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日记
万事如意 1990.2.16~1990.2.28
二月 十六日 星期五
中华民国佛教青年会理事长宏印法师来访,谈及今年九月底将主办一场“青年学术会议”,受邀的对象是东南亚一带,如: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的佛教青年。想向本山商借场地,请都监院院长与其面谈,只要与本山活动不相冲突,非常乐意成全!
宏印法师是这一辈优秀僧青年之一,对佛法弘扬颇具热心。谈到目前弘法,在各县市借文化中心的场地时,必须将“宗教讲座”改成“文化讲座”才借得到。对此刻意的“画”分,只让人有削足适履之叹,没有实质的意义。而内政部关心的仍是宗教法的问题,目前宗教法最大的毛病便是只要一提到什么就“不可”、“不可”、“不可”……消极得只管“钱”而已,对佛教利生事业、弘法之本分不曾过问。如此的宗教法对佛教有何助益?为何不能积极地站在辅导的立场,可以提出一些好事,规定都“可”、“可”、“可”地发挥?
此外,对住持之产生无资格限制,我们知道行医者必须要医学院毕业,教书者必须要师范学校毕业,就连牧师、神父也都要神学院毕业,而寺庙的住持当然也要佛学院毕业才够资格,否则让一个没有佛学概念的人来管理寺庙,让外行人来管内行人,实是寺庙紊乱之根源!我们期盼新的宗教法能赶快成立,虽不理想但是我们可以慢慢改进,因有“法”总比无“法”好。
宏印法师也提到,在一次会议中,社工会主任钟荣吉曾提到希望两岸的佛教能彼此来往,希望青少年的教科书里能有宗教内容的课题。佛教深化人心的社会功能,是不争的事实。
屏东、旗山、潮州、红毛港等南区布教所近三百多名的信众,在信众部的安排下,下午三时同时回山。特于东禅楼跟大家见面,目前社会到处都有渴求佛法的人,为便于大家闻法,故有“布教所”的成立,辅助寺院扮演弘法度众的角色。期盼将佛法的慈悲、欢喜,带入每一个家庭。
母亲将于后天(十八日),经由洛杉矶来台,前几天当我确定母亲的班机和日期后,就一直忍着不说,希望在最后一秒钟才告诉大家,今看到南区布教所信众对本山的向心力,那亲切感油然而生,就像对待老朋友似的脱口将这消息告诉大家,得到如雷掌声的响应。
晚,上“宗门思想”课快下课时,从军中退役不久的宗住问了我一个问题:“师公!您那么“强棒”,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跟得上?”
在佛门,我的梵呗、法器并不好,也不会英、日文,徒弟中语言、梵呗能力比我好的人很多,唯一我认为比别人强的地方是──
一、在性格上:我喜欢广结善缘、喜欢与人为善、不灰心、不退缩,我不会将徒弟认为是我私有的。
二、在心量上:我能包容能力比我强的,能包容意见和我不同的人,我不太计较别人的过失。
我出家五十年,没有自己的时间,更谈不上享乐,总是不分昼夜本着良心,不怕挫折,勇往直前的为弘法度众的事业着想,故在性格上、心量上我自信佛光山没有人能比得上,但在能力上比我强的人很多,所以我并不“强棒”!
二月 十七日 星期六
上午与慈容搭机前往花莲。
花莲信徒叶文明、叶王雪卿夫妇,在寿丰乡有一块约四百坪的土地,想捐给本山做文教弘法的道场,经几次催请,实被他的盛意所感,故今特拨空前去。抵花莲时,四维高中校长,也是本山功德主黄英吉校长,亲自开车来接。
对叶文明居士的奉献,特嘱慈容好好规画,决不辜负叶居士的这份发心。
临行前黄校长要我到四维高中看看,好多位主任在门口相迎,新建的三层楼电子科校舍,雄伟壮观,上有我题的四维高中校训“孝亲感恩”四字,有大学学府的气派!这是一所非常成功的私立学校。
黄校长经常强调,他是佛光人,四维的成就完全是向佛光山学的。只是我不懂,既然四维高中是向佛光山学的,而身在佛光山的普门中学干部,为什么却经常跑来四维高中学习?可见黄校长的谦虚了。
晚,搭机回台北普门寺,准备明天至中正机场接母亲回佛光山。今晚精神特别好,看书看到两、三点,仍不觉疲倦。
二月 十八日 星期日
十年来我就分别在日本、香港、美国见过母亲,甚至在洛杉矶时也随侍在她身旁,接母亲应该是很“平常”的事,不知为什么今在机场时,老有“我有一件事没有做”“我有一句话忘了交代”的罣碍和紧张。
看母亲从机舱下来的剎那,我有股忍不住的鼻酸,这种感受是我第一次在日本见到她老人家所没有的,为何十年后反而会有这种感受?直到出机场,由四面八方涌来问候母亲的音声,我才领悟到,原来母亲是踏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
下午四时,母亲的坐车才进山门,沿途就在全山大众的拥护下,进入麻竹园的祗园厅,一下子被三、四百个徒众包围着,母亲东张西望的在找寻她熟悉的面孔,“奶奶!我在这里。”“奶奶!我在这里。”庄法师、惠法师、容法师不约而同的招手示意,母亲笑着说道:
“我很对不起你们,让大家站那么久,有法师、小姐、居士等我这么久,我怎么好意思呢?”
