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神通與人通▪P14

  ..續本文上一頁生怛恻之心的,筆者不說沒有,但終少得有限。這是爲什麼呢?人類真是殘酷嗎?真像叔本華所說「人類是毆鬥的動物」嗎?當然不,當然沒有這樣的可怕。

  

  孟子說人之異于禽獸者幾希,無非是人有其自反的本能,人能自反,人能向外觀境,也能對境自反或自照,所以人是動物之一種,不即等于一般的動物。也就是說,人能設身處地,爲對方著想。擴大而爲一個國家與一個民族著想,便是革命家的精神,再擴大而爲全人類著想者,便是大思想家及大宗教家的精神,更擴大而能爲所有有情衆生著想者,就是佛菩薩的心懷了。不過這一設身處地的心量,只有從人的本位開始著手,所以佛說「人身難得」。就以佛陀來說,佛陀出家成佛,起因亦在設身處地的向外觀與向內照,佛當太子之時,出遊四個城門,見了病人、老人和死人,便也想到自己的身體,既跟所有的人一樣,人家會病會老會死,自己當也不能例外;如果那種病老和死的現象,一旦臨到了自己身上,該是多麼的痛苦和悲哀!因此,佛要尋求一種解脫的方法了。進一步說,因爲發現人有如此的痛苦,自己是人,故也必有如此的痛苦;因爲自己要想擺脫這種痛苦,凡是人,當也都希望擺脫這種痛苦;因爲人類是衆生之一,凡是衆生,自亦有著同樣的痛苦和希望。到這裏,佛陀的心量已從對境自照而轉爲推己及人,並且推及一切衆生的境界了。

  

  事實上,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之中,無時無地不能引發我們如孟子所說的「恻隱之心」。所謂「恻隱之心」,就是對境自照與推己及人的工夫。我們如能時時刻刻都以設身處地的態度,去衡量或體切人與人間的種種作爲和活動,常常能夠提醒自己,常常反問自己,常常以「如果我是這樣」或「如果這是我的」兩句話來觀察我們的人間,我們就不難體會到,人與人間是相通相接而又融洽無間的了。

  

  我們一般人之不能做到這樣的工夫,乃是由于現實生活與欲望的壓迫,人的心靈或性靈,常被現實問題的困擾而緊張著,所以除了自己求生存並生存得更好的欲望之外,很難把這觀念,擴大而推及我或我家之外的人與人間。有時甚至可以忘了他人或犧牲他人,來成就自己的欲望!這在佛教來說,便是衆生的「愚癡」和「顛倒」。至于人與人間的種種罪惡業障,也無一不是出在這裏。假如我們能撥開一切私心或私欲的重重雲霧,就不難見到衆生自性的青天白日。比如我想奪取他人的財寶或愛人之時,便反身自問︰「如我得到財寶或愛人之後,也被他人奪去,我會怎樣呢?」我想殺人放火之時,也能反問︰「如我就是我的對方,在被殺被燒之後,我不遺憾嗎?我的妻子兒女,豈不無家可歸了嗎?」再進一步,我雖無意犯法,我也無意害人,但我見了一個無依無靠而又老態龍鍾的老人家,也該問問自己︰「我的父母在我家裏嗎?我能不使我的父母變成這樣嗎?我自己會老嗎?老了之後是不是也會如此呢?」當我見到一個貧病交迫的人,奄奄一息掙紮于死亡的邊緣之時,我該不該反問自己︰「我會不會也有這樣的一天呢?如果這在我的身上,或在我的骨肉親友身上,我會怎麼想呢?」如能想到這裏,我對那人能不同情嗎?能不向他伸出一只援助的手嗎?最近筆者看了一部名叫「戰爭與和平」的影片,其中有一段故事,很可借在這裏一用︰帝俄的軍隊被拿破侖戰敗之後,傷兵源源向後方送來,但是政府的運輸工具有限,不能把傷兵繼續再向更後方送去,然而,如不繼續送走,莫斯科城陷之後,這些傷兵,只有等著被俘,等著死去!當時,在電影的女主角家裏,也正忙著搬家逃難,她見了這些傷兵的可憐相,恻隱之心,油然而生,她主張把自家車上的家具雜物通通拋下,全部改裝傷兵,爲了這事,她跟她的母親辯嘴,她說︰「如果哥哥和弟弟,現在也在戰爭中受了傷,我們覺得怎樣呢?」筆者看到這裏,不禁熱淚盈眶!戰爭何其殘酷,野心家們卻在到處發動戰爭。目前的世界人類,誰沒有個把骨肉親友在當兵作戰,或准備著當兵作戰呢!那麼試問︰我們有沒有把所有的軍人,都看成自家的骨肉親友,或以骨肉親友的關懷,去關懷所有的軍人呢?如果有了,我們的心靈或性靈,便已沖破了私心私欲的重圍,而與全人類的人性或自性互通消息了。再如社會學家見到社會問題的嚴重性,便産生他們的學說思想,以期逐步改進社會秩序,增進人類安全;經濟學家,即如馬克思的思想理論之産生,也是在于挽救人類生活問題的倒懸,當馬克思的時代,西方正值所謂「産業革命」以後,經濟問題,特別是人工剩余而形成勞資懸殊的問題。所以馬克思的出發點,並不太壞,甚也可說是出自一片熱愛人群的公心,只是他的看法不夠完善,所提的方法也就有問題了。差以毫厘,謬之千裏,如果馬克思如今再來人世,面對著目前人類社會的現象,面對著他所留下的影響,可能也會怵目驚心的。

