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但无故侵略别国,引出各国的疑忌和反动,自己更添许多恐慌,爱国反成了害国。可见一切全是无定义的。
人如果知道无定义,能从大处分别,大处爱国,便不苦了。所以分别比量不是苦,环境一切苦不是真苦,身苦也不是苦,只有没智慧,被环境冲动,心无主宰,才是真苦。
环境不是可以冲动我的,是我自己去攀缘环境,把他引过来计较分别,自生知见,遂成颠倒,所以是苦。
心随境惑,名为心垢,必须去之。如镜上尘垢,擦去了,镜就不昏了。但尘垢擦得下来,且是二物,心却不然。心是镜中的影子,影子擦不下,并且亦无损于镜,只要转一个明白的心念,顿然就光明了。心中起的糊涂烦恼,虽名心垢,毕竟无碍于性体,只要人明白认识,原是个幻的空影,不把他当真,苦厄自然断了。
或问心既然一样,何以人的贤愚有不同呢?要知道这完全是因为各人的习惯不同。譬如农夫习于农事,农事件件明白,是他的贤,但于读书做文章是愚的了。读书人不能耕田,这是读书人的愚笨。所以牛能负重、马能奔驰、鸟能飞翔、鱼能游泳,狗的鼻子、苍蝇的嗅觉,人们绝对不如他,因为心力和习惯各有偏重的缘故。
世间的万恶,无过于心乱。所以杀人放火之前,往往误在半醉,因为酒可助他的颠倒勇气。又世间的作恶,无过于引人心乱,使他颠倒。好比许多坑,有财利坑,有恋爱坑,又有文字坑,有主义学说坑、各种邪教坑,落了进去,不容易出来。还有一个最毒的,就是我见坑。但许多坑,固然由我见而跳进去,但仍旧要靠我见跳出来。所以心是忽觉忽迷,迷是跳入,觉是跳出,如果真觉了,识得是坑,再也不会跳入了。
坑的深浅,就是习气的深浅。人把习气减轻了,坑也自然浅了,等到可以随便跳进跳出的时候,坑也就没有了。
人事无常,一切无定义。如当他有定义,执着勿放,这便是惑,施行到外面去,就是颠倒。
我人要在社会上奋斗,要胜过一切,成就种种大事业,缺不得三个条件。第一是定力,心定了,然后观察微妙,见机灵敏,遇到拂意事,心不动摇,此是根本;第二是识力,因为心定了,认识格外清楚,判断力强,遇事不会上当了;第三是体力,凡是心定的人,血气必定和畅,精力也格外强健。但此三事必从心上求得,所谓以心制心,以心摄心,心摄于一,无事不可办了。
人事的颠倒,皆由人心浮动,失去主宰,被潮流卷了去。所以要先练不惑两个字。先自己明白自己,此实是人生最大的学问,为一切学问之首。而明白自己者,即是明白自己的心,把心性的相貌认识了,那就一切解决了。
心的原起,由于对境。外境有六种,是色、声、香、味、触、法,法就是道理,见到一种事,起出一种道理来,谓之法。内心又有六种,是眼、耳、鼻、舌、身、意。内心与外境相合,就起了六识,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转到了识之后,就分出三类来,就是善、恶、无记。因此人事纷纷,诤论不已了。(无记是不善不恶)。
识是知识,知识要依据实在而有相的东西来研究。譬如科学上种种发明,是根据旧的来发明一个新的学理。至于心上加心,凭理想上无相的意境,起出一种道理来,是叫做智慧。智慧呢,是从大处着想,圆观普察,把心放在一切事物的上面,使一切的事物,在我的心里,方可以明察勿缺,是大的,是广远的。知识呢,是依据事物专心研究,把心放在一切事物里面,范围是小的,是精细的。例如飞机汽车的制造,是用知识,不有旧的,不能发明新的。至于运用飞机汽车,却要用智慧,观察人类的道德和环境。如人无道德,每利用科学作恶,势必借汽车去奸盗,飞机去放炸弹了。要设法去限止他,此须智慧,就是心上加心,识上加识。可怜世人只知道求知识,不知道求智慧。所以人类的互助力小了,争夺残杀恐怖的事多了,社会文化渐渐退了,人类的生趣格外枯寂了。世人但知道飞机进步,以为文明进步,此即是颠倒缺乏智慧。不明白人生观,势必成为强盗禽兽世界。战争是一切罪恶的果,是一切人事最痛苦的教训,但人受此教训,终不咸悟,落在这火坑中都不知道,实是惑业的一因一果。
求安乐,是人心理中唯一的本位,但眼光越短的人,所求的安乐也越小,越性急。人被环境所冲动了,不觉养成几种习惯,第一急于求财心,第二贪便利省事心,第三幸得心,欲求达到此三条的目的,于根内又潜伏了一种第四窃取心。例如赌博,赌博人的心理是第一因无事乏味,心无寄托,借以消遣,第二因为可以侥幸得财,第三因为比做劳苦事舒适,且可不用心,第四因为可以窃取他人所有。养成此习惯后,人无有不荒废事业,变坏心术的。男女奸盗的事,也由此而起了。所以救国第一要救心,救心第一要戒赌,而戒赌的方法,在使有高尚的娱乐,改变他的气质,先使他明心。
求安乐,必得先明因果,种何种因,必得何种果。社会上一切人事,只是互助,要取得他人助我的果,必得我先施助他的因。有相当的条件,然后有来去,有报酬。社会上一般人普通心理,上而圣贤,下而盗贼,总是不愿意受人欺骗,连欺骗人的人,也不愿受人欺骗,可见欺骗是人一时的自弄自欺,断不是永久的道理。人只要种一次欺骗的因,从此拔不出来了,正如急水放舟,挽救真不容易了。只有明心的人可以明因果,不明因果者,是世间第一等苦人。
作恶不必是杀盗淫,凡杀盗淫之前,必有所引,如富家种种阔绰,足使一班穷人不安。人的幸得心、贪求心、怨恨心,由此而起,久久资成盗淫,一半是物的引诱,一半是自己无知识。所以最苦的孩童,是生于富贵的人家,最贱的人,是富贵而无教育者。
世上一切苦,无过于心不安宁,不论穷富。有求不得苦,有爱别离苦,有怨憎会苦,总之一切心如火炽的苦,为什么如此呢?就因为前面有个物,不是患得,就是患失,是被物所引诱了。
