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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虻弄空里猛风,蝼蚁撼于铁柱。
拣兮择兮,当轩布鼓。
“似海之深,如山之固。”颂赵州之答气度沉雄。赵州答语中的“我”,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我,而是法身。法身如海深山固。同时,海深山固也比喻赵州的答语深不可测,坚固不可动摇,以反形下文。
“蚊虻弄空里猛风,蝼蚁撼于铁柱。”僧人听到赵州的回答后,仍说“此犹是拣择”,赵州便当头截断:“乡巴佬,什么处是拣择?”这就是“猛风”、“铁柱”。僧人的问话,一似蚊虻在猛风里飞舞,蝼蚁摇撼着铁柱。虽然猛风不可弄,铁柱不可撼,但僧人胆气可嘉,因为只有出格之人才能使出如此手段。
“拣兮择兮,当轩布鼓。”雪窦在使人妄想大死之后,又使人大活过来。以一切现成之境,形容赵州之语昭昭白白,如在窗前擂动布鼓相似,秘响玄音,知音者自可心领神会。
此诗喻象鲜明,以海深山固,形容法身遍在及答语的深微坚固;以蚁虻弄猛风、蝼蚁撼铁柱这种弱小者对强大者的抗争,喻学人敢于挑战师家的胆气;以“当轩布鼓”,启发人们用心灵去感应公案的妙义。全诗由三组比喻组成,意象变换迅速,腾挪跳宕。散文、骚体句式错综成篇,增强了一唱三叹的艺术效果。
《碧岩录》第58则,可以看作是运用不二法门的大巧若拙式神来之笔:
僧问赵州:“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是时人窠窟否?”州云:“曾有人问我,直得五年分疏不下。”
所谓“窠臼”,即栖身之处。赵州接人不行棒喝,机用却胜于棒喝。学人的问题很奇特,赵州说对它经过了五年的思考参究仍然阐释不清楚,因为这“窠窟”不是别的,“还是坐在那明白窠窟里的问题。……从凡入圣易,即圣入凡难,只仰望毗卢向上事而忘失自己脚底事,是参禅人的通病,所以说“曾有人问我,直得五年分疏不下”。嫌拣择入圣之路易识,“不坐在明白里”去作一头水牯牛,或者如赵州常说自己“是一头驴”的从圣入凡向异类去难”。雪窦颂云:
象王口+频呻,狮子哮吼。
无味之谈,塞断人口。
南北东西,乌飞兔走。
此诗虽结体短小,却极尽开阖纵夺之能事。先是以“象王口+频呻,狮子哮吼”两句描画出赵州答语的气势威雄,再以“无味之谈,塞断人口”吟赞赵州的答语是意路难透的活句,而非可以意解的死句。再以“南北东西,乌飞兔走”对无味之谈作形象呈现:虽有南北东西的方位、乌飞兔走的运行,然而,禅是超越南北东西的南北东西,是超越乌飞兔走的乌飞兔走,是一切现成的现量境,容不得任何拣择思量。
《碧岩录》第59则通过箭锋相拄的机趣表达了不二法门的精髓:
僧问赵州:“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才有语言是拣择,和尚如何为人?”州云:“何不引尽这语。”僧云:“某甲只念到这里。”州云:“只这至道无难,唯嫌拣择。”
赵州有逸群的辩才,平常示众说:“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才有语言,是拣择,是明白。”学人钻空子发问说,既然一有语言就是拣择,那么你教示众人的话也是拣择了。赵州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说“何不引尽这语”。所谓“这语”指《信心铭》原文中,“至道无难,唯嫌拣择”后面的“但莫憎爱,洞然明白”两句,它是前两句的注脚。问话僧似懂非懂,只说:“我只念到这里。”赵州答道:“这就是至道无难,唯嫌拣择。”表面上是将《信心铭》首二句重念一遍,实则大有深意。赵州之答,离四句绝百非,只有不存任何拣择之念者才能看透。稍一犹豫,即有胡越之隔。
水洒不着,风吹不入。
虎步龙行,鬼号神泣。
头长三尺知是谁,相对无言独足立。
“水洒不着,风吹不入。”点明赵州答语把断要津,绵密严谨。“虎步龙行,鬼号神泣。”形容赵州答语有龙驰虎骤般雍容气度,和摧人肺腑的感染力。不但这僧为之折服,连鬼神也要为之号泣。
“头长三尺知是谁,相对无言独足立。”这两句诗运用了禅门典故。僧问洞山:“如何是佛?”洞山说:“头长三尺,颈长二寸。”(《五灯》卷13《良价》) 义怀参谒雪窦献《投机偈》:“一二三四五六七,万仞峰头独足立。骊龙颔下夺明珠,一言勘破维摩诘。”(同上卷16) 雪窦引用这两则典故,活灵活现地画出赵州古佛的精神气貌。从对赵州答语的吟咏,转到对赵州精神气质的刻画,设喻新奇险怪,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表达泯除拣择禅悟体验的还有“俱胝一指”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19则:
俱胝和尚,凡有所问,只竖一指。
如果在指头上去思索俱胝的意思,不啻缘木求鱼。因为俱胝竖指的意思并不在指头上,而在于手指所表现的真理,即断绝对立和分别的绝对的世界,天地宇宙皆摄于一指。一切森罗万象,无不以真如为体,其性平等,一切现象的实体就是万象的实体。俱胝一指,是天地与我(佛性)一体的一指,是一即森罗万象,森罗万象归于一的一指,也是华严“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一指。”雪窦颂云:
对扬深爱老俱胝,宇宙空来更有谁?
