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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山良价与曹洞宗风

  洞山良价与曹洞宗风

  

  洞山良价(807—869)禅师,上承药山、云岩家风,下有曹山、云居举倡,使洞上玄风远播天下、曹洞一宗绵延于今。其博采众说、妙思独运,家风宛然,有超师越祖之谈;宗旨分明,含通天彻地之机。妙旨玄奥,难以言传;宗史冥迷,可假语辨?今偎以浅识,妄测圣意,以就教于诸方。

  拙文《药山惟俨的宗系和禅风》,(1)已力辩药山应属于马祖弟子,据此洞山及曹洞宗亦应归于南岳,然曹洞宗属于青原一系已是千年定说,欲翻此案并非易事。从药山、云岩直至洞山,均未明确自己究竟属于何宗,从药山本人的经历来看,马祖、石头均为其师,故后人选择何方皆有道理,然从洞山的思想及经历来看,他与南岳系的关系较之与青原系要近得多,无论参学因缘还是思想渊源,均是如此。

  据《祖堂集》,洞山法名良价,俗姓俞,越州诸暨县人,始从本村院主出家,后投五泄山灵默禅师,年二十一,至嵩山受具戒,尔后灵默命其去参南泉,初至南泉,适逢南泉为归宗(他书云是马祖)设斋,南泉言道:今日为归宗设斋,归宗还来也无?众皆无对,唯洞山对曰:待有伴即来。南泉大喜,抚其背曰:虽是后生,敢有雕琢之分。洞山答道:和尚莫厌良为贱。自是名播天下,呼为作家。后又从学沩山,机缘不契,沩山荐其参学云岩,终认宗于云岩门下。

  洞山所参访的几位大师之中,云岩昙晟辈份最低,名气最小,他为什么自列于云岩门墙呢?当时禅者四处游方,历事多师,但对于归宗何门还是非常慎重的,并非随随便便,也不是乱攀高枝。洞山从灵默、南泉有所契悟,但还是未能尽除疑云。他从沩山学道,问忠国师无情说法因缘,机缘不契,沩山便令其参学自己的同门师弟云岩昙晟。洞山至云岩,仍举前因缘,问:无情说法什么人得闻?师曰:无情说法无情得闻。进曰:和尚还闻得不?师云:我若闻,汝则不得见我。进曰:与么则某甲不得闻和尚说法去也?师云:吾说法尚自不闻,岂况于无情说法乎?洞山由是顿息疑情,有所觉悟,作偈述曰:可笑奇,可笑奇,无情解说不思议。若将耳听声不现,眼处闻声方得知。

  无情说法是南阳忠国师常举的因缘,本来禅宗强调成佛的现实可能性,以为只能有情众生才有佛性,六祖便云“无情无佛种”,排除了无情有性之说,那么作为六祖弟子的忠国师为什么说无情说法呢?其实忠国师是从“无其情识系执”的意义上来说无情的,无情则无欲,无情则无知,无知无欲,则无二障,故学道人应学无情之无贪执,非同木石之无生命。言无情说法,非为无情说,而是有情众生成道之增上缘。故举此因缘,不可执着于无情是否说法,而应落脚于有情众生是否得闻,只有心如木石,一念不生,才能常闻无情说法,能闻无情说法则同乎诸圣,非如有情之牵扯。是故无情说法,耳闻不得,眼闻方知,即六根通彻、心地清净之人才可闻得。

  洞山在云岩处虽息疑云,破见网,然并未透彻。云岩临迁化时,洞山问曰:和尚百年后,有人问还邈得师真也无,向他作么生道?师曰:但向他道,只这个汉是。洞山沉吟不明,云岩亦未道破。云岩迁化后,洞山与师兄神山密欲往沩山处参学,路遇一溪,神山先过,洞山临水睹影,大省前事,始悟先师之意,并造偈云:且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与么会,方得契如如。

  洞山与云岩的对话是有来历的,据《景德传灯录》卷五慧忠禅师语录:

  南泉到参,师问:“什么处来?”对曰:“江西来。”师曰:“将得马师真来否?”曰:“只这是。”师曰:“背后底。”南泉便休。

  所谓师真,表面之意是指师之画像,实际是指师之真法。得师真意味着得师之法,然“只这是”却须仔细。洞山当时不悟,后称当时几错会先师意,他所错会的,大概是误以为云岩的“只这个汉是”指的是云岩自己,意即本人即真像,不可蓦画,然于此又有疑,故沉吟不语。其实南泉心里明白,他说的“只这是”是讲我即师真,意思是我已尽得师传,我与吾师并无别异。云岩之意亦然,欲令洞山直下承当,然洞山当时不解师意,后来过水睹影,始悟自己即是。

  又据《五灯会元》卷三马祖法嗣北兰让禅师机缘:

  江西北兰让禅师,湖塘亮长老问:“承问师兄画得先师真,暂请瞻礼。”师以两手擘胸开示之。亮便礼拜。师曰:“莫礼!莫礼!”亮曰:“师兄错也,某甲不礼师兄。”师曰:“汝礼先师真那?”亮曰:“因什么教莫礼?”师曰:“何曾错?”

