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路。早上八点出发,一共开了三个半小时才抵达宜兰。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宜兰雷音寺,也由此正式踏上了人生的弘法之路。
雷音寺坐落在宜兰北门口的一间小庙,只有二三十坪的小佛殿里,大大小小供了一百余尊佛道的塑像,旁边几间厢房已有三家军眷居住了。我到达当天,看见佛殿前的丹墀里正挂着春节未吃完的腊肉、咸鱼,同时还晾晒着一些妇女、儿童的衣服。整个雷音寺的外观看起来,应该说比起中国过去的大杂院还不如。
我抵达时,并没有人接待,自己默默坐在佛殿一边的竹椅上。一直等到一位为信徒消灾诵经的六七十岁的老尼师念完经,她看看我,又去念经。再过了一会儿,她才走向前问我。虽然我听不懂她的话,但知道她的话意是说“你是来讲经的吗?”因此回答她:“是。”
过了十分钟,她端来半杯水给我,没有讲话。不过我知道应该没有走错路,因为她能给我茶水,就表示好意,我只有等下去。约莫坐了一个钟头以后,时间已是下午两点钟了,她才叫我到隔壁小巷子里吃饭。饭桌是由两块木板临时钉起来的,中间的隙缝至少有五公分宽;筷子、汤匙,也是她们用铅皮自己制作出来的,可见老尼师们的生活非常清苦。
吃过饭后,她送我到一间与佛殿并排,用木板隔起来的小房间里安单。里面除一张竹床、一台裁缝机以外,别无他物。由于我从早上直到此刻,还没有上过厕所,四处张望,也没有洗手间。不过我不用跟人说明,就一个人徒步走了十五分钟,回到紧靠宜兰火车站,也就是刚才下车的公路局车站上过洗手间,然后如释重负般,欢喜悠闲地慢慢走回雷音寺,再次坐在竹床上静待情况发展。
由于时近黄昏,房间里的蚊子绵密飞舞,可以说只要伸手就能抓到几只。我心想,过去佛陀为了弘法利生而“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看起来今天我也非得用身血供养蚊子,以此跟它们结缘不可了。
就这样一直等到晚间七点多,总算听到佛殿里有声音问:“法师来了吗?”回答的声音很细小,不过不用讲也知道,他一定回答:“已经来了!”大概又等了二十分钟,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应该有一二十人。终于有人敲我的门:“法师,请你出来跟我们讲话。”
正文 八、弘法(3)
当时正盼望着有人说话,听到信徒请我,我便离开了黑暗的小房子,走到佛殿里。在佛殿的一角,他们安排了一个小凳子,供做讲者的位置,信徒则坐在木板钉成的拜垫上,听说还是被军眷搬去当枕头,临时再跟他们商议借来当座位。就这样,我开始了在宜兰第一天的生活。
宜兰是一个淳朴的乡村小镇,雷音寺则是“龙华派”遗留下来的一间小庙,平时没有僧人居住,偶尔有游方的僧尼暂住,但是因为实在无法生活,只得又再游走他方。我到的时候,正是一位妙专老尼师被邀请在寺中住持。我在这里讲演二十天的《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先后经过四位翻译,都无法称职。最后有一位在税捐处服务的张优理小姐,由于她口齿清晰,记忆力强,可以像录音机一样,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用闽南话翻译出来,是公论最好的翻译。她就是后来出家,一直跟随我翻译五十多年的慈惠法师。
我讲完《普门品》后,有老少信徒一百零八人皈依三宝,这也是我第一次为信徒主持皈依。当时我并没有嫌弃雷音寺,但也没有打算长久居住,因为这里实在没有居住的条件。于是讲完经之后,我回到台北,和心悟、心忍两位法师,同挤在圆山临济寺的一间小屋子里。他们两位是福州的同乡,学问很好,不嫌弃而接受我成为朋友,总算让我在台北也有一个落脚处。
但是就在我回到台北后,宜兰信徒每天络绎不绝地到台北,邀请我再回宜兰。此中尤其是爱姑、免姑两位老太太,她们虔诚的态度最令人感动。由于当时年轻,实在受不起信徒的恭敬、恭维,我于是允诺再回宜兰。
我在宜兰,没有桌子可用,只有将一台破旧的裁缝机,将就权充写作的桌子;没有凳子可坐,于是好几个信徒凑了三十元,到监狱买了一张藤椅给我,坐起来感觉无比舒适。
我住的小房间里,没有电灯,但我不以为苦。因为过去我也没有使用过电灯。记得我到雷音寺那年是二十七岁。在此之前,除了在南京华藏寺短期享用过电灯以外,在大陆住过的栖霞山、焦山、白塔山,乃至台湾中坜的圆光寺、新竹青草湖灵隐寺,也都没有水电设施。
不过,信徒把我请回来,他们也很殷勤,都想为我解决困难,因此把佛前灯的电线加长,拉到我的房门口。尽管加长的电线也只能拉到门口,只得把电灯挂在卧室门口,但是我就这样沾有佛光,每晚借用佛光读书。虽然不能关门,好在这间小庙,晚间也没有人走动。
正文 八、弘法(4)
