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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竟无先生的生平、事业及其佛教思想的特质▪P6

  ..续本文上一页择的一切可能性,而欧阳恰恰要问:何以宋儒之学与儒家的“正宗”如此不同?难道不是正可通过这种不同,窥出《起信》佛学对儒家“性理之学”的影响?文会正是在这个关键点上,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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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杨文会《等不等观杂录》卷四<答释德高质疑十八问>。此外,李澹缘向杨文会讨教的问题中,也涉及《起信》的原理,李氏的问题如下:“近读《起信论》,于心真如已无疑义,于心生灭无明起处,仍未能彻见其根,终有窒滞。未知此义何经论中曾发明之,乞一开示,以便参究。”杨文会的回答是:“读《起信论》,既于真如无疑,当知无明依真如起,欲求起处不可得,即是无明无始起之相也。若无明有始,坐而待毙涅槃有终,便违教意。《心经》云“无无明,亦无无明尽”,即显示无明本无也。其用功处,在照见五蕴皆空。五蕴以色为首,色蕴空,余蕴自迎刃而解也。《法界观》前十门专明此义。”见杨文会着《等不等观杂录》卷六<与李澹缘书三>(附来书)。

  44. 杨文会《等不等观杂录》卷一。

  45. 梅光羲致杨文会的信可以证实此点。梅氏在信中说:“窃闻相宗各书,以《成唯识论》及《瑜伽师地论》为最要。《成唯识论》已有窥基大师之《述记》,而《瑜伽师地论》尚未见有注释。我师达一切法,具一切智,可否将此《瑜伽师地论》详加注视释,俾诸众生有所仰赖。此固我师之慈悲,亦即弟子之所请求者也。”梅氏此书作于1902年,收入杨文会《等不等观杂录》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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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了欧阳的问题。

  但是,1904年的拜谒文会,对于欧阳今后生活及思想的发展,意义仍然十分重大。第一,此次拜谒,使得欧阳目睹了文会的人品和风采。文会出身于书香门第,少时任侠尚武[46],长则适逢乱世,百炼险阻以成大器[47],其性情“纯任自然,每有水到渠成之妙”[48]。俗语谓: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对文会人品和风采的这番觌面领略,会使欧阳在不知不觉之中,增进对佛教信仰的亲近感和敬佩感!

  第二,更重要的是,文会虽然没有彻底解决欧阳的问题,但他却启示了解决问题的一种可能途径。文会告诉欧阳,要想彻底了解佛教的理论,应当研究佛家的法相唯识之学。文会这一启示像一道亮光,突然照亮了欧阳的精神世界。此后十几年间,欧阳将要从事唯识佛教的研究,其最初的种子,即是文会的这番启示。

  最后,通过这次拜谒和谈话,文会也对来自宜黄的读书士子欧阳,留下了深刻的影响。欧阳的理性根器,独立无倚、独立思考的性格,追求真理的执着,以及欧阳在汉学上的功底,在理学、心学上的深厚造诣,都使文会感到惊奇和欣喜。欧阳日后终得成为金陵刻经处佛教振兴事业的继承者,和这次拜谒在文会内心中留下的良好印像,不可说没有一定的因果关系!

  六、杨文会的遗命

  宣统三年(1911)8月17日,现代中国佛教振兴事业的开创者杨文会,在金陵延龄巷的刻经处示寂。文会临终时,梅光羲、蒯若木、欧阳等几个弟子,以及文会的家人随侍于身边。

  文会对欧阳说:“我会上尔至,尔会上我来。刻藏之事其继续之。”

  欧阳顿首从命。[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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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杨仁山居士事略>。

  47. 欧阳渐《杨仁山居士传》。

  48. 同前注。

  49. 欧阳渐《内学杂着上.经版图书展览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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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文会留下的的遗命中,主要有这样几个内容:

  (一)在财产方面,经版是十方公产,房舍永远归刻经处使用,立分家笔据为凭据[50];

  (二)在人事方面,由陈稚庵、陈宜甫、欧阳渐三人,分领刻经处的事务。陈稚庵主管流通,陈宜甫担任交际,欧阳渐负责编校一职;

  (三)在刻经事务方面,一、继刻《瑜伽师地论》后五十卷;二、作《释摩诃衍论集注》;三、编《等不等观杂录》;四、速成《大藏辑要》,附作<提要>,陆续刊刻全藏。[51]