曾向沧溟下浮木,夜涛相共接盲龟。
“对扬深爱老俱胝,宇宙空来更有谁?”禅林宗师,应机说法,一问一答,当面提持,即是“对扬”。雪窦喜爱俱胝竖指接人的作略,认为自天地开辟以来,只有俱胝一人擅用此机。若是其他的人接机时,往往乱用机锋,唯有俱胝终身擅用一指头接人。
“曾向沧溟下浮木,夜涛相共接盲龟。”众生在生死苦海之中,头出头没,此生彼死,此死彼生,不能彻见本心,永远难以出离业识的大海。俱胝慈悲接引,在生死苦海中以一指头接人,度人出离生死。他竖起的一指,如同向生死苦海中放下浮木,接引盲龟,使众多迷人得以到达涅槃彼岸。
此诗前二句铺陈其事,赞叹俱胝的机用,并以宇宙的空阔广袤为后文作铺垫。后二句熔铸《法华经》意象入诗,境界苍凉雄阔,气格高古悲凉,流露出独坐大雄峰的旷世傲兀和普渡众生的大悲情怀。
与俱胝一指同出一辙的是“禾山解打鼓”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44则:
禾山垂语云:“习学谓之闻,绝学谓之邻。过此二者,是为真过。”僧出问:“如何是真过?”(禾)山云:“解打鼓。”又问:“如何是真谛?”(禾)山云:“解打鼓。”又问:“即心即佛即不问,如何是非心非佛?”(禾)山云:“解打鼓。”又问:“向上人来时如何接?”(禾)山云:“解打鼓。”
唐末五代禾山无殷禅师对于学人的参问,四次均答以“解打鼓”。禾山的垂语,出自《宝藏论》。《宝藏论》说,有学的声闻、缘觉二乘位叫做“闻”;习学既尽,证得无学的圣位叫做“邻”,谓之绝学无为闲道人,此时才开始与道相近。超越了这两者,才是真正地通过了修行历程,迈入菩萨乘,是彻底向上的境界。学人的反应很快,听了禾山的垂语后,便问如何是真正的超越,禾山说:“我懂得打鼓。”可谓言无味语无味,想要明白它的底蕴,必须是修证已经透脱的人才行。因为这句话容不得推理、议论,要悟当下便悟。在这以后学人又有三问,禾山都一律用“解打鼓”回答,其意旨在于“开示真正之解脱唯在于领会此一包含所有事实而始终同一之“解打鼓”。……盖真正体会诸佛悟境之人,视无味之言语,无关于慧解;若能于此理会,则当下犹如桶底脱落,执情尽除而蓦然开悟”(《佛光》第2146页)。 雪窦颂云:
一拽石,二搬土,发机须是千钧弩。
象骨老师曾辊球,争似禾山解打鼓。
报君知,莫莽卤,甜者甜兮苦者苦。
“一拽石,二搬土,发机须是千钧弩。”雪窦引用了与公案机锋相同的禅门典故来吟咏四打鼓。归宗一日问维那师到什么地方去,维那说拽石去。归宗说:“石头可以让你拽,但不要动着中间的树。”(《碧岩录》本则引 ) 木平和尚凡见新僧到来,就先令他搬三次土,并在木牌上写了一诗:“南山路仄东山低,新到莫辞三转泥。嗟汝在途经日久,明明不晓却成迷。”(《传灯》卷20《善导》) 雪窦用“千钧弩”比喻归宗拽石、搬土的机法,说禅门宗师遇到了像狞龙猛兽般大根器的人,才用千钧弩的机锋来接引,对那些钝根小器,是不值得发动大机的。
“象骨老师曾辊球,争似禾山解打鼓。”雪窦再度引用与公案机锋相侔的禅门典故来映衬禾山解打鼓。雪峰一日见玄沙来,三个木球一齐辊,玄沙作倒地势,雪峰深予印可。虽然雪峰、玄沙二人的作略也堪称大机大用,但雪窦认为,他们的机用仍比不上禾山解打鼓。因为禾山解打鼓,更具有简洁明快、一句截流的一指禅机。
“报君知,莫莽卤,甜者甜兮苦者苦。”雪窦担心人们在他的词句上钉桩摇橹,所以又予以扫除,说不可莽卤。因为这禅悟之境,是冷暖自知、甘苦自知的内证境界。
此诗在吟咏禾山解打鼓公案时,将与之机用相同的公案信手拈来,作为烘托、陪衬,充分凸显了禾山解打鼓的机境之高。在平等一味的禾山鼓声中,千差万别悉皆消融。最后雪窦又将自己的吟咏予以拂却,以避免读者守株待兔而不能领悟公案的意趣。雪窦引导读者对公案本身作深入的参究,将禅悟的主动权交还给读者,最得禅宗随说随扫、不立文字的精髓,使得颂古也因此颇具婉约蕴藉之致。
与俱胝竖指、禾山解打鼓机用相侔的是“云门胡饼”。《碧岩录》第77则:
僧问云门:“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云)门云:“胡饼。”
僧问超佛越祖之谈,云门是一代宗师,便水涨船高、随波逐浪地答以“胡饼”。因为僧人问话之中有大大小小的缝罅,所以…
《经典颂古 第二章 公案颂古与不二法门 一、泯除拣择》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