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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佛教之中道 第四章 无我中道▪P3

  ..续本文上一页常、苦的有情五蕴身心并非是那个我们所认为的永恒、独立、有主宰性的“我”,正如《杂阿含经》中佛说“无常即苦,苦即非我,非我者亦非我所”[188],或者“无常者则是苦,苦者则非我,非我者则非我所”[189]。

  (一)对佛说无我的疑惑与误解

   无我为佛教的不共正见,以此标显佛法的特质。而无我表面上与我们的日常生活经验大有出入,所以世人及外道难以理解与接受。如众多外道因为佛陀说无我而认为是断灭论者,说“沙门瞿昙作断灭、破坏有教授”。[190]又如佛陀成佛后初到摩揭陀国为国王及其臣民说无我时,摩揭陀人心想,若五蕴无常、无我,那“谁活、谁受苦乐”?[191]即使是佛陀弟子,由于自我意识根深蒂固,也对无我说有疑惑。如一比丘“起恶邪见而作是念”:“若无我者,作无我业,于未来世,谁当受报?”[192]同样是疑惑行为与果报的主体。他们的疑惑在于没有我了,那有情身心活动的行为与果报的主体是谁?如果没有任何行为主体,那对于社会犯罪行为该追究谁的法律责任?若无人可追究,那整个社会不就乱套了吗?

   另外于我贪著重者,则于无我说感到恐怖。如《杂·六四经》中佛说愚痴凡夫、无闻众生怖畏于“无我、无我所”,[193]《阿梨咤经》中则说到一些人听闻无我教法后便“内有恐怖”:“忧戚烦劳,啼哭椎胸,而发狂痴”。[194]

   又如阐陀,虽然也闻思过“一切行无常,一切法无我”,但是因为有贪欲而取著于“我”,而于“爱尽、离欲、灭尽、涅槃”生起恐惧。[195]这是于无我、解脱生起恐惧。世人我慢、我爱、我贪是依我见而生的,佛陀为断世人我慢、我爱、我贪而说没有独立、常恒的主宰“我”。但因为很多人于佛法之缘起中道、出离解脱不知不见、不了不达,直认为佛说无我为断灭,由此起疑惑、生恐怖。

   佛陀另一方面也说业报与轮回,说世人有神识入胎从此生到彼生,但有[口*荼]帝比丘鸡和哆子生如是恶见:“我知世尊如是说法:今此识往生不更异。”理由就是“此识说、觉、作、教作、起、等起,谓彼彼作善恶业而受报也”。[196]这是以识为轮回的主体而生起常见。

  (二)假名我的安立

   以上对佛陀无我教法的疑惑与误解,都来自于何为善恶行、业果相续与轮回的主体。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主体,那业果相续与轮回则有如高楼无基、无从安立。如此种种疑惑,都是因为于佛说的无我中道没有理解到位而起的。如前文“佛说无我”中,佛陀所破斥的“我”,是指独立、常恒的主宰体,但佛教也安立缘起有的无常变化的“假名我”。如《阿毗昙毗婆沙论》中说:

   我有二种:一假名我,二计人我。若计假名我,则非邪见。若计人我,此则邪见。[197]

   论中所说的“假名我”,即世俗中因缘而有的无常之我。由此假名我,得以确立世俗社会中个人与国家、集体、家庭、亲朋好友等各种社会关系中的责任与权力,这样才能形成社会的有序、和谐、稳定。否则,如外道恶取空者认为无我、无众生、无善恶业、无善恶业报,那整个社会还不陷入无政府状态?

