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体用一如。五阴缘起,其性本空;六尘境相,不是实有;心本不出不入,不定不乱。禅性本无所住,远离住着禅的寂静;禅性本无生灭,远离生起禅定的念头。心好比虚空,又没有虚空量可得。”
隍闻是说,径来谒师。师问云:仁者何来?隍具述前缘。师云:诚如所言,汝但心如虚空,不著空见,应用无碍,动静无心,凡圣情忘,能所具泯,性相如如,无不定时也。隍于是大悟,二十年所得心,都无影响。其夜河北士庶闻空中有声云:隍禅师今日得道。隍后礼辞,复归河北,开化四众。
智隍禅师听了这一番道理,就直接来拜谒六祖大师。六祖问他说:“你从什么地方来呢?”智隍禅师于是把遇到玄策禅师的前缘述说一遍。六祖说:“的确如玄策所说。只要你的心如虚空,不执著于空见;应用自在无碍,或动或静都不分别思量;忘却凡圣的差别,泯灭能所的对待;如此性相一如,自然无时不在定中。”智隍言下大悟,二十年来的有所得心,完全无声无影。那天夜里,河北的官吏、百姓都听到空中有声音说:“隍禅师今天得道了!”后来,智隍礼谢辞别六祖,又回到河北,广开法宴,教化僧俗四众弟子。
智隍禅师介绍自己答:“我当初是在黄梅弘忍的门下初学,后来又到处游学,寻师访道。现在遇到玄策禅师,介绍我来向你问道,我心中对于禅定,是有是无,还不能明白;是动是静,也还不能了然。请六祖大师慈悲开导!”
六祖大师说:你的心必须广大如虚空,但是也不可以有“空”的这种想法。你可以伟大,但不可以自我傲慢。你弘法、度众、修持,要能应用无碍。动的境界也好,静的境界也好,你要无心,不要分别。对于能觉悟的人,所觉悟的道,都要“能所双亡”。你参禅学道的时候,任何一个时刻都是一如的,并非入定了才叫作定,出定了就不是定,出入都是定。
有一童子,名神会,襄阳高氏子,年十三,自玉泉来参礼。师曰:知识远来艰辛,还将得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试说看。会曰:以无住为本,见即是主。师曰:这沙弥争合取次语。会乃问曰:和尚坐禅,还见不见?
有一童子,名叫神会,是襄阳姓高人家的子弟。十三岁时,从荆南的玉泉寺来参礼六祖。六祖说:“善知识!你远来辛苦了!有将根本带来了吗?如果有将根本带来,就应该认得主人公,你不妨试着说说看。”神会说:“我以无所住心为根本,见就是主人公。”六祖说:“你这个沙弥讲话怎么可以这样轻率呢?”神会于是问道:“和尚坐禅时,是见还是不见呢?”
