨来的一队红卫兵说他跟拉萨的一位防雹巫师有过交往,肯定学过很多封建迷信的东西,再加上别的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他离开了泽当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老人很善良,汉语也讲得很好。他几乎每天都会找到一两个话题,当然老人更喜欢讲神话传说,只要一讲到神灵鬼怪,他就会一个劲地发挥。所以我相信他的确学过某些有关巫术和神怪方面的东西。

  一天我们喝了点青棵酒,然后昏昏沉沉地赶车去县里拉东西。

  从公社的马房出发,经过下江区委,沿着曲松到加查的公路往西走几分钟是一片很宽阔,足有五六公里长宽的草坝。平坝是土石相间,不能种地,所以长满了一尺来高,开着蓝白杂揉小花的野草。

  在公路的左侧是几里路宽纵横东西的下江河大峡谷。我们知青点的同学差不多每天都要轮流背着一个铁桶下到峡谷打水。

  说来也碰巧,我们的马车刚一出村子,老西绕就让我来赶车,然后他开始倒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地打起吨来。

  我们的马车有三匹马,中间架着马车把的是一匹黑马。

  老西绕给我吹牛说这匹马是一匹军马,我看上去也有些像。它很高大,除了鬃毛很长很漂亮外,额头上的一撮长长的鬃毛使它更带野性。我们十多个知青刚从拉萨来这里的时候,

  公社放假一天欢迎我们。上午看了半天的歌舞,下午是赛牛、赛马。当时就是这匹马得的第一。我学赶马车后,一次要去县医院看一位生病的同学。我去问老西绕要一匹马,他牵来这匹大黑马和另一匹骨瘦如柴、又矮又小的枣红马。从他阴笑的脸上,我知道他正在心里嘲笑我不敢骑那匹黑马。

  我牵大黑马出了马棚。

  在我的印象中,它是一个很不驯服的家伙。宁可拉车,决不愿意被人骑,有好几次我亲眼看见老西绕的儿子想骑到它身上去,但总是以摔跤收场。

  大黑马对我还算友好,我一只脚踏在马蹬上,它转了几圈,长啸一声就不再动了。

  我刚一上马,它后腿一发力,就已经来到了公路上。我们往西沿着村子西边的山道下到河谷,然后直奔县里。

  下江河大峡谷有二三公里宽,两边陡峭的山壁有100多米高。河谷的中间是河道,两边是青稞地和一片一片的林卡。感觉上同美国的西部毫无差别。;

  大黑马跑得好快,尤其进到林卡里,它就像发了疯似的在林间小道上飞窜。我有时真担心它会不会闯到树杆或者是树枝上。我越是紧拉缰绳,想让它慢下来,它越是狂奔。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闭上眼睛,低头紧贴着马鬃,任它纵横。那时世界的存在就是马蹄的“哒哒”声。

  从县里回来我跟老西绕谈到一天的历险,他说他后悔没有阻止我骑那匹黑马。他说它根本就不是马,它的前世肯定是恶魔或者是哪个妖孽,他甚至还说有一天天神会把它收去的。

  我当然不明白老西绕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大黑马的神态和气质的确有些像一个黑色的鬼怪。我有时坐在马车上看着它奔跑中朝两边有节奏地摆动的黝黑鬃毛和高昂着的头,就感到全身毛骨依然,想跳下马车,从此再不于这种活。我有时甚至感觉它有一天会把我们带进可怕的深渊。

  事实上这种感觉并不是一种胡乱的臆想。

  因为当老西绕在马车上打吨,我独自握着马鞭坐在前头赶车的时候,一种可怕的危险就俏悄地通过天、通过地、通过马朝我们袭来。

  当我们的马车进入草坝后,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变了。漫天的厚厚乌云越过加查山,从我们的背后铺天盖地压过来,然后低低地悬挂在整个草坝上空。这时云层虽然像是停了下来,可是,却越来越厚,越来越黑。

  在我们的正面,在草坝公路的尽头往右进入曲松区管辖的峡谷的入口处,黄昏夕阳的几十根巨大的金柱穿过最西边的云缝,倒插在草坝和云天之间,就像一面金墙,挡住了云的去路。

  马车的背后和顶上,闷闷低沉的雷声隐隐作响,我知道这是它们正在积蓄着力量,也许过不了一会,暴风雨就会从天而降,更有可能还是一场冰雹。

  这时我的想法是赶快把马车赶到乌云的边上,只要进入夕阳金柱的下面,也许就可以避免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了。

  我高举马鞭照着黑马的脖子打了一个响鞭,就在鞭子着马发出响声的同时,在我头顶很低的云层里,一道极亮的闪电落在大黑马的身上,我看得很清楚,闪电像是融入了大黑马的体内,它一下全身发亮,接着是一声霹雷,接着我就感到马车改变了方向,奔向右边的大峡谷。

