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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寿《宗镜录》之天台修持思想(朱封鳌)

  朱封鳌(普陀山佛教文化研究中心)

  延寿(904—975),唐末五代高僧。临安余杭(今浙江杭州)人。为禅宗法眼宗第三祖,净土宗第六祖,人称弥勒菩萨化身,威望极高。他童稚之年即归心佛法,“不茹荤,日唯一食。持《法华经》,七行俱下,才六旬,悉能诵之”(《景德传灯录》卷26《延寿传》)。(1)30岁在明州(今宁波)龙册寺翠岩门下削发出家,继而往天台山谒德韶国师,学禅、止观和华严。据记载,他初往天台山时,曾在“天柱峰九旬习定,有鸟类尺鷃巢于衣中。暨谒韶国师,一见而深器之,密授玄旨。”(同上)

  德韶给延寿所密授的“玄旨”是什么呢?本传虽无记载,但显然与法眼宗的教说有关。考法眼宗的创始人文益禅师目睹唐末五代由于战乱频仍,法难不断,诸多宗派,门户见深,出奴入主,纷争不息。文益将当时禅家流弊总归于十类,作《宗门十规论》(2)予以戒饬。其中特别提出“党护门风,不通议论”、“不通教典,乱有引证”和“理事相违,不分浊净”等,为禅门的致命伤。德韶为文益的高足,为了继承师志,重振禅门,决心将禅旨与天台止观学说会通起来,故有“智者后身”之说(见《景德传灯录》卷25《德韶传》)。(3)延寿在德韶门下经过数年修学,将天台、华严的教旨与禅宗结合起来,倡立“一心”之说。后住明州(今宁波)雪窦寺(今属奉化)。宋建隆元年(960),吴越王钱弘俶请其到杭州重修灵隐寺。翌年,居永明寺(即今净慈寺)。他特别爱诵天台宗的主经《法华经》,晚年,“入天台山度戒约万余人……,六时散华,行道余力,念《法华经》一万三千部”(《景德传灯录》卷26《延寿传》)。(4)天台的学说在他所著的《宗镜录》中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延寿的著作除《宗镜录》外,尚有《万善同归集》及“诗偈赋咏千万言,播于海外”。高丽国王看到后,敬佩之至,“即遣使赍书,叙弟子之礼,奉金线绍成袈裟,紫水精数珠、金澡罐等”。并派“僧三十六人,亲承印记;前后归本国,各化一方”(以上均见《延寿传》)。(5)足见他的佛学思想在海内外影响之大。

  《宗镜录》共100卷,内容详述诸佛之大意与经论之正宗;“举一心为宗,照万法为镜,编联古制之深义,摄略宝藏之圆诠”(延寿《宗镜录序》)。旨在以禅宗之“一心”,去摄取一切经教。延寿在“心宗”的立说过程中,虽也引华严、法相诸宗的说法,但处处表达了天台的修持思想。本文对此试作一番简要的阐析。

  一、“一心”说与天台的圆融三观

  延寿认为三世诸佛所说之法,都在“一心”两字。只有修心,才能成道。他强调的“一心”,是以佛心佛性为众生的本然的成佛基础,表明佛心佛性在觉悟中的重要性。同时,他认为,修禅既要重实践,笃行持,又要排除当时禅宗唯尚坐禅,鄙义学为著相有为之法,而流于放纵。而主张理事双修,精励实践,特别是依照天台圆融三观的教旨,匡救当时教、禅二宗的弊端。

  延寿给“一心”下的定义是:“真妄和合,非一非异,能成一心二谛之门,不断断常处中妙旨,事理交彻,性相融通,无法不收,尽归宗镜”(《宗镜录》卷5)。(6)又说:“种种诸法虽多,但是一心所作,于一圣道,立无量名,如一火因然(燃)得草火、木火种种之号,犹一水就用得或羹、或酒多多之名。此一心门,亦复如是,对小机而称小法,逗大量而称大乘。大小虽分,真性无隔。若决定执佛说有多法,即谤*轮成两舌之过。”(《宗镜录》卷2)(7)他所说的“一心”,实际指的是如来藏心,即一切众生超越地本有的如来藏清净心,是真如、佛性的异名,又称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但就现实言,众生的生命都是贪嗔痴等烦恼流行,隐露了这如来藏的光明。故他说:“诸法虽多,但是一心所作。”修禅,就是为了恢复如来藏的本来面目,达到“事理交彻,性相融通,无法不收”。为了修习“一心”,他主张用天台宗所说的妄心观的观法,渐次修习,以求达到“心无住处,则无有心,既无有心,亦无无心,有无总无,身心俱尽”。他说:

  《辅行记》释一念心以成观境。此有二义:一者以禅为境,不同世心;二者即此境心,复须离著,向辩禅心。既言一念,一多相即,为是何等一心能具。故简示云:不得同于妄计一念,能了妄念无一异相,达此无相,具一切心。三千具足,方能照妄情境观,是故应须简示入门;若据理论,无非法界,亦何隔于取著妄情,以念本息空,妄不可得故,为执有者令观空耳。……夫缚从心缚,解从心解,缚解从心,不关余处,出要之术,唯有观心。观心得净,返观自心,欺诳不实,如幻如化,躁扰不住,又如猿猴腾跃奔掷,犹如野马。无始无明,历劫流浪,不知何由得出。若能如是观心过患,又推诸境,境无自性,由见而有,不见即无;又推见处,见无自性,由心有动,不动即无;又推动心,动无自性,独自不觉,觉动不动;又推不觉,无有根本,直是无始虚习,念念自迷,无念真心,一无所有。……无明迷故,谓心为动,心实不动。若能观心,知心无起,即得随顺入真如门。(《宗镜录》卷5)(8)

