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最高的定境能到无色界的四空处定。在中国,太虚大师则说:“在中国书上只老子始有此境。”(《佛学概论》)在西洋的基督教徒,虽然没有打坐的方法,但在他们的祈祷之中,往往能够得到神秘经验,那也算是禅定的一种。所以也有人说:佛教徒离开禅定,或者基督教徒离开祈祷,就不能得到宗教的实益。这虽未必是绝对的真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法。由此可见,禅定对于宗教价值的重要性了。
因为禅定的作用,在消极方面,可以抑制我执我欲的奔放,在积极方面,又可以自由开放我们精神生活的天地。禅定既是散心的收摄,所以能够防止物欲的氾滥,乃至排除了欲念而进入无欲的状态,禅定的修得也必须是离欲之后的事实,所以在(欲、色、无色)三界之中,欲界天是福报而不是禅定,离欲之后的色界天才是禅天的开始。因此,要想证得无我,首先要离欲,要想离欲,最好是修定,离欲之后的精神领域,自然是一种自由的领域。
但是,禅的境界有很多,通常所说的是九次第定,从初禅、二禅、三禅、四禅的色界定,经过无色界的四空定,进入灭受想定(亦称灭尽定),才是解脱的境界,才是罗汉的境界。外道只知修定,而不知性空的无我,所以虽到第八定,一切物质及妄念都空去了,一个我字还没有空去,所以出不了三界的生死,等他们的定力退失,从定中出来之时,便又回到生死的漩涡中去!
修禅定不是简单的事,如果知见不正、夹杂妄念,比如为了求生天国而修禅定的人,便挟带有情感信仰的成分,厌此欣彼,所以他的定力只能使他生天,只能使他依恋定乐而不再希望解脱生死,所以这不是佛教希望的。通常所称“著魔”,那又是等而下之的一类,那往往是把幻境认作是神迹,认作是证果。本来,定中可能出现的,便有幻境和定境的两种现象。但是,幻境与定境不同,从不净的妄念中产生的是幻境,这在神经系统不正常的人最容易发现,他们所见的幻境,跟他们平日所想的境物是相同的,所不同的只是更加奇妙化了而已;其实,这也是他们心底妄念的反映。末习定时,心太散乱,所以不易觉察,一旦把心稍微静下,微细的妄念便会趁机显现,这在缺少反省力的心态之下,就会以为那是一种神迹。这是很危险的,如果得不到正确的指导和矫正,那就容易成为神经错乱的精神病患者,那是很不幸的!
至于定境,那是在把心念集中于一点,普化成一片,扩大成一团,把这集中了的不散乱的心力,融和了外境成为自心的内境,所以随著定力的深浅,能把心力扩大开去,感应开去,其中所得的经验,便是定境。神通,是定力的化现、感应力的作用。但是,定境是不容许分别的,只能体会而不能名状,即使说出来,那也变了样,否则,那便是幻境了。如果定境而有现象的作用,那已是由定力所生的神通了。
修定的方法很多,如果归纳起来,不外是“止观”的修习与协调。“止”是心的著落、安定、静止,“观”是根据这个止的要求而思惟。如果只止不观,便会沦于枯槁而易昏沉,如果只观不止,便会偏于分别而起散心,所以要主张“止观均等”,才能产生禅的活用,才能进入定的境域。
中国的禅林有一句名言“念佛是谁”,通常是修禅定的入门功夫。定的工夫,固然要有静坐作为基础,定境的获得,却不一定全靠静坐。所以不称坐禅而称为参禅,这个“参”字,就是“观”的工夫。参“念佛是谁”,就是观“念佛是谁”,所以天台宗修持的场合不称禅堂,而称观堂,浙江的观宗寺就是如此。念佛是用心念的,用谁的心呢?我念佛当然是我的心在念,最要紧的关头,就在这个“我”字上面,从“我”字上面一针见血地戳下去,问:“我在哪里?”肉体四肢是我?五脏六腑是我?呼吸是我?精神是我?找找看,我的本体究竟在哪里?找到最后,终究是了不可得,我既找不到,妄心也就静止下来。一到心止的时候,便得身心轻安,离开定境就不太远了。但是一般的心止,未必就是入定,要是工夫不到家,散乱的分别心一止下来,就会渐渐地入于昏沉状态,那不是定而是枯、而是闷。定不是昏沉,定是精勤不懈地保持著一片空明朗澈的心境。因此止了之后,如觉昏沉来临,马上再起观照,思惟“念佛是谁”,这样连续下去,工夫纯熟了,自然会引入定心的。
还有一个公案:中国禅宗的六祖惠能大师,他教惠明参禅,是用这样的指示:“不思善,不思恶。正与麽时,哪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也就是说,当你正在不思善也不思恶的心境之时,那个就是自性本体的显现。试问:我们离开了善恶的一切心念思惟,不就是一片空明朗澈的定境吗?那也正是一种无我境界的显现。所以禅宗教人参禅,还有一句明训,那就是离心、意、识参,不依心体、不借意思、不用识辨,正在此时,哪能还存有什么事物在我们的脑中呢?这些都是顿悟的方法,是直下指归的方法,比起止观均等的方法,又更直接了一层,也更高深了一层,这对普通的人,在短时间内,恐怕是用不上力的。所以用止观方法,是比较安全的。