师以柱杖打三下,云:吾打汝是痛不痛?对曰:亦痛亦不痛。师曰:吾亦见亦不见。神会问:如何是亦见亦不见?师云:吾之所见,常见自心过愆,不见他人是非好恶,是以亦见亦不见。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汝若不痛,同其木石;若痛,则同凡夫,即起恚恨。汝向前见不见是二边;痛不痛是生灭。汝自性且不见,敢尔弄人? 神会礼拜悔谢。
六祖用拄杖打了他三下,说:“我打你时,是痛还是不痛呢?”神会回答说:“也痛也不痛。”六祖说:“我也见也不见。”神会问:“怎样是也见也不见呢?”六祖说:“我所见的,是常见自己内心里的过失,但是不见别人的是非好坏。所以说也见也不见。你说也痛也不痛又是怎样的呢?你如果不痛,就和木石一样;如果痛,就和凡夫一般,会生起瞋恨心。你前面问的见不见是二边见,痛不痛是生灭,你连自己的自性都还没有见到,还敢这样作弄人!”神会听了这一番话后,就向六祖顶礼,忏悔谢罪。
师又曰:汝若心迷不见,问善知识觅路;汝若心悟,即自见性,依法修行。汝自迷不见自心,却来问吾见与不见。吾见自知,岂代汝迷?汝若自见,亦不代吾迷。何不自知自见,乃问吾见与不见?神会再礼百余拜,求谢过愆。服勤给侍,不离左右。
六祖又说:“你如果心里愚迷,不能见性,可向善知识问取见性之路;如果心有所悟,就是自见本性,可以就此依法修行。你既自己愚迷不见自己的心性,却反来问我见与不见。我见性,我自己知道,岂能代替得了你心中的愚迷?你如果自见本性,也不能代替我心中的愚迷。为什么不去自知自见,却来问我见与不见呢?”神会听了,再向六祖顶礼一百多拜,请求大师恕罪,从此服侍六祖,不离左右。
一日,师告众曰: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神会出曰:是诸佛之本源,神会之佛性。师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便唤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茆盖头,也只成个知解宗徒。祖师灭后,会入京洛,大弘曹溪顿教。著显宗记,盛行于世,是谓荷泽禅师。
有一天,六祖对大众说:“我有一样东西,没有头也没有尾,没有名也没有字,没有后也没有前,大家还识得么?”神会挺身而出说:“这是诸佛的本源,也是我神会的佛性。”六祖说:“已经跟你说没有名没有字了,你还叫它作本源佛性。你以后即使有个茅蓬存身,也只是个将佛法作知解会意的人。”六祖大师示寂后,神会前往京城、洛阳弘扬曹溪的顿教法门。著有《显宗记》,盛行于世。圆寂后被朝廷追封为荷泽禅师。
禅宗传到第六祖,分为南顿北渐。北方的神秀大师在当时已经深为朝廷所重,当代的大臣、士大夫们,以及十方学子均对他尊崇有加;而六祖惠能,他只是在偏于一方的广东弘法。六祖惠能大师圆寂以后,神会禅师以佛陀在灵山会上,把涅槃妙心传给迦叶尊者,所以定迦叶尊者为初祖,一直到达摩祖师为二十八祖。因此,这二十八祖的次第,就是由神会禅师确定下来的。及至达摩祖师东渡中国,传慧可、僧璨、道信、弘忍,再传到六祖惠能,这东土六祖,也是神会禅师所确定,从此禅宗的正统,六祖为惠能大师,而不是北宗的神秀。
神会禅师曾在滑台大云寺开无遮大会,庄严道场,十方大德云集,目的就是为了替天下的学道者定宗旨、辨是非,也就是要确定惠能大师是禅宗的嫡传。
甚至于他为了一再宣扬南宗,因而得罪了神秀大师的门下,其中有个玉石如意,多次密告神会禅师聚众造反。当时也有很多同学们力劝神会禅师不必如此计较、认真,但是神会禅师为了正法,可以说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在他四十八岁的时候,曾经遭唐玄宗贬到江西,在江西住了许多年。直到肃宗时,因为安禄山造反,国家府库缺钱,神会禅师出售度牒,帮助政府筹募军需,肃宗感动于他的爱国,肯定他的地位。后来,国家敕建一座荷泽寺,供神会禅师居住,当时他已经八十七岁了。因为他对国家的贡献,唐朝政府后来定南宗为正统,北宗神秀那一支脉,也就慢慢的衰微。因此,神会大师对于六祖,对于南宗法门的贡献,由此可以想知。
