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要听什么人的谈话,就听什么人的谈话,任何国家的任何机密会议,我坐在家里,比他们与会的人员,更为明白清楚。我也可以利用他心通,观察所有跟我可能或已经发生各种关系的人的一切心理活动,一方面我可先发制人,凡是对我有所不利的念头,当尚未形成事实之先,便向他提出有力的警告,否则的话,我也可以事先准备避难,以求减轻自己的损害或负担。最妙的,我可运用宿命通,看看我过去的许多无穷生死以来,究竟曾变过一些什么东西,是牛、马、狗、猪、毛虫、粪蛆,或者一向就是人,或是男、女,当过大官、强盗、乞丐、小贩、军人;或者我是刚从天上贬谪下来,那么我曾住过那些个天?有过多少天子天女?享过多久的天福?同时我还可以看出其他的人们,那些人曾做过我的父母?一共几次?在什么时候?那些人曾是我的妻子、儿女、亲戚、朋友,和冤家对头?那该多么有趣。
正因为神通的妙用,有这么大的天地,我们说来,也就真的神乎其神了。其实,所谓神通,真有如此的广大吗?那是并不尽然的,印度的外道,和非洲及澳洲半原始部落中的祭师,一千九百多年以前的犹太人耶稣,都能耍出几套神通(其实说他们近乎魔术比较恰当些)来的,即连中国明代的大儒王阳明,他在尚未专事于儒家的理学之先,曾修过道,也曾有过类似神通的经验,他当时能在家中知道有什么人要来访他。可是那些经验的适应范围是极其有限的,真所谓当方土地当方灵,范围一大就摸不着边际了。如像佛的大弟子目犍连那样的神通,上天入地,自由自在,实在难得,但与佛陀比来,他又瞠乎其后了。然而,神通有用吗?目犍连尊者为了要救释迦族人的灾难,便以神通的力量把五百个释迦族人,装在他的
里,托上天去,可是那五百个人,竟在他的
里全部化成了血水,并且连他自己本人,也是死于外道之手,被打得血肉模糊!可见,神通虽然可贵,却也未必可靠。
本来神通是由禅定的工夫得来,但是禅在中国,成了中国佛教的最大支派之后,宗门的祖师却绝少玩弄神通或追求神通的,相反的,宗门的祖师,都在叫人做一个人,绝不主张叫人变成神奇古怪的「神」,尤其中国的文化是人本主义的文化,禅宗又是一个因了中国文化的影响而形成的中国佛教,甚至还有人以为中国的禅宗,是艺术生活的宗教,所以由禅定而产生神通的门路,不为所取。同时,禅定可以产生神通,禅定却不一定非要产生神通不可,如《禅法要解》上说︰「行者得此第四禅……欲得六通,求之亦易。」如果不求神通,也就不一定会有神通了。何况佛教主张因缘果报,一切的一切,皆由各自过去生中的业力牵引,而有现前的受报,未来的出路,也要靠着各自本身的努力,才会慢慢好转,单凭神通是无济于事的。所以在中国佛教史上,所谓「神僧」如佛图澄等的地位,实不如道安、罗什、道生、慧远、法显、玄奘等来的显著,前者的贡献也远不及后者之伟大。虽然利用神异能够轰动一时,但其对于后代的影响,并不太大。否则的话,释尊成佛之后,可以不用说法,干脆就用神通来救度众生便是了,把所有的众生,运用佛陀的神通,一个一个全部带向佛国净土,不就行了吗?可是佛在人间应化之时,若非不得已,绝少用到神通的,佛陀全凭他的智慧及德行的感召,来教化众生,所以佛教不讲权威,只讲因缘果报,这便是佛教异于其他宗教(如基督教等)的伟大之处,因为佛度众生,只能劝导教化,不能如基督教所说的代人赎罪及赦人之罪。各自吃饭各人饱,佛陀只能教人吃饱或喂人饭吃,却不能代人吃饱,真理之中,没有便宜可讨,想占便宜,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正因为神通的不可靠,所以佛教传来中国数千年,在中国佛教史上的中国佛教徒中,能以神通闻名者,实在不多,尤其不会受到正统佛教思想的重视。所以我们在今天而谈神通,实属多余!
笔者没有佛教的反动思想,但我以为,在今天而想来谈神通或提倡神通,神通两字,应有另外一种解释才对。神是精神,也是人人皆有的心性,能够把人人的心性,接通或贯通了人人的心性,就可称为神通。其实,我们为了避免名词的假借运用而引起观念上的模糊不清起见,不妨将这一种神通,称为「人通」好了,同时,我们也可以说,今日的人类社会,与其说是需要神通,倒不如说是需要人通,更为切乎实际。今日人类世界的危机四伏,杀气腾腾,究其原委,岂不正因人与人间──个人与个人,各人的团体与团体,各人的社会与社会,各人的思想与思想,各人的国家与国家,各个国家集团与国家集团之间,重重相间,间间相隔,把整个的人类世界筑起了许许多多的围墙。每一个不论大小的单元,都被一圈无形而实存在着的围墙深深封闭起来,而且个人有个人的围墙,个人在一个社会团体中,又有各该社会团体的围墙,例如国家的、民族的、政治的、宗教的、思想的……一重重、一层层的,人在其中简直像是走进了迷宫,但却不是迷宫,而像封得紧紧的大鸽笼中装着许多中鸽笼,中鸽笼中又有许多小鸽笼。如说今日世界的人口有二十六亿,那么我们之间的围墙,又何止只有二十六亿之数呢?人们,就在这一围墙重重的状态下,彼此猜忌,彼此怀疑,也彼此树立矛盾和彼此制造纷争,一些丧心病狂的人物,便在这一矛盾和纷争之下,火中取栗,力求发展他们的野心,挑拨仇恨,发动战争!试问︰我们处身其间,究竟如何是好?我可肯定的高声回答︰「人类的自救之路只有一条,要谅解、要接近、要接通;要人与人间接成一块面,穿成一条线,通向一个点。」要不然,我们的人类文化,只有竖起脑袋,准备迎接所谓「世界末日」的命运了!
