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李: 庇护处
1958年9月28日
[英译]坦尼沙罗尊者
[中译]良稹
Visakha Puja——Teachings of Ajaan Lee Dhammadharo
Translated by Ven. Thanissaro Bhikkhu
[英译者注: 这段开示的不寻常之处,在于我们有两个速记还原版本,长版本(II)来自梅齐阿伦.阿比瓦那,短版本(I)出自无明氏之手。两个版本比较之下发人深省,提示我们根据速记还原的开示会失却多少原义。尽管如此,我们感谢那些在阿姜李开示时,不计其烦作了笔记的人。没有他们,我们不会有他的口头教诲保存至今。
有些段落的译文已收录在《精神食粮》与《解脱的技能》当中。把他们放在原来的上下文里,显示出它们在阿姜李教导方式中的功能。正如他的弟子阿姜放有一次曾经说,阿姜李能够同时在三个层次上讲话。这场开示对每个人都有所启示。]
I
『快意』与『清净』是不同的。它们不是一回事。快意是身心对物质对象的自在感,但它不清净,因为心依然饱浸在各种所缘之中,受其污染。清净是一种独立于物质对象的愉悦,它来自心的寂止和自在。
快意是形式较低的善德: 它是世间的。清净则是更高形式的善德: 它是超世的。
在定力修持中,正精进是辅助因素,正念与正定是监督因素。这两类因素是止禅的基本原则。它们监督、保护心,不让它落入妄定。
有些人说,止与观[洞见]是两件分开的事,实际上它们是同一回事。止升起洞见。洞见升起清净。因此清净还来自这个我们经常说的心的寂止。
我们怎么做才能达到清净
要使心达到清净,我们必须训练它。这事要它说容易,也容易。要说它难,也难。如果你真心诚意地修,就容易得到果报。如果你不真心,果报就会是困难。
修止禅好比点蜡烛。如果小心保护它不受风吹,火焰就会直升,发出明亮的光。你可以把什么都看个明白。如果蜡烛翻倒了,火焰就会熄灭,你就得摸着走路。也许会把猫当成狗,把狗当成猫,因为你看不清。
同样地,我们必须下功夫,用念住保护心,不受风吹。不要让五盖吹进来,制服心。
II
快意与清净的善德是不同的,它们不是一回事。快意是来自寻常事物的身与心的那种自在感: 吃得、住得、睡得舒服,无病,手头富裕,等等。至于清净的善德,它是来自寻常事物之外的一种愉悦感。它来自你自己的心,不需要依赖外界事物的支持。这样的清净以法为支持。当它升起时,是稳定、不变、持久的。而平常的快意,是不可靠的。多数情形下,它往往令人失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来到法界寻找喜乐,它的喜悦不会让我们失望。
法好比房顶上的茅草或瓦片,保护人们不受日晒雨淋。当人们生来这个世界时,就好比落在露天里,什么庇护也没有。他们必然会受日晒、雨淋、风吹之苦。只有当他们的心里有法定驻下来时,才能够逃离这些危险。这就是为什么经上教导我们,为心找到庇护处——也就是法——给我们保障。法在这里指的是:戒德、定力、与明辨。
戒德有四类: 约束感官、依波罗提木叉戒自御、净化生计、省思受用品。这四类戒德,好比四面墙,将保护我们不受飓风的侵袭。定力——也就是四禅那——好比一座四方屋顶,保护我们不受日晒雨淋。明辨——即超世智——好比坚实的地板,保护我们免遭坠入低等域界的危险。当你给自己提供了这三重防护时,就有了一种安全感,不必惧怕今世、来世会出现的任何苦。
戒是身的庇护处,定是心的庇护处。心的庇护处,由止与观组成。止的意思是令心静止、牢固、不着五盖。观的意思是,用你的明辨审视内心一切造作事物的因与果,使你能看见它们的实相,达到一层、一层地放开杂染的地步。当你能够把它们全部放开时,你的心将会从漏中解脱,证得清净的善德。有些人说,止与观是两件分开的事,实际上它们是同一件事。止禅使心寂止。当心寂止时,它就会升起光明。当这团光越来越明亮时,就会转成洞见之光。当洞见升起时,你便进入了清净的善德。因此,这个善德,这个清净,还是来自于我们常说的心的寂止。
未寂止的心,是那个不能与身在一起的心。这种情形下,除了苦和杂染,你什么也得不到。好比一栋没人住的房子: 必然会积尘、脏乱。不必到远处找例子: 就拿我们坐在这里的禅修大厅来说。假定全体比丘、沙弥、居士们离开,让它闲上一天。回来时你会看见,它盖满了尘垢和蛛网,正因为没有人清扫。同样地,当心离开身体跑掉时,身与心都积累起来尘垢。身体蒙尘时,心又怎么会跟着它