其实,神会禅师年轻的时候,曾经从神秀大师参学,因神秀大师的介绍,而到南方参礼六祖。此外,由神秀大师介绍到南方跟随六祖惠能大师学道的青年学者,为数不少。由此可见,虽然门徒们有南北之争,但是神秀大师不失为一个很有度量,很有风度的高僧。
神会禅师为了树立南宗的宗风、正统,直陈“北宗师承是旁,法门是渐,神秀是旁子,嫡传是六祖惠能,法门是顿”。他从四十多岁一直到八十多岁,不断与神秀大师的弟子普寂对抗,可以说为了师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有一首诗说:“寻僧偶尔入山行,青磬红鱼未了情,绿竹还随人意思,吟风来伴读经声。已了娑婆未了缘,深情只欠祖师禅,大悲殿里千尊佛,空向人间泛渡船。”神会禅师的深情只是为了要报答佛恩、师恩、三宝恩,其心愿只是为了弘扬南宗的顿教法门。所以,神会禅师的一生,一直到唐代肃宗皇帝敕定南宗为正统,总算圆满所愿。
一僧问师曰:黄梅意旨,什么人得?师云:会佛法人得。僧云:和尚还得否?师云:我不会佛法。
有一个僧人请问六祖大师说:“黄梅五祖的佛法意旨,到底是什么人得着?”六祖说:“会佛法的人得着。”僧又问:“和尚可曾得到?”六祖说:“我不会佛法。”
师一日欲濯所授之衣,而无美泉。因至寺后五里许,见山林郁茂,瑞气盘旋。师振锡卓地,泉应手而出,积以为池。乃跪膝浣衣石上。忽有一僧来礼拜,云方辩,是西蜀人。昨于南天竺国,见达摩大师,嘱方辩速往唐土。吾传大迦叶正法眼藏,及僧伽梨,见传六代,于韶州曹溪,汝去瞻礼。方辩远来,愿见我师传来衣钵。
有一天,六祖想要洗涤五祖所传授的法衣,却找不到好泉水,因此就到寺后五里远的地方,看到该处山林茂盛,瑞气盘旋,六祖于是振动锡杖卓立该地,泉水立即应手涌出,积聚成为一个水池,六祖于是跪下,在石上洗衣。忽然有一僧前来顶礼膜拜,说:“我方辩,是西蜀地方的人。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希望能看到祖师传来的衣钵。”
师乃出示。次问:上人攻何事业?曰:善塑。师正色曰:汝试塑看。辩罔措。过数日,塑就真相,可高七尺,曲尽其妙。师笑曰:汝只解塑性,不解佛性。师舒手摩方辩顶,曰:永为人天福田。师仍以衣酬之。辩取衣分为三:一披塑像,一自留,一用棕裹瘗地中。誓曰:后得此衣,乃吾出世,住持于此,重建殿宇。
六祖就把衣钵拿给他看,接着问说:“上人精通什么事业呢?”方辩说:“善于塑像。”六祖正色说:“你试着塑一尊像看看。”方辩一时不知所措。过了几天,他塑成了一尊六祖的法像,大约有七寸高,维妙维肖。六祖笑着说:“你只懂得塑像的性,不懂得佛性。” 六祖伸手为方辩摩顶,说:“永远作为人天福田。” 同时用法衣来酬谢方辩。方辩禅师便将六祖大师给他的这件法衣分为三份,一份披在所塑的像上,一份自己留着做纪念,一份用棕叶包裹起来,埋藏在地下,并且立誓说:“后世得到这一件法衣的人就是我,将出世在这里重建殿堂,安身度众。”
这一段公案,正如过去佛陀住世的时候,曾经上忉利天宫为母亲说法,三个月没有回到人间。当时的优填王及大臣、弟子们,非常思念佛陀,就请目犍连尊者利用神通力,带了一个会塑像的人到天上去,瞻仰佛陀的样子,然后回到人间,用檀香木塑一尊像,这就是佛像的开始。当佛陀从天宫回到人间的时候,雕塑的檀香木佛像竟然会走动,向前迎接真的佛陀,佛陀对这尊塑像说:“以后末法时代,就要靠你为人天做福田了。”所以,现在大家拜佛,也是祈求平安、幸福,是祈求一种功德、福田。六祖大师也用这样的话,对方辩说:“永为人天福田。”
宋嘉佑八年,有僧惟先,修殿掘地,得衣如新。像在高泉寺,祈祷辄应。
惟先,就是方辩转世。得衣如新,得出来的袈裟仍然跟崭新的一样。六祖的像供奉在高泉寺,向他祈祷,因为这尊像塑得非常好,向他祈祷感应非常明显。
有僧举卧轮禅师偈云:
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
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
师闻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缚。