当然,我们人类的前途并不会真有那样的可怕。人在人间,虽因种种私欲(包括所有的物质与精神的自私心理)的关系,将自己和他人间隔开了,而使其生活在自己的生活之中(我敢断言,除了成了佛的众生,所有一切三界的众生,其身心方面的活动,绝对不会发现有两个完全一样)。但是,我人既然生在人间,一生出来,就要和他人发生关系,人之出生,必定有其父母,即使他是私生子,他也不能因为找不到父亲,而就说是无父而生。出生以后,渐渐由父母的关系,而与他的家庭和家族发生关系,由家庭家族而到学校、乡党、社会、国家……终于成了人类世界的一个成员。这在中国的儒家解释,可用五伦概括一切︰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人在人间,尽管绝多数人不做君臣(如今应解作官僚或部属)、绝少数人不做夫妻或父母(独身者如佛教比丘、比丘尼等),但总不能不做子女,不能不做兄弟和朋友(包括同事及师生)。人不能没有父母而出生,人也不能没有扶助或激励者而成功与成名,人不能没有广大的群众而成为圣人或贤人,同样的,人也不能没有芸芸的众生而证到无上的佛境。通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的勋章,多半是用敌人和自家士卒们的头颅换来的,独裁者的宝座是用他人民的背脊骨垫平的,不过他们感觉不出来罢了。
可见,人在人间生存,不能脱离人与人间的种种关系,人在人间作恶也在人间为善,人如离开人间的关系,就无法显出人之善行与恶业(最低限度,不会有人知道,连他自己也不会知道,如他知道,必是受了人间的影响)。因此,我们可以证明,人与人之关系,虽因种种私欲或生活环境的影响,不能不有所间隔或距离的产生,但是人的本性则无不有所根连。正如中国儒家所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了;亦即佛教所说的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迷即众生,悟则成佛──这较儒家人性本善的范围,又推广深入多了。
有人说人类的爱,无不源于母爱的推展扩大。但是人类皆可能有过母爱(自然也有一些人是不曾有过的),能将母爱发为悲天悯人的大同情与大恻隐者,却始终属于极少数的圣贤心怀。比如凡是母亲,除了反常的之外,对于子女不会不加以疼爱,可是能疼爱自己子女的母亲,未必也能疼爱其他母亲所生的子女,即使能有恻隐之心而予以疼爱,其程度或分量亦必为之减少。所以儒家要说︰「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仁心或爱心的开展,是层层向外扩张的,人间的隔阂,也是需要重重向外推倒冲破的。即如佛教,也常说到「日出先照高山」的譬喻,佛虽承认一切众生之立足点的平等,可是站在同样的地面看戏,高者总占便宜,矮者往往吃亏。不过人的同情,能够由骨肉亲友,而推至所有广大的人群,并且念念不忘于广大的人群者,他便是个圣人;将此同情扩大根连变成同体大悲,而及于一切的众生者,便是佛菩萨的境界了。菩萨视众生的病痛,如菩萨自己的病痛,众生有病痛,菩萨不能没有病痛;众生虽有不知菩萨之为其病痛,菩萨则从不因为众生之无知,便放弃病痛的感觉,放弃救度的责任。正像中国人所说「水流下不流上」的母子之道,母亲爱子女,不是为了任何目的,乃是为了母爱的天性,也是母亲天然的责任。可见,佛教才真正能把人类的母爱,推得最广最深的一种伟大思想。
人在逗着幼儿玩笑的时候,最能体味到天真的心境;人在观看一幕悲剧戏的时候,最能引起内心的同情;人在静听一篇悲愤激动的演讲之时,最能产生心声的共鸣;人在罪行之后的失意之时,最能发现自己的良心。事实上,这些「天真」「同情」、「共鸣」和「良心」等等,只是人类共有的一个通性而已,这一通性可以贯通所有的人性,也能贯通一切众生的本性。我人如能将这通性,时时处处,念念不忘地,向四方八面通出去,每人都以自己作为通的基点或中心,通向各自的家庭、亲友、社会、群众、民族团体,乃至世界所有的白种、黄种、红种、黑种和杂种的一切人类。那么,我们的世界,红种、黑种(这一次序的排列是无意义的)和混血的杂种,不论开化的、野蛮的,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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