母亲一口标准的扬州话,能完全听懂的徒众没有几个,我只好权充翻译。
“奶奶!欢迎您回到佛光山来。”
母亲又说道:“我这一次在美国不小心跌倒,因骨折开了两次刀,不但没有痛而且很快就好起来,这都是西来寺和佛光山的法师为我诵经的功德。……您们会出家都是有根基的,否则不出家在家易受公婆的气,出了家就算是受了一点委屈也是有价值的,因多受一次委屈的磨炼,就会多增长一份根基。……一个人出家学佛,知道有西方极乐世界,知道要好好修行,都是因为有根的关系(指有师父)才懂得要珍惜……”(母亲的意思是告诉徒众要对我好。)
母亲指着徒众问我道:“他们都是你管的吗?”
我说:“这些徒众我都有责任教他们,这里面只有我给你管!”
母亲嘴角漾着满足的笑容。
因岳父吴桐飞先生往生,特地从美国赶回来的杨懋慈夫妇,下午四时陪同其岳母等多人上山,为吴先生后事至万寿园选择墓园,我也亲自陪同前往。
中国佛教会常务理事李景凡夫妇等人来山礼佛,晚于客堂跟我谈起要办“安老院”的理想,我也提供了佛光精舍一些经验予其参考。
二月 十九日 星期一
《中央日报》李堂安、《中国时报》苏正国等记者,今天多次连络要访问我,当然主要是要看母亲。昨天陪同母亲回台的西来寺住持慈庄法师一再表示,因时差的关系,母亲尚未调适过来,应该要让她老人家好好休息,但记者们那份诚意,实不便婉拒,只好答应下午请母亲跟记者见面。
我有一兄一姊一弟,最大的已七十岁,最小的也六十岁了,一家人身体都很健康,尤其母亲虽已年届九十了,仍健步如飞。两个月前,因不小心摔了一跤,先后动了二次手术,都没有表示过痛苦、难过,这份忍耐的毅力,折服了看护她的医生、护士。
当记者问及母亲对台湾的观感时,她老人家说:“我在大陆时就知道台湾是个黄金国家,我的儿子也在台湾,故十几年来,我的心总向着这里。这一次到台湾主要是要看我的儿子,和他创建的佛光山、他的徒弟。”
母亲从小就是很虔诚的佛教徒,大陆文革时,她每天都要去做工,一个月人民币十一元,日食三餐不饱。因我的关系,家里被定为黑五类,连我的一张照片都不敢留,只好包起来塞在门缝里。近十几年来,大陆社会开放了,我同家里的人连络上后,在经济上给予些许的帮助,生活才慢慢改善。
母亲又对记者说道:“台湾有道德心,行善的人多,没有恶人,这很不简单!”
母亲虽不识字,但在家乡“道听涂说”的常识很多,故对文化、教育、经济、社会等常识很丰富,不管你跟她老人家谈什么话题,她都可以跟你对答,甚至会告诉你她的看法。邻里间若有纠纷困难,母亲常是排难解纷的角色,非常受大家的尊重。
母亲的三餐非常简单,早餐:一点茶,偶尔面;中餐:一碗豆子粥;晚餐:一碗粥。以小酱瓜、豆腐乳下饭。几十年来的习惯都如此,即使现在用餐时,加一、二样菜在桌上,她也很少去碰的。
记者问母亲,是否就在台湾住下来?“我私人很喜欢这里,但我并不只有二太爷(在俗家男孩中,我排行老二,故母亲如此称之),家里人多,还是得回家乡去。”
送走记者,徒众就对母亲说:“奶奶!明天的报纸都会刊登您的照片,就有好几百万人认识您了!”
母亲连忙摇着手说:“怎么可以这样麻烦人家?一个老太婆,要人家认识做什么?”
傍晚,陪着母亲巡山,精致又富创意的花灯,总博得她老人家“不简单呀!不简单!”的赞叹声,尤其在大雄宝殿玉佛陈列的地方,让她有应接不暇之感,看她转身告诉随行的依照、永文道:“你们别忘了要帮我配一支八十五烛光的眼镜,我要好好看一看佛光山!”
沿途碰到不少信徒、游客,都跑来跟母亲合掌、问好,“老菩萨欢迎您到台湾来!”“老菩萨很荣幸能看到您!”“老菩萨您很了不起,生了一个佛子!”……
母亲对我说:“是天上的菩萨请你下来度众生的,你要慈悲地带领大家到西方极乐世界!”
晚上,续为学生上课,以前我在栖霞山求学时,从没有看过报纸,很多社会新知、消息、动态都不知道。现在时代不同了,“信息”是现代人生存的脚步,尤其是身为弘法者,更要广为吸收,以应众生需要!平常就要常思“我能为佛教做什么?”故要自我期许──
一、为生命要留下历史──证悟的功德。
二、为信徒要留下慈悲──服务的善缘。
三、为道场要留下信仰──精进的发心。
四、为人间要留下贡献──难忘的回忆。
下完课到母亲住处,永昭送来昨天她老人家到达佛光山时一连串的照片,刚好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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