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生怛恻之心的,笔者不说没有,但终少得有限。这是为什么呢?人类真是残酷吗?真像叔本华所说「人类是殴斗的动物」吗?当然不,当然没有这样的可怕。
孟子说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无非是人有其自反的本能,人能自反,人能向外观境,也能对境自反或自照,所以人是动物之一种,不即等于一般的动物。也就是说,人能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扩大而为一个国家与一个民族着想,便是革命家的精神,再扩大而为全人类着想者,便是大思想家及大宗教家的精神,更扩大而能为所有有情众生着想者,就是佛菩萨的心怀了。不过这一设身处地的心量,只有从人的本位开始着手,所以佛说「人身难得」。就以佛陀来说,佛陀出家成佛,起因亦在设身处地的向外观与向内照,佛当太子之时,出游四个城门,见了病人、老人和死人,便也想到自己的身体,既跟所有的人一样,人家会病会老会死,自己当也不能例外;如果那种病老和死的现象,一旦临到了自己身上,该是多么的痛苦和悲哀!因此,佛要寻求一种解脱的方法了。进一步说,因为发现人有如此的痛苦,自己是人,故也必有如此的痛苦;因为自己要想摆脱这种痛苦,凡是人,当也都希望摆脱这种痛苦;因为人类是众生之一,凡是众生,自亦有着同样的痛苦和希望。到这里,佛陀的心量已从对境自照而转为推己及人,并且推及一切众生的境界了。
事实上,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之中,无时无地不能引发我们如孟子所说的「恻隐之心」。所谓「恻隐之心」,就是对境自照与推己及人的工夫。我们如能时时刻刻都以设身处地的态度,去衡量或体切人与人间的种种作为和活动,常常能够提醒自己,常常反问自己,常常以「如果我是这样」或「如果这是我的」两句话来观察我们的人间,我们就不难体会到,人与人间是相通相接而又融洽无间的了。
我们一般人之不能做到这样的工夫,乃是由于现实生活与欲望的压迫,人的心灵或性灵,常被现实问题的困扰而紧张着,所以除了自己求生存并生存得更好的欲望之外,很难把这观念,扩大而推及我或我家之外的人与人间。有时甚至可以忘了他人或牺牲他人,来成就自己的欲望!这在佛教来说,便是众生的「愚痴」和「颠倒」。至于人与人间的种种罪恶业障,也无一不是出在这里。假如我们能拨开一切私心或私欲的重重云雾,就不难见到众生自性的青天白日。比如我想夺取他人的财宝或爱人之时,便反身自问︰「如我得到财宝或爱人之后,也被他人夺去,我会怎样呢?」我想杀人放火之时,也能反问︰「如我就是我的对方,在被杀被烧之后,我不遗憾吗?我的妻子儿女,岂不无家可归了吗?」再进一步,我虽无意犯法,我也无意害人,但我见了一个无依无靠而又老态龙钟的老人家,也该问问自己︰「我的父母在我家里吗?我能不使我的父母变成这样吗?我自己会老吗?老了之后是不是也会如此呢?」当我见到一个贫病交迫的人,奄奄一息挣扎于死亡的边缘之时,我该不该反问自己︰「我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一天呢?如果这在我的身上,或在我的骨肉亲友身上,我会怎么想呢?」如能想到这里,我对那人能不同情吗?能不向他伸出一只援助的手吗?最近笔者看了一部名叫「战争与和平」的影片,其中有一段故事,很可借在这里一用︰帝俄的军队被拿破仑战败之后,伤兵源源向后方送来,但是政府的运输工具有限,不能把伤兵继续再向更后方送去,然而,如不继续送走,莫斯科城陷之后,这些伤兵,只有等着被俘,等着死去!当时,在电影的女主角家里,也正忙着搬家逃难,她见了这些伤兵的可怜相,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她主张把自家车上的家具杂物通通拋下,全部改装伤兵,为了这事,她跟她的母亲辩嘴,她说︰「如果哥哥和弟弟,现在也在战争中受了伤,我们觉得怎样呢?」笔者看到这里,不禁热泪盈眶!战争何其残酷,野心家们却在到处发动战争。目前的世界人类,谁没有个把骨肉亲友在当兵作战,或准备着当兵作战呢!那么试问︰我们有没有把所有的军人,都看成自家的骨肉亲友,或以骨肉亲友的关怀,去关怀所有的军人呢?如果有了,我们的心灵或性灵,便已冲破了私心私欲的重围,而与全人类的人性或自性互通消息了。再如社会学家见到社会问题的严重性,便产生他们的学说思想,以期逐步改进社会秩序,增进人类安全;经济学家,即如马克思的思想理论之产生,也是在于挽救人类生活问题的倒悬,当马克思的时代,西方正值所谓「产业革命」以后,经济问题,特别是人工剩余而形成劳资悬殊的问题。所以马克思的出发点,并不太坏,甚也可说是出自一片热爱人群的公心,只是他的看法不够完善,所提的方法也就有问题了。差以毫厘,谬之千里,如果马克思如今再来人世,面对着目前人类社会的现象,面对着他所留下的影响,可能也会怵目惊心的。