后来,我发现在一个小锅炉的后面有一间小厕所。虽然使用时必须把锅炉搬开,尤其厕所实在太小,连转身都不容易,但总是解决了生活上的一个大问题。除此以外,在那段岁月里,我是怎么解决盥洗问题的,现在已经不复记忆了。不过那个时候只要乘坐公路局的车子,就可以到礁溪洗温泉,但是我从来不曾动过这个念头。
我在雷音寺住下来之后,三家军眷跟我互动良好。他们的态度都十分友善,甚至看我集合信徒共修活动,还主动表示会尽快搬离寺院。当中一位四川的陈存锋军官夫妇,之前已参加了一百零八人的皈依。一年之后最先迁离,接着他的亲戚马姓等两家人也相继搬迁。数十年后,就在五六年前,有一天我在荣民总医院,忽然看到那位陈姓军官,一口就叫出他的名字。他也感动不已,后来还寄了五千块钱作为供养。我觉得自己这一生,经常遇到一些奇异的因缘;因为有很多好因好缘,因此感到人生真是无比美好。
自从这三户军眷搬走之后,整个寺院顿感清净单纯。看起来已经像个道场了,而且因为寺院空间增大,因此我就成立阅览室,要大家来看书。另外还多了一间小客厅,可以谈论佛法;也有两间客房,虽然只有四个榻榻米大,有时候也可以挤进三四个人挂单。
这时,相继有东初、演培、煮云、南亭法师,甚至章嘉活佛等人,我一一把他们请到宜兰。这些大德每来宜兰一次,我就增添一些厨房的碗盘用具,也增加餐厅的桌椅,甚至枕头、棉被等生活用品。因为要接待贵宾,信徒们自然努力捐助,增购接待客人的设备。
另外,我还把美国的苏悉地、法国的阿难陀法师,先后请到宜兰弘法,让宜兰人大开眼界,原来不只有年轻的外省和尚,还有外国的高鼻子、蓝眼睛的比丘,一时整个宜兰小镇为之轰动。看到大家对佛教如此兴味昂扬,我知道宜兰的佛教已经慢慢在起步了。
这期间,我每个月必须从宜兰回台北编杂志,然后再从台北回宜兰。每次来去,不管是从雷音寺走到火车站,或者从火车站走回雷音寺,一路上围观的市民很多。由于从小在丛林里参学,一向注重威仪,所谓“行如风”,我走在马路上都是两眼平视,从来不东张西望,因此更加引起市民的好奇。
正文 八、弘法(5)
当时我心里也很清楚,出家人身教重于言教。果然后来有人告诉我,每当我走路经过宜兰电信局,里面值班的话务小姐们不接电话,纷纷放下工作,一起出来看这个外来的年轻和尚。她们从看我走路,也对佛教生起好感。可见佛门里,僧相威仪,甚至连袈裟的一角,都能度众。
就在我初到宜兰的一两年中,便陆续成立了青年会、歌咏队、弘法团、儿童班,甚至创办幼儿园,启建讲堂,并向“教育部”立案申办光华文理补习班。“前教育部训育委员”会常委郑石岩教授,就是当时补习班杰出的青年之一。
为了弘法,我把宜兰中学优秀的老师请到补习班教书,还把兰阳女中优秀的师生请来参加弘法队、歌咏队。另外,宜兰农校、头城中学都有师生前来参加团体活动。那时的雷音寺俨然就是宜兰一所不具名的大学。
这当中,我最要感谢的是杨勇溥先生,他为我作了不少佛教歌曲,但是分文未取,甚至我好像连一餐饭都没有请他吃过。现在流行的《西方》《弘法者之歌》《菩提树》《祈求》《钟声》等,都是他为我谱曲,甚至帮忙教唱。
另外,余仁溥也是一个歌唱高手,还有程郁尊、李浩然、钟钧梁,都是宜兰念佛会的成员,也都是讲座中的台柱。当然,其中对我帮助最大的,还是要数李决和及林松年居士了。他们两人分任宜兰念佛会的弘法主任和总务主任,热心而有恒心毅力,很能负托。所以我在宜兰终能把佛教弘扬出一片天空来。
我初到宜兰时,有一批优秀的青年跟随我学佛,后来出家入道,这是我在宜兰弘法的另一项成果。例如,佛光山继我之后担任第二代、第四任住持的心平和尚,就是宜兰人;慈庄、慈惠、慈容、慈嘉、依空法师等人,也都是宜兰优秀的青年。
乃至林清志、林秀美居士,他们都是我学生会的学生,后来每周到监狱义务弘法,三十年从未间断。现在林清志是宜兰大学的教授。张肇居士也是学生会的学员,高中教职退休后,现在发心在佛光大学照顾园艺,其夫人张黄素贞在佛光学舍负责典座。
正文 八、弘法(6)
二 六年我在台北国父纪念馆弘法届满三十周年,宜兰歌咏队特地在讲座中高歌一曲,后来又在高雄演出一场。现在这些队员们都已是白发皤皤,年近七十高龄了。想当初他们是一群可爱的青年,跟随我的弘法脚步,真是南征北讨,上山下海,走遍乡村广场,到处弘法布教。
在五十年代,台湾还没有电视。每回到乡村广场布教,由于我们有幻灯机,录音机,有歌声,有讲座,所以内容精彩丰富。每场都受到乡民的热烈欢迎。
这许多青年随着我弘法,每次在我讲演开始前,都会拿着锣鼓到大街小巷去敲打宣传,说明今晚在哪里弘法;或者乘坐三轮车,车上绑个喇叭,穿梭在大小巷弄里广播。
当时的广播词:“咱们的佛教来了!”让我听了很受感动。因为在那时,佛教信仰低迷,尤其受到基督教强而有力的排挤、压迫。所幸当时有慈航法师的肉身不坏,有詹煜斋成立大专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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