  

  由于上面的例舉,我們可以明白,我們如能設身處地,將人心比己心,將自己量他人,我們的心地,便會漸漸開朗,我們的心境,也會慢慢擴大。我們不必要求人家如何如何,先問自己是否已能如何如何;我們不必專到人家身上去找毛病,先問自己是否已經沒有了他人所有的毛病;我們不必希望自己有什麼或要什麼,先看人家是不是都有同樣的要求;如果大家有這同樣的要求,事實上又不可能滿足大家的要求時,我們應該怎麼辦?因爲「有飯大家吃」,不是根本辦法,那樣只能把少數人的飽,變成多數人的餓。我們爲了自己和全人類的需要,只有從事于創新與發明的努力,來造福自己,也兼造福了所有的人群。所以筆者以爲,凡爲偉大的思想家、發明家和慈善家等,對于悲天憫人的心境,都能或多或少的有所領悟。當然,能以自性的明朗澈照,發爲無極無限的大慈悲心,那是佛菩薩的境界了。

  

  叁、邁向解脫之路

  

  佛門所標的四弘誓願,即是︰「衆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一般不解佛法的學者們,往往以爲這僅是佛教徒一種虛無缥渺或好高骛遠的幻想。因爲誓願無窮,奈何人生有限呀!其實,如能透過生死流轉的因果關系之後,再看四弘誓願的內容,便會發覺乃是一大落實、一大積極與一大悲憫的開端了。要成無上的佛道,須學無量的法門;要斷無盡的煩惱,須度無邊的衆生;要度無邊的衆生,仍需無量的法門;學得無量的法門,便成無上的佛道。這是一貫性的,也是連環性的。我有痛苦,可以推想他人也有痛苦;我想擺脫我的痛苦,我爲我父母子女的痛苦也感到痛苦,于是也希望爲我的父母子女擺脫痛苦;我在無始以來的生死之中,曾經有過不知多少萬億恒河沙數的父母子女,又不知做過多少萬億恒河沙數衆生的父母子女,層層相推,世世相襲,實在是個無邊的數字。因此,我要斷盡我的煩惱痛苦,必須發大弘願,度盡無邊的衆生。故有地藏菩薩所說「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悲心大願,這一悲心大願,不是虛僞的口號,乃是出自菩薩的病痛。因爲衆生有病痛,苦薩不能沒有病痛,要使菩薩沒有病痛,除非衆生都沒有了病痛。正像要使仁慈的母親不難過,除非合家老小,個個能生活得快快樂樂一樣。所謂解脫,是在通過衆生的生死大海之後所顯現的一種境界,菩薩精神之能夠在生死之中而常作舍己爲人的犧牲,乃是推己及人的結果,當這心量擴及一切衆生,並且願度一切衆生而救度一切衆生的時候,他的福德智慧也就慢慢開始圓滿。比如觀世音菩薩是已解脫了的衆生,但他仍在尋聲救苦,普度廣大的衆生;他在救苦救難之中,又不迷失其自由自在的本來面目。可見,我人學佛,固求超出叁界衆生的生死輪回,但要超出叁界,必定還有一番艱苦跋涉的旅程,這一旅程的起點,卻在我們的人與人間。離了人與人間,我們的工夫,我們的願心,便無從著力,也無法生根了。(一九五八年八月于新店軍中,刊于《人生》雜志一○卷八期)

  

  

  

  

  怎樣准備人生的最後

  

    人的生死,本來就是一回事,當在剛生的時候,就已決定了死亡的命運。可見生有什麼可喜,死有什麼可懼?

  

  但是,所謂生死問題,人們所關切的,卻是偏重于死的一端,因爲死亡的那一面,又有幾人知道那是什麼境界?

  

  不論怎麼樣,工作累了,必須休息;衣服穿破了,必須重換新的;太陽從東方升起了,必定要向西方落下去;爭妍鬥豔的春季繁花,一定會雕謝;熱鬧非凡的歌臺舞榭,一定會散去。所謂曲終人散,世間沒有不散的筵席。

  

  看破了,就不會恐懼死亡的來臨。

  

  人生是生命的列車,它有起站的開始,一定會有終站的結束。所以,人生最要緊的是使這一生命的列車,安全地出站,安全地通過全線的行程,並在行程之中盡量爲乘車的旅客服務,盡量多載一些乘客,使他們都能平安舒適地,到達他們各人所要到達的目的地。至于本身到達終站時的情形,以及到達終站後的情形,那是不必擔心的。因爲,既然能安全地通過這一生命旅程的全線,並也盡了最大的努力去爲乘車的旅客服務,最低限度,已可證明,並未造成大意的車禍;更進一層,既已付出了努力的代價,那就很可能會受到光榮的獎勵了。

  

  但是,一個學佛的人,學佛的目的,雖然並非僅僅爲了准備人生的最後一站,人生最後的一站,卻是學佛工夫的最要緊處。平時用功不著力的人,自己對于所信的佛法,便不能得到真切的受用,自己對于人生的最後,何去何從,也不能産生深切的信心,一切都像是飄在水面上的浮萍一樣,著不到根腳,任由外境的風勢,東吹西飄,西吹東飄。像這樣的人,決定不能了脫生死,縱然修善一生,也只能夠換取未來生死之中的人天福報,這一人天福報的換取,雖然也是出于信佛學佛的功用,可惜,佛法的大海,遍處都是真珠珍寶,他們卻是僅從佛法的海邊,…

《神通與人通》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