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啦!”
这就是不契机。听不懂的“好”有什么用?佛陀因材施教,就是对什么样的根机,给予什么样的教化。
有名的药山禅师有两个徒弟,一个是道吾禅师,一个是云岩禅师。有一天,师徒三人论道,山边正好有两棵树,一棵高大茂盛,一棵枝折叶枯,药山禅师就指着那两棵树问:
“这两棵树,到底是荣的好?还是枯的好?”
道吾立刻回答:“师父,当然是荣的好。”
云岩却说:“我觉得枯的比较好。”
两人正讨论未决时,高沙弥来了,药山禅师以同样的问题问他,高沙弥不疾不徐地答道:
“荣的任它荣,枯的任它枯。”
这段公案,代表他们的思想精神,道吾禅师认为荣中有一切生机,象征多采多姿、灿烂光明的禅风;云岩禅师看枯木如寂然不动的禅者,是一种独自的、寂寞的、沉潜的,注重内德思想的禅风;而高沙弥的意境则是:我们参禅的人,何必要做这许多分别,各人有各人的特色,何妨随缘顺境,荣的任它荣,枯的任它枯,后人有一首诗形容这则公案:
“云岩寂寂无窠臼,灿烂宗风是道吾;
深知高禅知此意,闲行闲坐任荣枯。”
禅,在丛林生活中,尤其注重因材施教的启发教育,让所有的顺逆之境,都可以是开悟的因缘法门。
白云守端禅师一味参禅,却始终不开悟,住持方会禅师很挂念,有一天就问他:
“喂,当初你师父是怎样开悟的呢?”
“我师父有一次经过一座桥,跌了一跤,就开悟了。”
“你怎么知道他跌了一跤就开悟了?”
“因为师父做了一首偈语,字字是开悟呀!”
“偈语怎么说呢?”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封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方会禅师听了,只把袍袖一拂,故意夸张的“嘿嘿”大笑两声,就走了。
守端禅师莫名其妙,终日为这笑声困扰,几天来寝食难安,终于按捺不住,跑去问方会禅师为何笑他?
方会禅师喝斥道:“你真没出息,我只不过哈哈大笑,你就放不下,还谈什么开悟呢?你看,我们寺院外,每天都有人来耍猴,穷其看家本领,就只为了博人一粲。看来,你连耍猴的人都不如!”
白云守端禅师给老师父一激,终于开悟了。所以,像药山门下“荣的任它荣,枯的任它枯”,像守端禅师厉言激刺的方式,都是一种因材施教的丛林教育。
马祖道一禅师在山路上遇到一位猎人,就问他:
“你做什么啊?”
“我打猎,射天上的雁鸟啊!”
“你一箭可以射几只?”
“我每枝箭都能射中一只,可说是百发百中!”
“一枝箭只射一只,有什么了不起!
”
“那你能射中多少?”
“我一箭射一群。”
“你这出家人真不慈悲,一枝箭射一群,太残忍!”
“噢?你也知道射猎不慈悲啊,那你为什么还要射鸟?为什么不射你自己呢?”
眼睛是用来看自己,心是用来观照自己,学禅,在丛林里面就是学着参自己。这位猎人后来就跟着马祖道一禅师出家学佛,就是后来很有名的石巩慧藏禅师。
有名的赵州禅师很会因材施教。有一次,赵王前来拜访,他躺在床上没有出门迎接。由于赵王景仰禅师已久,一点也不见怪,便亲自到床边探望他。赵州禅师说:
“我身体虚弱,未能起身接驾,实在失礼。”
赵王笑了笑:“没关系。”
两人谈得十分愉快。赵王回宫后,派一位将军送许多礼物,赵州禅师听说赵王遣使者送礼来,就穿海青披袈裟的出门迎接。徒弟们看到师父待客如此颠倒,觉得很困惑,就请师父释疑,赵州禅师开示说:
“你们不了解吗?我的待客之道有三等,上等客人来,我睡在床上,用本来面目相待;中等客人,我就不动不静,随缘坐在客堂迎接;下等客人需要应酬,我就披搭袈裟随俗出门迎接。俗语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意思啊!”
在丛林里面,言教身教都有启示性的分寸,收放之间也自有它开悟见性的妙用。赵州禅师的做法,到了佛印禅师的身上,又是另一种风貌:
宋朝的苏东坡居士,有一次写信给金山寺佛印禅师:“不必出山,当学赵州上等接我。”苏东坡的意思是希望佛印禅师也像赵州禅师一样,以本来面目相迎,不用多礼出山门。可是,当苏东坡来到山门口时,却看见佛印禅师穿大袍、披袈裟,戴僧帽,亲自在山门候迎。苏东坡笑他不及赵州禅师,佛印禅师因此作了一首诗:
“赵州昔日少谦光,不出山门迎赵王;
怎似金山无量相,大千世界一禅床。”
意思是说:你以为我特地到外面来迎接你吗?错了!错了!你不知道我金山寺之大,可以遍天下,我这个老和尚,大千世界就是我的禅床,你以为我是出山门迎接你?我还在禅床上睡觉等你呢!