   佛陀关于“我”非无见论者,也非断灭论者,不认为有情凡夫死后断灭无所有,相反,佛陀说在轮回中有业果相续不断。有情之六根生时非从前世来,终时非往来世去,此五阴消失了而有另外的五阴相续,有情在三世轮回中并没有一个常恒不变的我。所以在这三世的业果相续中,《第一义空法经》[198]中说“有业报而无作者,此阴灭已,异阴相续”。此“作者”即独立、常恒的主宰体“我”是不存在的,所以此经名为《第一义空法经》。所谓“异阴相续”,即经中说的“俗数法”,为缘起有的无常变化的相续五阴,世人假名为“我”。即没有常恒的“主宰我”,但有无常变化的“假名我”。此“假名我”,佛在《阿含经》中则说为“无常之我”、“变异之我”,如《杂·二七三经》:

   譬如两手和合相对作声,如是缘眼、色生眼识,三事和合触,触俱生受、想、思,此等诸法非我、非常,是无常之我,非恒、非安隐,变易之我。[199]

   因为有情的五蕴身心活动等是因缘所生的,故是“无常之我”,是“非恒非安隐”的“变易之我”,非永恒、独立、有主宰性的“我”,所以经中说“此等诸法非我”,正如《杂·一九六经》说“一切非我”[200]。

   从原始佛教来看,佛陀主要是基于有情生命现象的无常、苦而说“无我”或“非我”的,但也没有否认作为轮回与业果主体的“假名我”、“无常之我”、“变异之我”,所以我们也就不难理解有时经典中也说到“有我”。如《杂阿含经》中佛说阿罗汉“正复说有我,我所亦无咎”,这是因为诸阿罗汉:

   已离于我慢,无复我慢心,超越我我所,我说为漏尽。于彼我我所,心已永不著,善解世名字,平等假名说。[201]

   此“我”之假名说,经典中有以车、屋等比喻说明,如《阿含经》:

   (尸罗比丘尼说偈言:)

   汝谓有众生,此则恶魔见。唯有空阴聚,无是众生者。

   如和合众材,世名之为车。诸阴因缘合,假名为众生。[202]

   (尊者舍梨子告诸比丘:)诸贤,犹如因材木、因泥土、因水草覆裹于空,便生屋名。诸贤,当知此身亦复如是,因筋骨、因皮肤、因肉血缠裹于空,便生身名。[203]

   车与屋是由众多材料组合而成,在此之前并没有一个车与屋存在,此车与屋是因缘而有的。有情的身心同样是由诸蕴因缘和合而无常有的,在此之前并没有一个这样的有情身心存在,所以假名为“众生”、“我”。

   基于此无常之“假名我”,佛陀本人在日常生活中与经典中也说“我”,如说“我昔于色味有求有行”[204]、 “我不与世间诤,世间与我诤”[205]、“尔时大典尊……即我身是也”[206]。这无常之“假名我”作为业果相续的主体[207],佛陀也称之为“我”、“己”、“自”,如“比丘自知我有尔所信、戒、闻、施、慧、辩、阿含及所得,是谓比丘为知己也”[208]、 “当自炽燃……当自归依”[209]、 “于现法中自知自觉、自作证成就游”[210]。

   《杂·三○六经》中就此“假名我”,无论说为人、众生还是士夫等,佛说此等“为想”、“为志”、“为言说”,“皆悉无常、有为、思愿缘生”,“彼则是苦”。若是于此无常、苦之假名能“爱尽”、“无欲”、“灭尽”而“无有我”,则能证入“涅槃”。经中佛说“如是知、如是见,则为见法”。[211]

  四、无我中道

  针对世人与外道中执我为常恒者,佛陀否认有常恒、独立、自在的主宰体,而说无我或非我。但佛陀也决非为无见论者或断见论者,也依缘起法说假名我,作为轮回与业果相续的承载体。佛陀说无我,是远离有无二见的。轮回中虽然有异阴相续,却是无常变异的,而生死轮回之流本身又并非不可截断、超脱。佛陀说无我,又是远离常断两边的,如《杂?一〇五经》:

