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禅法要》,亦称《小止观》或《童蒙止观》。因为在他看来,「泥洹之法,入乃多途,论其急要,不出止观二法;此之二法,如车之双轮,鸟之两翼,若偏修习,即堕邪倒。」
智顗集中论禅的著作是《释禅波罗蜜次第法门》十卷。其卷五引偈言:「佛说甘露门,名阿那波那,于诸法门中,第一安隐道。」阿那波那即安般禅,在这里成为甘露门的唯一代表,所以又名第一安隐道。卷七将《安般守意经》中的十六特胜抽出来,作为专题进行发挥。又将安般禅名之曰六妙法门:「妙名涅槃,此之妙法能通至涅槃,故名妙门,亦名六妙门」。又说:「菩萨善入六妙门,即能具一切佛法,故六妙门即是摩诃衍(大乘)。」此外,他还专著有《六妙法门》一书,开头就说:「六妙门者,盖是内行之根本,三乘得道之要径,故释迦初诣道树,跏趺坐草,内思安般,一数二随三止四观五还六净,因此万行开发,降魔成道。当知佛为物轨,示迹若斯,三乘正士岂不同游此路!」这样,安般就成了天台宗指导三乘正士,开发万行,通向成道之路的启蒙门径,所谓「安那般那,三世诸佛入道之初门」。
但智顗还特别指出,所谓安般六事,于凡夫、外道、二乘、菩萨,都可以修行,「解慧不同,是故证涅槃殊制」。这在客观上反映了安般禅流行和普及的范围远远超过了佛教界。如其中「凡夫钝根行者,当数息时,唯知从一至十,令心安定,欲望此入禅,受诸快乐」。所谓凡夫,可以包括一切修持呼吸吐纳的人。中国自古就传有吐纳之法,并多为养生家所看重,可谓源远流长。数息之法与禅那缬合,后来为道家所吸收,在某些儒士中间相当通行,与近年来被称为气功的健身法,也有许多共同点。当然,在佛教之外的这类修为,决不会与佛教的目的一样。智顗所强调的凡夫之修,在于受诸快乐,而且特为标明,此快乐是于数息中而起魔业,是贪生死的表现。所谓魔业,当指追求神异及其由此形成的身心畸变;斥其贪生死,指妄求生天,或谋求长生之类。智顗在大小《止观》等著作中,曾再三提醒行者不要着魔,并列举了魔事种种,完全可以作为今天行禅练功者之鉴。
可以说,天台宗是继承和发扬安般禅最力的一个宗派,其影响之深广,直到近现代还能见其痕迹。蒋维乔先生于一九一四年出版《因是子静坐法》及其以后的持续发展,就是以天台宗的止观法门和六妙法门为基本内容,在社会上曾引起相当的反响。他的著作,还被题名《中国的呼吸习静养生法——气功防治法》于一九五五年由上海卫生出版社出版。安般禅从佛教的领域扩大成了中国整体健身、养生学的一部分。
在唐代诸宗派中,法相宗是偏重教理,不甚看重禅修的一个派别。但其译传的瑜伽行派,却以精于禅观而知名。在所有的修持中,无不是奢摩他与毘钵舍那并提,其对三摩地的分类和介绍,也最精细。其中安般禅占有重要地位。《瑜伽师地论》卷二十七中专释「算数修习」,指导修行者如何在数息念中计数,并达到心理安定的方法。它分此算数为四种:「一者一为一算数,二为以二为一算数,三者顺算数,四者逆算数」。所谓一为一算数,指数入息为一,出息为二,如是辗转,数至其十;所谓二为一算数,指入、出息总合数之为一,依此数至其十;顺算数,指从一至十顺次计数;逆算数,指自十到一,逆序计算。通过这四种算数的反复练习,做到心无散乱,然后进到胜进算数,即将此四种算数合而为一,配合入息出息,从一至十,乃至以百为一而算数之。如此反复,达到极串习,其心自然乘任运道,安住入息出息所缘,无间,无断,相续而转。由此可以产生一种能取的能力,不应再数。这种数息入定之法,在细密的程度上,同《安般守意经》讲的十六特胜如出一辙。已故的巨赞法师即在吸取法相宗有关禅学的基础上,特别发挥天台宗的止观法门和六妙法门,也是主要用于民众的健身和医疗。近代以来,佛教救世的思想复兴,将佛家禅修改造为一门有益人们身心健康的事业,应该属于其中之一。
注释:
(1)见《出三藏记集
安玄传》和〈沙弥十慧句序〉署名。
(2)康僧会:〈安般守意经序〉。
(3)〈安般守意经序〉,见《出三藏记集》卷六。
(4)《晋书
王衍传》记何晏、王弼之说。
(5)〈安般注序〉,见《出三藏记集》卷六。
(6)《世说新语
文学篇》引注。
(7)《大乘大义章
七问法身感应并答》。
解说
上述简要地历史回顾,大体反映了《安般守意经》的价值,它的思想演化,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中国佛教的发展轨迹。
就此经本身言,尽管组织松散,次第紊乱,在细节上不易弄通,但其总体结构和思想特色还是相当清楚的。大体说,上卷着重论述安般禅本身,下卷广释三十七品经,触及的内容几乎包括小乘佛教的全部修持。