  文会让欧阳承当编校一任,实际上等于承认,欧阳是自己佛教振兴事业的继承人。

  根据吕澄的记载,在文会逝世之前,欧阳曾向文会请教“守成”的策略:

  初,师受刻经累嘱,以如何守成问。老居士曰:毋然,尔法事千百倍于我,胡拘拘于是![52]

  文会这一回答,表明他对欧阳的学识、才德,对欧阳振兴佛教事业的诚心及能力,都是完全放心、完全信任的。另一方面,文会的回答,显示了他的佛教振兴理念,是十分宽容、十分开阔的,他绝不愿意以自己的思想束缚欧阳的思想!

  在欧阳这一方,对于文会的重用和提携,则怀有深切的感激之情:

  如来藏、法藏、功德藏,为三藏,结集流通,译事流通,编刻流通,为三功德。宋、元、明私家刻经,多梵本式,用书本式者,武陵、径山外,有金陵刻经处,为三书本刻经。

  佛度人、天,曰圆满师,菩萨、二乘随分化生,曰分证师,大心凡夫能使正法不坠,曰接续师,为三师。

  以是因缘,至斯地者,谁能忘情于深柳大师耶?人往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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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欧阳渐《内学杂着下.杨仁山居士传》。

  51. 欧阳渐《瑜伽师地论叙.绪言第六》。

  52. 吕澄《亲教师欧阳先生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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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怅然纪之。[53]

  欧阳这段话,写在自己逝世之前不久。他对深柳大师杨文会的知遇之恩,终身都感到难以“忘情”!

  杨文会和欧阳二人,在性格上有很大的差距,文会天真烂漫,人情洞达,欧阳则性情内向,果敢沉毅。二人在佛学见地上也有很大的不同,文会“学贤首,遵《起信论》”[54],欧阳则对唯识一宗深感兴趣,自始即对《起信论》的佛学理论,自处于似信非信之间。文会所以选择欧阳,作为自己佛教振兴事业的接班人,是由下面一些因素促成的:

  (一)自考察欧洲及和日本学者交往后,文会晚年佛教振兴事业的理念,已经有很大的改变,举其要者,文会晚年对于中国佛教衰弊现像的认识,已经由对佛教传统之外诸敌对因素的检讨[55],转向对传统之内在缺陷的认识。由于这种认识的改变,文会佛教振兴的理念,也就愈来愈重视高层次佛学研究这一理性的因素,希望藉以克服和对治中国佛教传统的内在缺陷。欧阳理性化的气质,他对中国佛教传统不时流露的怀疑或存疑的态度,他希望认清佛学真相的思想倾向,同文会晚年佛教振兴理念中的新内涵──“中国佛教应当增进理性的因素”──非常契合。所以在文会看来,欧阳是佛教振兴事业的最为合适的人选。

  (二)欧阳个人的学养及素质,是他获得文会看重的直接的因素。欧阳受过汉学传统的训练,思维缜密;又长时期的钻研过儒家的“性理之学”,富于思考的能力。欧阳的个性中一方面理性发达,一方面性情敏感,极具佛家所要求的智慧和慈悲的底质。他出生于世家,志向高尚,又复长期遭受贫困和不幸的磨折,刚强不屈。欧阳的这些个人素质,使得他在文会众多弟子、学生中,很快地脱颖而出,后来居上,以他扎实的研究和慧解,成了文会门中的“上座”。[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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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欧阳渐《竟无小品》“流通功德藏,接续人天师”联语下。

  54. 欧阳渐《内学杂着下.杨仁山居士传》。

  55. 这些外在原因中,重要的因素有如禅宗的衰落,朝廷政策的钳制,及太平之乱的摧残,等等。参考江灿腾着《中国近代佛教思想的诤辩与发展》,第402-408页。

  56. 太虚挽欧阳辞:“胜军论后有斯文,公已追从先哲;石埭门中空上座,我犹孤掌增哀。”见印顺《太虚大师年谱》民国二十二年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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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文会晚年的学生中,于其佛教振兴事业功劳最大,且与文会相从最密、情感最笃的,应推桂伯华。文会也颇有意引导伯华专事唯识学的研究,以为“学者楷模”[57]。然而伯华1904年之后,一直留学日本,且转向了密宗的研究。文会晚年弟子中,梅光羲亦以唯识学见长,他也深得文会的重视,且较之欧阳早列门墙。但梅氏一直在法律部门供职,其佛学研究只是一件副产品。伯华和梅氏,或走或仕,故而欧阳成为唯一合适的人选。