   仙尼当知,有三种师。何等为三?有一师,见现在世真实是我,如所知说,而无能知命终后事,是名第一师出于世间。复次,仙尼,有一师,见现在世真实是我,命终之后亦见是我,如所知说。复次,先尼,有一师,不见现在世真实是我,亦复不见命终之后真实是我。仙尼,其第一师见现在世真实是我,如所知说者,名曰断见。彼第二师见今世后世真实是我,如所知说者,则是常见。彼第三师不见现在世真实是我,命终之后亦不见我,是则如来、应、等正觉说,现法爱断、离欲、灭尽、涅槃。[212]

   第一师见现世真实有我而不知有后世,这是断见;第二师见今世后世真实有我,这是常见;第三师见世俗人有今世后世而离断见,但无真实之我而离常见。第三种见即是如来无我之中道正见,是远离常断两边的,如南传《经集》中说圣者“彼乃无我无常见,断见非我亦不得”。[213]

   佛陀否认有常恒、独立、自在的主宰我,同时在三世业果相续中说有假名我,所以我们也就自然理解佛对于外道三问有没有我而不答了,如《别译杂?一九五经》中佛告阿难:

   于先昔彼问一切诸法,若有我者,吾可答彼犊子所问。吾于昔时宁可不于一切经说无我耶?以无我故,答彼所问则违道理。所以者何?一切诸法皆无我故,云何以我而答于彼?若然者,将更增彼昔来愚惑。复次,阿难,若说有我,即堕常见;若说无我,即堕断见。如来说法,舍离二边,会于中道,以此诸法坏故不常、续故不断,不常不断。[214]

   佛陀给阿难解释说,如果有我,则佛可回答外道的问题。但佛长久以来说无我,那佛如何以我来回答问题?又如果执于有我,则堕常见;如果执于无我,则堕断见。而如来说无我是依缘起中道而说的,即“坏故不常、续故不断”而“不常不断”。

   虽然经中说是“不常不断”之无我中道,但其内容还是讨论“我”之有无。如《俱舍论》中以牝虎衔子对“我”之有无做了十分恰当的比喻:

   观为见所伤,及坏诸善业,故佛说正法,如牝虎衔子,

   执真我为有,则为见牙伤;拨俗我为无,便坏善业子。[215]

   牝虎衔子,用力过重则牙伤虎子,用力过轻则虎子堕地。同样地,如执真常之我为有,则为常见所伤不得解脱;如执世俗假名、无常变化之我为无,则为断见所伤败坏善业。所以佛陀处中说法,不常不断,也即是不有不无。

   无我中道从认知上,否定的是常恒、独立、有主宰性的我,但并没有否认有情五蕴身心活动等“无常之我”。也正是这“无常之我”,作为业报与轮回的主体,所以佛陀才会预记某某将来生善趣天上某某将来生三恶道。

   另外在《中阿含经》中,佛陀将真实有我、真实无我列入六种邪见,如经:

   彼作如是不正思惟,于六见中随其见生而生真有神[216],此见生而生真无神,此见生而生神见神,此见生而生神见非神,此见生而生非神见神,此见生而生此是神,能语、能知,能作、教作,起、教起,生彼彼处,受善恶报,定无所从来,定不有,定不当有,是谓见之弊,为见所动,见结所系。凡夫愚人以是之故,便受生、老、病、死苦也。[217]

   六种邪见即此我真实有、此我真实无、此我生有我想、此我生无我想、此无我生我想、此即是我等,经中说这些是“见之弊”、“见结所系”,因此“受生、老、病、死苦”。关于我之有无见,《起世经》也有这样类似的说法:

   诸比丘,思惟有我,是为邪思;思惟无我,亦是邪思。乃至思惟我是有常、我是无常,有色无色、有想无想、及非有想非无想等,并是邪思。诸比丘,此邪思惟是痈是疮,犹如毒箭。其中若有多闻圣达智慧之人,知是邪思如病、如疮、如痈、如箭,如是念已,系心正忆,不随心行,令心不动,多所利益。