  显然,延寿这一段对于“一心”的阐释,与智者在《法华玄义》中对“心法”的阐释有一脉相承之处。智者倡导的“心观”,又称圆融三观。认为同一的心灵,可以同时表现空观、假观和中观的三种观法。空观是观一切法本性空;假观是观一切法惟是缘起假名;中观是观一切法非空非假,即此即是真实。空观是从本质一面来看观象世界,视之为空,无实有性;假观是从缘起表现为有相状有影响力来安立现象世界,视之为暂时为有,施设的有;中观是就圆融面来看现象世界,同时体得其本性与如幻如化的显现,不执取一边,而臻于较高的真理层面。智者还提出“一念三千”的说法,认为人的当前一念识心,即含有三千种法(即十界又各含其他的十界,成百界;百界各各可从十如是来看,合成千如;千如又与三世间配合,便成三千之数)的内容,以显宇宙的全体。当前的一念,而含三千法,包容现象的全体。心在迷时,含三千法,对之执著不舍;心在悟时,亦含三千法,但对之并不执著,而视之方便,视为性德。故智者说:“一念心起,于十界中,必属一界。若属一界,即具百界千法,于一念中,悉皆备足。此心幻师,于一日夜,常造种种五阴,种种国土,所谓地狱假实国土,乃至佛界假实国土,行人当自选择,何道可从。又如虚空者,观心自生心,不须藉缘,藉缘有心,心无生力,心无生力,缘亦无生,心缘各无,合云何有?合尚叵得,离则不生。尚无一生,况有百界千法耶?以心空故,从心所生一切皆空,此空亦空。若空非空,点空设假,假亦非假,无假无空,毕竟清净。”(《法华玄义》卷5)这里说的“一念心”,显然属于妄心,但它又属于真如。即依佛教的缘起观,一切法都是待缘而生起,故无独立的自性,故是空。这是诸法的本质,是本来如此的,不增不减的。智者根据“心真如”的道理,认为真如除了是理、是标准外,亦是心,是静态,亦是动态,是动静一心,是心理合一的思想形态。所以他又说:“又复佛境界者,上等佛法,下等众生法。又心法者,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是名心法也。”(同上)

  根据天台的义理,延寿认为“一心”为宗,有“不可思议神妙之力,高而无上,渊而不深,延而不长,促而非短,广而无相,显而无踪,有而不常,无而不灭,照体独立,称性普周,妙万物故称之为神,孕一切故名之为母”(《宗镜录》卷9)(10)。他说:“台教云:心如幻化,但有名字,名之为心,适言其有,不见色质,适言其无,复起虑想,不可以有无思度故,名心为妙。非是待粗成妙,以绝待为妙。”(同上)

  延寿所说的绝待相,即超越种种对

  待相而达到的妙境,这是自由自在,无入而不自得的境地。因此,他又用天台四教说,指出藏、通、别三教尚是粗妙,唯有圆教才是绝待妙。他说:

  《法华玄义》云:绝待明妙者为四,一、随情三假法起,若入真谛,待对即绝。故身子云:吾闻解脱之中无有言说。此三藏经中绝待之意也。二、若随理三假,一切世间皆如幻化,即事而真,无有一事而非真者,更待何物为不真耶?望彼三藏,绝还不绝,即事而真,乃是绝待。此通教绝待也。三、别教若起,望即真之绝,还是世谛。何者?非大涅槃,犹是生死世谛,绝还有待。若入别教,中道待则绝矣。四、圆教若起,说无分别法,即边而中,无非佛法,亡泯清净,岂更佛法待于佛法。如来法界,故出法界外,无复有法,可相形比。待谁为粗,形谁得妙,无所可待,亦无所绝,不知何名,强名为绝。……经云:止止不须说,我法妙难思。止止不须说,即是绝言;我法妙难思,即是绝思。又云:是法不可示,言辞相寂灭。亦是绝叹之文,不可以待示,不可以色示。灭待灭绝,故言寂灭。又云:一切诸法,常寂灭相。终归于空,此空亦空,则无复待绝。(《宗镜录》卷9(11)

  延寿反复引用天台的义理。最后用智者的话加以总结:“妙悟之时,洞知法界外无法,而论绝者,约有门明绝也;是绝亦绝,约空门明绝也。如快马见鞭影,无不得入,是名绝待妙也。”(12)。认为只有运用天台圆教空、假、中圆融的道理来观心,方能使“一心”真正达到“即边而中,无非佛法,亡泯清净”的“绝待妙”境界。

  二、强调以天台“六即”修禅

  禅宗历来主张明心见性,无先后次第之分。但延寿却认为“教观双辩,方契佛心”,强调观想的必要性。而修观应以天台的“六即”作为准则。“六即”是天台宗强调的工夫修行的六种历程。这六种历程是理即、名字即、观行即、相似即、分真即和究竟即。延寿在《宗镜录》中指出:

  圆教观心,须明六即。以三观故,免数他宝。以六即故,无增上心。然心非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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