  七、支那内学院的筹建(上)

  支那内学院是欧阳竟无先生在二十年代创立的,旨在弘扬佛教学术文化的一所现代佛教学院。支那内学院于民国十一年(1922)7月17日,在南京正式成立,民国二十六年(1937)冬,欧阳率部分门人迁居四川江津,建成支那内学院的蜀院;民国三十六年(1947),欧阳弟子吕澄等恢复南京支那内学院;1951年8月,支那内学院改名中国内学院;1952年,中国内学院自行宣布解散。

  内学院(1922-1952)存在了整整三十年,其中前二十余年由欧阳所领导,内学院在弘扬佛教学术文化方面的重要成果,诸多建树,也大都是在前二十年间取得的。

  从民国十一年在南京创建内学院,到民国三十二年于四川江津逝世,是欧阳佛教振兴事业中的最重要段落。内学院的创建和发展,内学院的经营和指导,是欧阳振兴佛教事业的重要内容。以下分两项叙述欧阳创建内学院的情况:(甲)欧阳创建支那内学院的原因;(乙)欧阳创建内学院的经过。本节先叙述(甲)项。

  关于欧阳创建支那内学院的直接原因,可以分别从客观环境和主观条件两个方面,来予以观察:

  (1)以客观环境而论:杨文会逝世时,在经济方面,遗命将刻经处的所有房舍,施作刻经的公产,杨氏的子女儿孙,则应陆续搬出迁住,另外谋求生路。在人事方面,文会遗命陈稚庵、陈宜甫及欧阳三人,分任流通、交际及编校事务,三个人分工协作,共同推动刻经处的佛教事业。欧阳主持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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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 杨文会《等不等观杂录.致伯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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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一职。

  但是,文会这些遗命在具体实施时,不免出现许多折扣。最棘手和最敏感的问题,当是刻经处的房产问题。刻经处房产的处理,出现了文会生前不曾料到的麻烦。对此问题有过精细研究的于凌波教授,曾引用文会孙女杨步伟<我的祖父>一文中的有关资料,从而使这一问题的真相,部分地暴露了出来。杨步伟在文中说:

  祖父临终时,只有少数弟子在旁,谈到经房管理的事,祖父说三个儿子各人须在外面谋事养家,以后谁能有力量就给家眷搬出,自立门户,房产久已说过归金陵刻经处,不归任何人私有,须以公产名目,随经版归刻经处之用。一切事务归陈稚庵先生管理,对外交涉一切则由陈宜甫先生交涉,欧阳竟无只专管校对经书,而经版则须永存南京,我遗体永随经版所在。(盖其初桂伯华、欧阳竟无两先生有意将经版移往江西,而祖父不允,屡发生争论,这就是欧阳另立支那内学院的原因,也是父亲他们多年不肯交出房契的理由。)[58]

  杨步伟这段回忆文章中,有一处叙述,明显的不甚确切,即她叙述桂伯华与欧阳“两先生”,要将经版移往江西,与文会之间“屡发生争论”。明眼人完全可以看出,当文会在世时,伯华、欧阳要将经版移往江西,这是明显无理由发生的事。而且伯华此时远在日本,也不可能再插手刻经处的事务。

  事情的真相更可能是这样:文会的三个儿子在乃父过世后,由于谋生的困难,以及其它的原因,看来并不情愿交出刻经处的房产,他们保留了对房产的控制权,从而使得主持编校事务的欧阳,两袖清风,一无所有,所以不得不一度有移往江西之计划。如此,则欧阳与文会诸子(不是杨文会本人)之间,“屡发生争论”!

  据于凌波教授的研究,刻经处“大宅院”的房产权,直到民国二十五年(1936),才由文会孙女杨步伟作主交出[59],这距文会的谢世,已经整整过了二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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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 于凌波《中国近现代佛教人物志》,第314页。

  59. 于凌波《中国近现代佛教人物志》,第315页。

  

  

《欧阳竟无先生的生平、事业及其佛教思想的特质》全文阅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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