  像蚕豆那么大的冰雹铺天盖地似的砸打在马车上。

  我完全忘记了拉缰绳,不知道该做什么。

  从公路到下江河谷大约100多米,按马车现在的速度,要不了1分钟。

  老西绕被冰雹砸醒了。但是他睁开眼睛就被马车奔跑的方向吓呆了。因为他和我都看见了对面大峡谷的直壁。就在我们都闪出跳车念头的一刹那。

  迎面,一道极亮的闪电从大峡谷直射马车。

  前面的两匹马改变了方向……

  马车在通往峡谷的转弯处停了下来。

  这件事情以后,老西绕经常对我说,他那天不该喝酒,更不该睡觉。他还说他从来就不怕暴风雨和冰雹,因为主管冰雹和暴风雨的神灵都听他的,他要是没有睡觉,他会有办法预防的。

  我当时才18岁多一点,又不像后来那样了解藏族的神灵和巫术文化,当然不相信他说的东西。我有一次甚至坦率地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向我赌咒发誓说,他的一个叔叔就是拉萨的一位防雹师,他的防雹本领就是从他那儿学来的。我要他下次再遇着下冰雹的天气,做给我看看,他说他不敢,因为公社和区里要是知道了,他就完蛋了。

  1977年我考上大学离开曲松的下江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后来因为我搞的专业涉及西藏的宗教、历史和文化,写过几本书又都与活佛、神灵、巫术等有关,所以对藏传佛教文化圈中的各路神灵都有所了解,这时我才知道自己与老西绕的相识是一种缘分,当然我也知道在藏族的大神殿,他们属于另外一种层次的神灵,他们也许级别最低,但是他们毕竞与西藏的神灵鬼怪有着特殊的关系。   西藏的自然,西藏的现实,还有西藏每天平平常常的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神性和灵性!的确,在西藏的大神殿中,有一些特殊的神灵,他们本身是人,可是他们在藏族人看来又是神,他们演义出了各种传说和神话,演义出了西藏一部部惊心动魄的历史;而另外还有一种神灵,他们虽然不是活生生的人,但他们最初却是从人变来的,他们的故事同样具有很高的神话学价值。

  上面这两类神灵在西藏各地都有,但是在拉萨河谷则相对要多,而且很有影响。

  卓康萨杰康神殿的神巫

  五世达赖喇嘛的时候,拉萨著名的哲蚌寺有一位活佛叫索南扎巴,他因为自己的学识和智慧深得同乡和弟子们的推祟。

  但是寺院的一些活佛,包括噶厦地方政府的部分官员对他日益增大的影响却非常嫉妒。

  索南扎巴在这种情形下,接连挫败了好几次威胁他生命的阴谋和企图,但是,他最后还是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争斗。他决定自己离开尘世。

  他召来大弟子,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并且要弟子们在他死后烧掉自己的身体,他还提醒弟子们说,如果他的敌手们对他的种种指责是毫无根据的话,火葬时就会从柴堆中冒出一股圆柱形的烟雾冲向天空,形成一块巨大的手掌形的黑色云雾。

  说完他就用一根禅杖插进口中窒息而死。

  活佛圆寂后,大弟子把他的尸体放在柴堆上,然后用手指点燃了柴堆。

  果然一股烟柱冲向天空,并且聚集成一块巨大的如同手掌一般的黑云。看到这个征兆,大弟子双膝跪地,乞求师傅的灵魂不要离开尘世,留在寺院报仇。

  这件事情发生后不久,拉萨一带接连遭受了旱灾。接着城镇和乡村开始流行瘟疫。再后来连噶厦地方政府的官员们也屡遭不幸。更可怕的是,一些不知名的鬼怪在中午就开始出现在达赖喇嘛的寝宫,并且打翻了他喜欢的杯盘。

  为了驱除这些不知名的鬼怪,布达拉官的喇嘛们不得不在大中午吹响巨大的法号。

  噶厦和一些重要寺院的占卜师和宣谕神巫很快得到有关部门的指示,他们开始秘密地进行各种仪式,目的是要弄清到底是哪位鬼怪在背后搞鬼。不久,他们发现是一位寻找仇敌报仇的精灵惹了这些麻烦。

  这位精灵就是由索南扎巴变化而来。

  许多寺院的高僧大德、喇嘛和神巫都试图用法力摧毁这位精灵,但是,他们的一切努力都失败了。在一些权威人士的建议下,噶厦地方政府命令敏珠林寺的一位神巫去抓这个到处游荡的精魂。

  这位大德高僧来到戒备森严的布达拉宫,落座于红山之前,开始进行火供仪式。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用自己的魔咒引诱精魂到他手里的长勺中。

  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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