因示一偈曰: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有一个僧人举述卧轮禅师所作的一首偈:卧轮有一个伎俩,能断绝百般思想。对外境心不攀缘,菩提心日日增长。这一首偈语是说,卧轮禅师的禅法很高明,他能把各种妄想、分别断除,对待世间上的森罗万象,好或不好,人我是非等一切境界,都能不起心动念。所以,菩提、正觉就好像天上的太阳那么光明,像时间永恒无尽,充满无限的未来。
六祖大师听到卧轮禅师偈语以后,并不以为然。因为,惠能大师的道,并不是叫人天天只是不动念、不工作。六祖惠能大师是主张“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犹如觅兔角”。你在生活里修行,所谓舂米、推磨、打柴、担水,这都是修行,都是学道,何必一定要“对境心不起”,才能“菩提日日长”呢?在工作里面修行,不是更能见出真功夫吗?所谓“但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假围绕”,只要我们心不在万物上计较,万物围绕我们,也不必怕呀!所以,维摩居士,“虽处居家,不著三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你以为离开了生活,离开了世间,还有另外一个菩提可证吗?这是六祖大师所不同意的。
有一首偈语说:“光明寂照遍河沙,凡圣含灵共一家。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本来我们的真如自性光明朗照,恒河沙界都是我们的自性之光,凡夫也好,圣贤也好,乃至一切生物,都与我们是一家人,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所谓“我心如灯笼,点火内外红,由外可比内,明朝日出东”。真心不可以比,有了比较、分别,就不是那么一个真实的东西。所以,六祖惠能大师听到卧轮禅师这首偈语以后,他说:此偈未明心地,太过抽象,太过消极,如果你们依照这首偈语来修行,那只是一种束缚、停滞。我这里也有一首偈语,在平常日用之间自有妙处。这一首偈语说:“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惠能我没有伎俩,我也不持戒,我也不犯戒;我不拜佛,也不谤佛;我不动念,我也不是寂静;我就是随缘而住,随缘生活。
曾经,庞蕴居士问马祖道一禅师一个问题,他说:“河里的水也没有精,也没有怪,可是这水却能乘万吨的舟船,此理如何?”
马祖回答得很妙,他说:“我这里也无水,也无舟船,你说什么精怪呢?”
意思是说,你为什么都要用对待法来悟禅呢?禅是超越对待的。迷悟之间不是禅,迷悟之外才有禅。“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诸法,你以为是动就不是禅,静就是禅吗?静也不是禅。所谓“言下忘言一时了,梦中说梦两重虚”。我们在言下忘言,处处无踪迹,随遣随了,只有大大的放下,才能大大的自在。人生如同梦中说梦,哪一样是实在的东西呢?所以,禅宗有一首诗:“是动是静禅是动,不参不动即如如,既然修去便修去,欲得了时无了时。”
禅,来者不拒,去者不留,提起放下,随缘自在。如佛陀,“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这就是六度的生活,他在食时、著衣、持钵都是禅定,入舍卫大城也是禅定,敷座而坐更是禅定。可以说,食衣住行、行住坐卧,都是智能,都是禅定,都是六度的妙用。所以,六祖大师无论传衣钵也好,不传衣钵也好,无论说法也好,语默动静也好,“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可以说,他所表现的,都是祖师禅,解脱道,无为心,涅槃乐。
《坛经朝圣——《六祖法宝坛经》讲记 机缘品第七》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