由于上面的例举,我们可以明白,我们如能设身处地,将人心比己心,将自己量他人,我们的心地,便会渐渐开朗,我们的心境,也会慢慢扩大。我们不必要求人家如何如何,先问自己是否已能如何如何;我们不必专到人家身上去找毛病,先问自己是否已经没有了他人所有的毛病;我们不必希望自己有什么或要什么,先看人家是不是都有同样的要求;如果大家有这同样的要求,事实上又不可能满足大家的要求时,我们应该怎么办?因为「有饭大家吃」,不是根本办法,那样只能把少数人的饱,变成多数人的饿。我们为了自己和全人类的需要,只有从事于创新与发明的努力,来造福自己,也兼造福了所有的人群。所以笔者以为,凡为伟大的思想家、发明家和慈善家等,对于悲天悯人的心境,都能或多或少的有所领悟。当然,能以自性的明朗澈照,发为无极无限的大慈悲心,那是佛菩萨的境界了。
三、迈向解脱之路
佛门所标的四弘誓愿,即是︰「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一般不解佛法的学者们,往往以为这仅是佛教徒一种虚无缥渺或好高骛远的幻想。因为誓愿无穷,奈何人生有限呀!其实,如能透过生死流转的因果关系之后,再看四弘誓愿的内容,便会发觉乃是一大落实、一大积极与一大悲悯的开端了。要成无上的佛道,须学无量的法门;要断无尽的烦恼,须度无边的众生;要度无边的众生,仍需无量的法门;学得无量的法门,便成无上的佛道。这是一贯性的,也是连环性的。我有痛苦,可以推想他人也有痛苦;我想摆脱我的痛苦,我为我父母子女的痛苦也感到痛苦,于是也希望为我的父母子女摆脱痛苦;我在无始以来的生死之中,曾经有过不知多少万亿恒河沙数的父母子女,又不知做过多少万亿恒河沙数众生的父母子女,层层相推,世世相袭,实在是个无边的数字。因此,我要断尽我的烦恼痛苦,必须发大弘愿,度尽无边的众生。故有地藏菩萨所说「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的悲心大愿,这一悲心大愿,不是虚伪的口号,乃是出自菩萨的病痛。因为众生有病痛,苦萨不能没有病痛,要使菩萨没有病痛,除非众生都没有了病痛。正像要使仁慈的母亲不难过,除非合家老小,个个能生活得快快乐乐一样。所谓解脱,是在通过众生的生死大海之后所显现的一种境界,菩萨精神之能够在生死之中而常作舍己为人的牺牲,乃是推己及人的结果,当这心量扩及一切众生,并且愿度一切众生而救度一切众生的时候,他的福德智慧也就慢慢开始圆满。比如观世音菩萨是已解脱了的众生,但他仍在寻声救苦,普度广大的众生;他在救苦救难之中,又不迷失其自由自在的本来面目。可见,我人学佛,固求超出三界众生的生死轮回,但要超出三界,必定还有一番艰苦跋涉的旅程,这一旅程的起点,却在我们的人与人间。离了人与人间,我们的工夫,我们的愿心,便无从着力,也无法生根了。(一九五八年八月于新店军中,刊于《人生》杂志一○卷八期)
怎样准备人生的最后
人的生死,本来就是一回事,当在刚生的时候,就已决定了死亡的命运。可见生有什么可喜,死有什么可惧?
但是,所谓生死问题,人们所关切的,却是偏重于死的一端,因为死亡的那一面,又有几人知道那是什么境界?
不论怎么样,工作累了,必须休息;衣服穿破了,必须重换新的;太阳从东方升起了,必定要向西方落下去;争妍斗艳的春季繁花,一定会雕谢;热闹非凡的歌台舞榭,一定会散去。所谓曲终人散,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
看破了,就不会恐惧死亡的来临。
人生是生命的列车,它有起站的开始,一定会有终站的结束。所以,人生最要紧的是使这一生命的列车,安全地出站,安全地通过全线的行程,并在行程之中尽量为乘车的旅客服务,尽量多载一些乘客,使他们都能平安舒适地,到达他们各人所要到达的目的地。至于本身到达终站时的情形,以及到达终站后的情形,那是不必担心的。因为,既然能安全地通过这一生命旅程的全线,并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去为乘车的旅客服务,最低限度,已可证明,并未造成大意的车祸;更进一层,既已付出了努力的代价,那就很可能会受到光荣的奖励了。
但是,一个学佛的人,学佛的目的,虽然并非仅仅为了准备人生的最后一站,人生最后的一站,却是学佛工夫的最要紧处。平时用功不着力的人,自己对于所信的佛法,便不能得到真切的受用,自己对于人生的最后,何去何从,也不能产生深切的信心,一切都像是飘在水面上的浮萍一样,着不到根脚,任由外境的风势,东吹西飘,西吹东飘。像这样的人,决定不能了脱生死,纵然修善一生,也只能够换取未来生死之中的人天福报,这一人天福报的换取,虽然也是出于信佛学佛的功用,可惜,佛法的大海,遍处都是真珠珍宝,他们却是仅从佛法的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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