有人说,我一生好古玩,岂不也是快乐心安,何必再求心安呢?此理本是不错,但不是究竟的。因为古玩是靠不往的,终有两个爱别离苦,不是他离你,如遗失伤坏等类;就是你离他,如你死的时候,终究要苦了。
但又有人说,我好古玩,原是逢场作戏,我并不当真,此便是口佞心伪,如果向他索取,他又不肯了,立刻恐慌了,所以根本不明,终究是个苦,更苦在终日在苦中而不知是苦。
人求安乐。本无定义。有求财。有求名。但总不外求合我意的要紧。如果不合我意的,财也可以不要,斗气即是求合我意的。可见一个我见,是最苦了。人往往为了细故,累年经讼不休。变成一个穷人。后悔也来不及。此误于一时的我见。试问欧洲第二次大战,是不是因于我见。
世上最不经用的是财,最快过的时光,最不易知道的是自己几时睡着。最靠不住的是寿命,最胡涂不过的是心,最坚固执持的是我,最不能分正反面的是玻璃,最决不定的是三叉路口,最不明白的是因果,最苦的是无福人。最可笑的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最呆笨的是欺骗,最难而又最尊贵的是明心见性。
人要在社会上成就一切事业,始终不能离了众人。用的人越多,他的地位越高,事业越大。然而用人不全在乎金钱。第一要得人心,得人心是要通达人情。因为人的心理,虽大部分完全一样,小部分却变化太多。如能就其习惯风俗,曲为顺随。处处使其满意,必可一致和我会和。古人云“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又云“一言而可终身行之者,曰恕。”诗云“他人有心,子忖度之。”此全在以我心体贴他人之心,心心相合,名曰同心。二人同心曰仁。
心的妙用无量,作的事业也无量。总是我们的心先做起,古圣先贤立论之所以千古不变。乃因为心性的原理是千古不变的,不比科学,是日月更新,日月齐明,变迁不定的。然而心的本体虽然不变,心的用却千变万化。因为环境是有千变万化的,但说来说去,只归到一个“安”字。这个原理,是永远变不了的。兹说尽心的法门,把古圣人的言论来对照一下。
一心要庄,君子不重则不威。又曰:临之以庄则敬。
一心要和礼之用,和为贵。
一心要信信近于义,言可复也。又曰:民无信不立。
一心要恭恭近于礼,远耻辱也。
一心要乐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一心要温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
一心要定四十而不惑。
一心要通吾道一以贯之。又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一心要忠为人谋而不忠乎。
一心要明朝闻道,夕死可矣。
一心要刚子曰:枨也欲焉得刚。又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又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一心要愚邦无道则愚,其愚不可及也。
一心要宽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又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
一心要直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
一心要谦愿无伐善,无施劳。
一心要仁仁者乐山。仁者静,仁者寿。又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矣。
一心要知知者乐水。知者动,知者乐。
一心要巧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一心要勤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又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一心要恒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一心要敬动容貌,斯远暴慢矣。
一心要正必也正名乎,正颜色,斯近信矣。
一心要固君子固穷。又曰:临大节而不可夺也。
一心要毅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一心要灵人而不仁,疾之巳甚,乱也。
一心要空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一心要大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又曰:先立乎其大者。
一心要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一心要亮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
一心要厚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一心要中中庸之为德,其至矣乎。
一心要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一心要笃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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