   诸比丘,若念有我则是邪念,则是有为,则是戏论;若念无我,亦是戏论,乃至有色无色、有想无想、非有想非无想,悉是戏论。诸比丘,所有戏论皆悉是病,如痈如疮,犹如毒箭。其中所有多闻圣达智慧之人,知此戏论诸过患已,乐无戏论,守心寂静,多所修行。[218]

   经中说思惟有我、无我都是“邪思”,念有我、无我悉是“有为”、“戏论”。关于我之有无、常无常、有色无色、有想无想等外道见,在南传《梵网经》中也都有说到。佛陀说无我,是说没有独立、常恒的主宰我,但有缘起而有、无常变化的“假名我”作为业果相续的承载体。外道所说的无我,既没有常恒我,也没有无常我,是无有见。从实践意义上说,如果如外道一样恶取空,于无我执著而取断灭,则不得解脱,如《净不动道经》中佛告阿难:

   若比丘如是行,无我、无我所,我当不有、我所当不有,若本有者便尽得舍。阿难,若比丘乐彼舍、著彼舍、住彼舍者,阿难,比丘行如是,必不得般涅槃。

   ……

   若比丘如是行,无我、无我所,我当不有、我所当不有,若本有者便尽得舍。阿难,若比丘不乐彼舍、不著彼舍、不住彼舍者,阿难,比丘行如是,必得般涅槃。[219]

   若是比丘于无我依于有无中道不取、不著、不住,则必得般涅槃。这些经文所说的无我中道,则是超越有无两种边见。

   虽然无我是佛法的基调,但佛陀并没有忽视世俗假名我,通过广说蕴、处、界等分析有情的身心及其活动,让我们明白五蕴之缘起性、无常性、不自在性与无我性。外道在探究有情身心及轮回的问题时,或说命即是身,或说命异身异,而有此二边。对于身命二者的关系,佛陀依缘起确立中道见,如《杂?二九七经》:

   彼见命即是身者,梵行者无有;或言命异身异者;梵行者亦无有。离此二边,正向中道,贤圣出世、如实、不颠倒正见所知,所谓缘无明行……[220]

   所谓命即是身者,即认为身与命是一,其中常见者认为在生死轮回中此身、命常恒不变,断见者则认为有情死亡后身命俱灭。所谓命异身异,即身与命是二,各自独立,其中常见者认为在生死轮回中命会舍此身而就彼身,断见者则认为命与身先后坏灭。此中所说的命,与外道之灵魂、佛教之我大致相当。关于身与命的关系,佛陀依缘起而说不一不异的中道见,即舍离命即是身与命异身异的边见,不做无益的争论,而说无明缘行乃至老死,无明灭则行灭乃至老死灭,以此说明生死轮回的原因与究竟解脱的道理。虽然“身”“命”两者与“我”在概念上不同,但身与命同属世俗我的生命现象,所以本章“无我中道”中述及佛陀身与命不一不异的中道见。

   为破除世人关于我之有见与常见,佛陀宣说无我,否认有常恒、独立、自在的主宰体。为破除世人关于我之断见,佛陀也说无常之我、变异之我、假名之我,以此成立业果相续与生死轮回。佛陀说无常恒我又不执无见、不堕断见,说假名我又不执有见、不堕常见,这远离有无二见、常断二边的无我见,即是原始佛教之无我中道。但因为众生长夜执持邪见、邪行,他们很难理解佛陀的无我教法,而误解佛陀为无有见者或断灭论者。如佛陀在《杂?四〇五经》中比喻说“一毛为百分,射一分甚难,观一一苦阴,非我难亦然”。[221]将一根毛发再分为百根更细的毫毛,用弓箭射中其中一根细毫毛,这是很难的。而观五阴是苦、非我,这比前者更为困难。所以只有超脱有无、常断的边见,才能真正深刻地体会离执去贪、直指解脱的无我中道。

  

  

《原始佛教之中道 第四章 无我中道》全文阅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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