  可见以画得先师真表示得师之法是洪州门下的惯习,北兰让擘胸示之,表示自己即先师真,与南泉“只这个是”无别,亮长老礼拜,表明他明白师兄之意,然他只知师兄即先师真,却不肯自己承当,不明自己亦先师之真,故屈身为礼,遭师兄之呵。

  “只这个是”也是洪州门下惯用的习语,云岩窥一老宿房,老宿云:“只这个是,窥作什么?”云岩云:“大有人不肯与么道。”所谓“只这个是”,是直下承当之句,六祖言“自性是佛”,马祖云“即心即佛”,皆是此意,“这个”便是自己,且莫错会。“只这个是”,但一自性,融合真妄,通贯古今,使现我与真我、此身与佛性顿为一体、现证道果,非大根器,非大因缘,难以契会。

  洞山识得“这个”,才知我即主人公,由此更无别疑,直入佛地,方得透彻。由此也可知悟道之不易、机缘之难得。我即形,即主,真即影,即客,影自随形,形不求影而影自至,故“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影为形之化身,有什么样的形就必有什么样的影,影为形现,故“渠今正是我”;形为本,影为末,影不可违形,形不必随影,故“我今不是渠”。洞山后来又将此传于曹山,嘱云:“吾在云岩先师处,亲印宝镜三昧,事穷的要,今付于汝。”宝镜三昧的核心,便是“如临宝镜,形影相睹。汝不是渠,渠正是汝”,与前偈之义完全一样,可见洞山对此的重视。

  洞山禅法的核心虽由云岩启发,洞山本人亲证,然其根本,却是洪州一系所共传的法要,由此也可见洞山与南岳系的密切关系。

  识得“只这个是”,直下认得主人公,便无须别求,倘若于此不明,则又披枷戴锁,反多一重障碍。据《洞山语录》:

  师问僧:“名什么?”僧云:“某甲。”师云:“阿那个是阇黎主人公?”僧曰:“见祇对是。”师云:“苦哉!苦哉!今时人例皆如此,只认得驴前马后底,将为自己,佛法平沉,此之是也。”

  “见祇对是”,意为现在与你对话者即是,与“只这个是”意思一样,然此事只可亲证始得,不得假于言说,若徒说其语,不明其义,反成执障。洞山见此僧鹦鹉学舌,自鸣得意,故大加痛斥。若直会其意,则贯通真妄,若徒自学舌,则以妄为真,认贼作父,以驴前马后为法身佛性,以虚妄心识为本净真心。时辈多效,不知造异类之业,反洋洋自得,故洞山为之叹息。

  自性(我)有二义,一则是当下之我,一则是本来之我,于此二者皆须了知,不可错认。据《洞山语录》:

  师问云居:“汝名什么?”云居云:“道膺。”师云:“向上更道。”云居云:“向上即不名道膺。”师云:“与老僧只对道吾的语一般。”

  又据《五灯会元》卷十三曹山本寂机缘:

  (曹山)寻谒洞山,山问:“阇黎名什么?”师曰:“本寂。”山曰:“那个聻?”师曰:“不名本寂。”山深器之。

  洞山第一问,问的是当下之名,第二问,则问的是本来之性,本来体性不可名状,唯其非当下之名灼然,故云居与曹山所答无异,皆受洞山器重。然若加以细究,又有小别。洞山令云居“向上更道”,以“向上”示之,有启发之义,而问曹山“那个”,表与“这个”有别,难度稍大一些。洞山云云居所答与他只对“道吾”之语一般,道吾是洞山的师叔,洞山亦曾从其参学,也算是洞山之师,这表明云居见与师齐,可令门风不坠,而曹山则有超师越祖之机,是故虽然后世曹洞宗主要由云居一系承担,然曹山却有助师创宗之功,在见地上也略胜云居一筹。

  洞山将顺世,谓众云:“吾有闲名在世,谁人为吾除得?”众皆无对。时沙弥出云:“请和尚法号。”师云:“吾闲名已谢。”洞山诸弟子对此多有评说,石霜云:“无人得他肯。”云居云:“若有闲名,非吾先师。”曹山云:“从古到今,无人辨得。” 山云:“龙有出水之机,无人辨得。”

  洞山的“闲名”指的是什么呢?表面看来,指的是他在俗世的法名,实际是指他于世间一生行化之迹或声名,更深的含义则是他融理于事、以事显理、以真化俗、以俗显真之修为。洞山不欲留其闲名于世,为子孙成道之障,故有所问。然而又如何除其闲名呢?其实知有即除,知闲名非名,则无闲名,是故沙弥一言“请和尚法号”,洞山便说闲名已谢。善行无辙迹,故云居言“若有闲名,非吾先师”,洞山终生行化,无一言可闻,无一行可辨,又何曾有闲名留世?是故若谓师有闲名,则是谤师。曹山与 山所见与云居有别,洞山理事兼融、真俗无二,虽有行迹,亦非耳目之所及,又有何人能辨?是故若谓师无闲名,便不具眼。

  是故单问一个名字,其中便包含着洞山一系师授相承之玄机,若识其义,便是升堂入室之阶梯、成佛作祖之妙方。不识其义,则天地悬隔,万劫不复。

  洞山一系不计名字影相,但求本体实际,据《祖堂集》,洞山示众曰:“天地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形山。识物灵照,内外空然。寂寞难见,其位玄玄。但向己求,莫从他借。借已不得,舍亦不堪。总是他心,不如自性。性如清净,即是法身。草木之生,见解如此。”此宝即是自性法身,即如来藏,虽有形山之盖覆,不碍本性之清净;虽有识物灵照之用,不妨本体之空寂。此宝但从己求,外觅不得。

  又据《洞山语录》,洞山与泰首座冬节吃果子,问:“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黑似漆,常在动用中,动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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