好比一栋积尘的脏屋子,主人不能住,别人也不能住。比丘们不愿来访。假定你们居士请我去家里。如果你家又乱又脏、到处是鸡粪鸭粪,我可不愿进门坐下,我连呼吸都有困难。因此把这个例子记在心里: 如果心无定力,不长养善巧素质,就好比一栋脏屋子。你到哪里去找愿意上门的比丘呢
比丘不愿上门,你去哪里得到祝福
心在身外时,它是世间。心在体内时,它是法。如果它是世间,必然如火一般炽热。如果它是法,就会如水一般清凉。
感官层面上的善巧,是常规层次、社会层次上的善德。它必须涉及外界的人与事。超世的善巧,是超越、高于社会层次的善德: 你学会依靠自己、自己解决难题。
凡夫的心,会前后移动,因此它不可靠。有时赢了之后转过来又输了。今天赢、明天输。而圣弟子的心,赢了之后不会再输。它往前走,不朝后滑。它不停地朝前直走。
当心不可靠时、当心没有坚定原则时,就好比是没有宗教感的革命者。有宗教感的心,必须有原则,它可以依靠自己。它是一个可以自主的心。
当心不能自主时,它没有充分的权威。它不能指令、控制任何事。比方说,如果你命令身体来听佛法开示,它不会愿意来。如果你命令它坐下来入定,它不会愿意坐下。就好比做父母: 只有你是孩子百分之百的家长时,才会有充分的权威。如果你只是他百分之五十的家长,他是你百分之五十的孩子,你不会有那个自信彻底管教他。因此心就好比父母; 身体好比孩子。那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训练心,使它有自主,让它对身体有充分的控制。心有了充分的控制时,我们可以克服体内升起的任何痛感、克服心里升起的任何杂染。那个时候,你才可以说,你真正是自己的主人。
我们每个人,好比一台常年开着的录音机。我们作善事时,那个善在内心给记录下来。我们作恶事时,那个恶在内心给记录下来——就像用录音机记录着好声音、坏声音。不管我们造什么种类的业,它都跟我们呆在一起——它哪里也不去。因此,问自己,是要把善还是恶留在自己的心里。
心既不善,也不恶,但正是它,了解善,了解恶。正是它,作善事,作恶事。也正是它,放开善,放开恶。
身体这个东西,会磨损、破败、消失。心这个东西,它不分解、不死亡。因此,我们好比谷粒,一部分重生、一部分不重生。不重生的部分,是谷粒里的淀粉。重生的那个部分,是顶上那个白点。如果我们不要那粒稻谷生成稻苗,只要摧毁那个小白点,它就不能发芽了。我们人也一样: 身好比稻谷里的淀粉,心好比发芽的那个小白点。如果心有杂染——也就是有对善恶的执取——还不曾摧毁,将会导致我们在新的有生域界里发芽。这就是为什么经上教导我们,放开对善恶的执取,把它们都放下。当心不再有什么可发芽的东西时,那时它就从生死之中解脱了。
死亡时心离开身体,它消失的方式,就如同蜡烛的熄灭,不存在肉眼能看见的形状。但是这并不说明火焰从世上消失了。它只是弥散在火的属性[火界]里。就像是铜丝里的热量。如果我们只看电线,是看不见有什么火焰的。但是如果你用手摸一下,立刻就会感到那股热。同样地,当心离开身体时,它就像弥散于火界的火,会在其它地方再现。
抓紧色身,是在抓紧旧业。放开色身,是放开旧业。我们能这样放开时,身体就不再会造业了。好比一宗地产,如果我们拥有它,有了产业证明、划了地界,就容易有侵犯、诈骗、地界纠纷、诉讼官司。但是我们若不拥有它,只让它成为公共财产,就不会有麻烦与争执。这样心就能够自在。
身好比一只船,河流好比我们善巧的动机[业],念住是推动我们的风,杂染好比一道道沙洲。如果你发展出时时刻刻的的念住,就能够把你的『身之船』划到对岸,不在沙洲搁浅。
杂染好比河中的沙洲与暗桩,它们会阻碍我们的船靠岸。换句话说,贪会挡着我们,嗔会撞着我们,痴会使我们打转下沉。有个故事,讲的是两个人受雇划船,沿着运河叫卖犁头、铲子、锄头。如果全船货物卖出,雇主会给足工资,一天一个卡哈巴那[kahapana],相当于四个大钱。头一天雇主同他们一起去,把一船货全部卖出。以后他就不去了,由两人自己外出卖货。有一天他们正划着船,一边吆喝:『犁头、铲子、锄头!』时,心走神了,他们开始犯困。突然他们撞到了一根暗桩,又触上了一片沙洲。虽然后来他们脱离了那些障碍,却惊慌不已,本来应该吆喝:『犁头、铲子、锄头!』,他们却大喊:『沙洲、暗桩! 沙洲、暗桩!』 一路划过去,没有人想买。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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