在这则公案里,佛印禅师透过赵州禅师的表相,从另一个角度,进一步诠释实相的内涵。
过去的丛林教育,就是因材施教,对于执有者就说空,对于执空者就说有,说空说有,无非破除人我偏执。启示学者“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若识本心,见自本性,即名大丈夫、天人师、佛”。
三.无情无理的棒喝教育
禅宗的丛林教育,注重刮垢磨光,其间交光互影,是非错置,令人难以理解--他们打打闹闹,无情无理,甚至连一般人都不如,竟会是超脱的大禅师?常有人问我是哪里一宗哪里一派的?我一向不愿回答,因为八宗都是释迦牟尼佛的教法,天下出家人都归释迦宗,何必有门户界限呢?
我现在告诉各位,我的法脉传承是临济宗。临济宗祖临济义玄禅师,曾经在黄檗处参学三年,一句话都不说。当时一位睦州禅师很赏识他,就鼓励他向黄檗禅师请益,临济禅师三次去问佛法大意,黄檗禅师都一言不发的把他痛打了出来。临济觉得参学太苦恼,也许没有因缘,便想下山到别处参学。睦州禅师劝慰他:“不要紧,你明天去向禅师辞行,再请示一番。”
睦州禅师随后向黄檗禅师进言:“这个临济很有为,是个大根器的人,如果他来辞行,您就方便给他一些指示吧!”
黄檗颔首,笑着说:“我知道了。”
第二天,临济禅师来辞行时,黄檗禅师一句话也不多说,只吩咐他去找大愚禅师。到了大愚禅师那里,临济叩问:
“我来山参学这么久了,师父不曾给我一些开示,不知道我哪里里错了?”
大愚禅师更不作答,只问:
“你是从哪里里来的?”
“从黄檗禅师那儿来。”
“他教了你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每次一开口就被打,问了三次佛法,三次都被打了出来。”
大愚禅师惋惜地叹道:“唉!这黄檗真是老婆心切啊!他三次为你彻底释疑,你却还在这里多疑什么有过无过的,唉!这黄檗真是老婆心切啊!”
临济禅师这才大悟,这一番无情的拒绝,原来竟蕴藏着这样殷切的期许。
禅宗的教育法门很多,扬眉瞬目、打骂棒喝都是教育。像临济开悟后,大愚叫他再回去。黄檗禅师问他:
“你见到大愚禅师了吗?”
“见到了。”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你“老婆心切”!”
黄檗禅师很生气地说:“这个大愚,枉费我一番苦心!以后我见了他,一定要打他几下!”
临济禅师笑说:“何必等以后呢?现在就可以给你打回来。”
说完,一拳就朝黄檗打过去。黄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知道临济已参得无言心法。
在这个公案里,由于大愚禅师的一句话,临济禅师涤尽了久郁的疑情,认识了黄檗禅师多年来无情无理的本来面目,当下心清境朗,大澈大悟。
另有一次,黄檗禅师到田里探视临济禅师,见他手里正拿着锄头,为了测验他的心思,就说:
“喂!你怎么不工作呢?”
临济知道他的意思,就说:“我不工作,你就讲话吗?”
说罢,举起锄头便打。由于临济禅师年轻,三两下就把黄檗禅师压倒在地上。黄檗禅师一看机不可失,立刻大喊:
“大家快来看,快来看哪里!”
黄檗禅师的徒孙们看了,有的不明白,不知道黄檗是要他们看这一幕“禅法之前,无师无佛”,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师父怎么可以打师公呢!
”便也卷起袖子打临济禅师;黄檗禅师一看,这还得了?徒孙打他徒弟临济,便开口斥喝:“干你们什么事啊!”
他们打得乱七八糟,我们看也看不懂,但是他们之间的打骂是有无限禅机、无限禅味的,和六祖惠能大师“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心动”的道理是一样的。黄檗的棒,临济的喝,看起来虽然无情无理,但是其中自有无限明净动人的禅风。
有一次,创建丛林的马祖道一禅师,带着立清规的百丈禅师外出,看到野鸭子飞过,马祖就问:
“那是什么东西?”
“鸭子啊!”百丈答。
“在哪里里?”
“飞过去了。
百丈禅师话一说完,马祖立刻大力掐住百丈禅师的鼻子,痛得他直喊叫。马祖笑着问:
“你不是说飞过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
当下百丈立刻开悟了。回房后,高兴得哭了起来,同门师兄弟见他哭得这样厉害,就问他:
“你病了吗?”
“没有!”
“是想家吗?”
“不是!”
“受了委曲?”
“没有!”
“那么究竟为什么哭呢?”
“你们去问师父吧!”
众弟子就去找马祖,问:
“师兄哭得很厉害,是不是挨了您的骂?”
马祖一语双关地回答:
“我怎么知道呢,你们应该去问他,他已经知“道”啦。”
一行人又折回来问百丈禅师,百丈禅师只是“嘿嘿”地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师父知道!”
各位知道什么?在这个公案里面,野鸭子象征一个“常”道,这个本来如是的“常”,是不会“飞过去了”,“飞过去了”的是假相,其实并没有过去,当下就是。
后来,马祖禅师登坛说法,百丈掉头就走,马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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