安般禅是梵文安那般念(Anapanasmrti)的略称,新译作阿那波念,意译持息念、数息观等。《安般守意经》将它分为六个步骤(1),即所谓「数息、相随、止、观、还、净」,这六个步骤又可分为两大部分:即止与观。数息、相随的目的在于止,是禅的原始本义。止给观提供一种特殊心理条件,而观想的对象及其由此达到的境界、得出的结论,则多种多样,无穷无尽。作为一种特定的禅法,《安般守意经》将观引向还与净,即通过对佛教教理的思考,灭除五阴秽想,还心以洁净,而归于泥洹。
所谓止,或禅,在这部经典中称之为守意,与中国佛教对心、意、念、想等精神作用的认识有直接关系。换句话说,对于心意念想等主观精神作用的认识,实为中国人接受禅定这一外来思想的哲学根柢。远的勿论,就康僧会看来,「心之溢盈无微不浃,恍惚髣髴,出入无间」,尽管不可视听,但像化生万物的种子一样,「一朽乎下,万生乎上,弹指之间,心九百六十转,一日一夕十三亿意」,因此而支配整个人身,作种种业行,所以必然成为行道者关注的中心。所以谢敷说:「夫意也者,众苦之萌基,背正之元本,荒迷放荡,浪逸无涯,若狂夫之无所丽;爱恶充心,耽昏无节,若夷狄之无君」,如果顺其奔流,必然沦于三界生死,因而必须严加守护,令其自反。这就是禅之所以名为守意的基本原因。
这些言论是针对心意的消极一面说的。僧叡则特别发明心意的积极功能。他在〈关中出禅经序〉中说:「夫驰心纵想,则情愈滞而惑愈深;系意念明,则澄鉴朗照而造极弥密。心如水火,拥之聚之则其用弥全,决之散之则其势弥薄。」心无形故力无上,心力既全,乃能转昏入明。因此,禅定不但在祛惑防患,而且主要在使思想清明,心力集中,便于充分发挥精神的能动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止的原理,对于任何人的正确思惟都是适用的,因而带有极大的普遍性。
在佛教的禅法中,最典型的形式是禅那(静虑)。但如何达到禅那的那种身心安适、宁静、明智的状态,禅那本身并没有说明。安般禅从数到止的方法,则提供了极具体的运作程序。数息是默念十个数字,首先系念于呼吸的次数,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计数与呼吸的联结上,所谓「系意着息,数一至十,一数不误,意定在之」。如此行定,经过三天或七天,可以做到寂无他念,泊然若死,弃十三亿秽念之意,此称数定。既获数定,则不再数数,注意力转移到随顺一吸一呼的气息上,所谓转念着随,意定在随,由此达到垢浊消灭,心稍清净,谓之得息。既已得息,注意力再次转移,集中于鼻头,此谓之止。据说「得止之行,三毒、四趣、五阴、六冥诸秽灭矣,昭然心明」,偃以照天,覆以临土,聪叡圣达,靡不能睹。」
以上是康僧会在〈安般守意经序〉中的解释。他称数定为一禅,得息为二禅,得止为三禅,总名行寂止意,实现心靖意清。这正是禅的本质规定。他举例说,假若人处闹,「驰心放听,广采众音,退宴存思,不识一夫之言——心逸意散,浊翳其聪也;若自闲处,心思寂寞,侧耳靖听,万句不失,片言斯着——心靖意清之所由也。」这段话,正符合禅定的本来意义。当然,《安般守意经》对止的理解决不限于此。止的引伸还在于能控制心意的外向探求,不为五欲所左右,因而也可以成为禁欲主义的方便法门。
由止转向观,是修持安般过程的一大转变。那就是藉止的清明,观想思惟种种教理,从而得以解脱。按经文本身的说法,观想的对象及其意向,即是此经下卷所介绍的三十七品经的范围。三十七品经是三十七道品的古译,新译为三十七菩提分,乃是对小乘佛教全部修习的总会。其思想传来中国也很古老,安世高译有《佛说三十七品经》,汉魏之际的《牟子理惑论》曾就三十七品的名数作过答辩。东晋竺昙无兰注释〈三十七品经〉并为之作序,可见传播的也相当广泛。《安般守意经》把它列为自己的观法,当然含有以安般统摄全部修习的意思。
但是,对于此经的诠释和安般的运用,随着时代的演变而有颇不相同的侧重点。大体说,迄于东晋,它被看重而且发挥最多的一面,是厌世情绪和禁欲主义。康僧会的序言说:「还观其身,自头至足,反复微察,内体污露,森楚毛竖,犹覩脓涕:于斯具照天地人物,其盛若衰,无存不亡……摄心还念,诸阴皆灭,谓之『还』也。秽欲寂尽,其心无想,谓之『净』也。」此处释安般六事中的观,指的是观身不净,亦即二甘露门中的不净观。其在四谛中,属苦谛四行相之一,在三十七道品中属四念住的第一念住,同时又是八解脱、八胜处、十一切处等著名禅观的入门处,其核心思想,在令人厌恶人身,从根本上遏制情欲的发生,属于早期佛教人生观中的一种最普遍的基调。所谓「还」特规定为诸阴皆灭,即五阴皆空的意思,是从五阴的和合上对于人我的否定,属于佛教最基础的教义之一:康僧会说为四禅以上的境界,当是四无色定所达到的那种心理状态。最后的「净」,此处指其心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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