禅观的方法还有很多。根据唐朝宗密禅师的分类,共有五等: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如来禅。它们的内容已不是本文的篇幅所能介绍,大致上说,中国的禅宗修如来禅,是一种将定的工夫活现并融和在实际生活中的禅定,所以经中说“如来常在定,无有不定时”,中国的禅师则说“饥来吃饭困来眠”,都是禅定的表现。这使得枯坐守寂的小乘禅,全部活了起来。但这也有流弊,因为如来禅虽能与实际生活打成一片,但若非上上根机的人,那就用不上力。试问:能有几人做得到心“常在定”的?定是收摄散心,不受外境的蛊动便是定,谁能如此了?见色、闻香、听声,乃至触恼等等,能够毫不动心吗?这是很难的修养工夫。如果仅在口头拨弄几则禅宗的公案,哪能算是修禅?所以,安全的修定方法,还是从静坐及止观方面著手。
静坐,不就是修定;修定,最好是请已有禅定修养的人直接传授,否则就容易出毛病。比如不净观、慈悲观、因缘观、蕴处界观、数息观,这是小乘的五停心观,尤其是不净观与数息观,最受重视。这些观法,在南传的泰国等地,以及现在的欧美,都是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的。从文字书本上学,那是靠不住的。
但是,修定的人,最好先由静坐著手。静坐有几样必须注意的事项:第一要有一个寂静的环境,第二要有一个平静的心境,第三要有一个平稳的坐姿。不论单腿盘坐、双腿盘坐或交叉盘坐都可以,主要的是平衡身体的重心,保持著不倒。如果年老的人腿子盘不起,也可把两腿垂地,不过那是不能持久的,一则要倒,再则由于血液循环的受阻而会使腿脚发生不良的后果。还有,两眼的视线,最好要集中在座前的二、三尺处之一点,不注意它,也不放弃它;否则,不入昏沉便会散心,眼睛如觉不适,也可暂时闭上后再微启。
如果没有高明的禅师指导,就照上面所说的止观方法练习也可以,但要注意:千万不要希望从修定的工夫中求得什么神迹,如果先就存了某种杂念,修持之后一定会出岔子;要是不存杂念也有幻境显现时,那必须提高警觉,马上回心返照,观察我在哪里?我也找不到时,幻境自然消失;或者是对于很可能出现的种种可喜或可怖的幻境置之不理,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切勿以为是灵验,也别怕它是魔障。
有些人如果不习惯静坐,心太散、意太乱,静不下来,那就另修礼拜、读诵、忏悔、持名念佛等的法门,这是依赖佛菩萨的他力,提携接引我们本具的自力,选定一门,或选定有连贯性质的数门。比如修弥陀净土的,应该拜弥陀佛像,诵净土经论,念弥陀圣号,观西方乐土的种种庄严,这就是一贯性的。只要恳切持久地修持下去,就会渐渐进入佳境。说穿了,这也是修定的方便法门,这是从动中取定的方法。比如阿弥陀经的念佛法门,也在求得一心不乱,那也就是定的一种。
修持最要紧的是信心、敬心、决心、恒心;死心塌地地信,虔诚归命地敬,勇往直前地行,持久不懈地修。不要三心二意,不要急求速效,每日定时定数地修持下去,平心静气地修持下去,必然会有成效的。即使久修不验,那是工夫不纯,不是佛法不灵。在此,我想顺便一提:目下一般寺院的课诵,是值得检讨的,那种只顾形式唱念而不顾内心修养与陶冶的修持法,实在是及待纠正的。
三、修慧
慧,是睿智的意思。修持佛法的目的是在求得解脱,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智慧,还是不得解脱。戒的作用像是治病的药;定的作用像是调补的药;慧的作用像是指导生活的知识。治了疾病,强了身体,还得要有超人的理智,才能做出伟大的事业。所以慧的功用,要比戒定更大。
至于慧的产生,也与戒定有关,通常是由戒生定,由定发慧,慧又转过头来,指导持戒,指导修定,就这样连环地形成了螺旋状态而向解脱之道迈进。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慧,那便是不得解脱要领的盲修瞎炼!
不过,慧的成长,不一定全部要赖戒定的滋养,所以通常把慧的来源分为四类:闻慧、思慧、修慧、证慧。从听法(包括阅读)而得的智慧,称为闻慧;加以自心的思惟而后所得的心得,称为思慧;再从实践中所得的心得,称为修慧;若能亲自体验到了这种心得的本来面目,便是证慧。但我在此必须指出,在这四慧之中,除了闻慧以外的其他三慧,都与戒定有关,特别是与禅定的关系。因此,解脱道的证得,没有这三学的相互为用,那是办不到的。虽然有些慧力特别高的人,不必经过呆板的禅定修持过程,一经点破,就得解脱,但是在其解脱之际,仍得有一种定的力用来促成,不过那是非常快速的,所以称为电光喻定,由此可见,我们也不必批评不修禅定的人就等于没有修持。前面说过,如来是“无有不定时”的,真正的大定深定,绝不限于静坐,《首楞严》所说的大定,也就是这样的。
谁该修持解脱道?
在我们中国,向来有一种几乎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以为修持办道是出家人的事,布施供养是在家人的事。其实,佛法不是出家人的专利,佛法是属于一切人的;修持不是秘密的事,出家人固然要修持,在家人也是要修持;出家人固然要教在家人布施供养,更要指导在家人来如法修持。信佛而不亲自修持,便得不到信佛的确切受用;佛法如不让大家来普遍地实践,也就收不到化世的理想效果。
因此,我要大声疾呼:打开佛法餐厅的大门,让所有那些患著精神饥渴病的人们,都来尽情地享受吧!因为佛法不仅是用来点缀寺院的,佛法是为了众生的饥渴(痛苦)而出现的。
《实践指南》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