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型的人才;善于做又善于说的,就堪称国宝了。这三种品位的人才各有特长、各有其所,「德行浅薄」的话从何谈起呢?唯有那种既不善于说又不善于做的人,才可以说是德行浅薄的。
问:照你这样讲,只学习论辩之术、研究说话修辞的学问就行了,怎么又需要陶冶性情、修行道德呢
牟子说:你的领悟能力怎么这样差呀!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谈论什么,不谈论什么,这都要根据具体的时间和环境而定啊!璩瑗说:「国家政治清明就像箭一样直,国家政治黑暗就把自己的本领收藏起来。」宁武子说:「在国家政治清明时就显露聪明,当国家政治黑暗时就装儍」孔子说:「可以同他谈话而不同他谈,就错过了人才,不可以同他谈话却同他谈了话,就浪费了语言。」可见,是显露聪明才智还是装儍扮痴,这是取决于特定时间的。什么时候该谈论以及该谈论什么内容,这其中是有深意的。那里是应当说而不应当做呢
问:你说佛道最值得尊敬、最称人意,无为而又恬静,然而世人和学者大都讥讽它,说它言语空泛难以把握,虚无缥缈难以置信,这是什么原因呢
牟子说:最美好的味道也不合所有人的口味,最动听的音乐也不会被所有人都欣赏。弹唱「咸池」、「文章」、「萧韶」、「九成」这些上古帝王的宫廷乐曲,没有人能够唱和。而奏起郑国和卫国的曲调,唱起市井流行的歌曲,人们一定是不约而同的拍手唱和。所以宋玉说:「有客人来到郢这个地方唱歌,唱民间歌谣时,应和者数千人,等到运用商、角这些音调唱起高雅的曲子时,众人就不能应和了。」这都是因为多数人只懂得不里巴人一类的粗俗音乐,不懂得阳春白雪一类的高雅音乐。
韩非以他的一孔之见毁谤尧舜,接舆以微不足道的见识讽刺仲尼,都是只盯住小的方面而忽略了大的方面。听到「商」声却说成是「角」声,不是弹琴的过错,而是听者没有听懂。看到和氏璧却把它叫作石头,不是璧本身粗贱,而是看的人不识货。神蛇能把断了的身体接续起来,但是不能使人不打断它。灵龟能托梦给宋元君,但是不能躲过被豫且网住的灾难。
道,博大精深、崇尚无为,不是平常人所能理解的。它不因人们的赞誉而显得高贵,也不因人们的毁谤而变得低贱。它能否见用於世取决於于时;它能否行得通取决于时运;它能否与人沟通则取决于每个人的缘份了。
问:您以儒家经传解释佛学,言辞丰富而又清楚明白,既有文采而又议论生动,但是讲得这么好恐怕不是由于佛学本身确实美妙,而是因为你善辩罢了。
牟子说:不是我善辩,只是由于我见闻广博,所以才不困惑!
又问:要做到见闻广博,有什么方法吗?
牟子说:这就要研习佛经了。我在没有领悟佛经以前,比你还更加迷茫呢。虽然曾诵读五经,以为能获得真才实学,但是并未如愿。后来就读佛经,看《老子》,陶冶恬淡的性情,效法无为的举止。此后,我再环顾周围的事物人情时,就好像站在天井上俯视溪谷、登上高山一览小丘。如果把五经比作五味,那么佛道就好比五谷了。我自从领悟了道以来,好似拨开云雾见到了太阳,犹如火炬照进了暗室,豁然开朗。
原典
问曰:汉地始闻佛道,其所从出邪
牟子曰:昔孝明皇帝①梦见神人,身有日光,飞在殿前,欣然悦之。明日,博问羣臣:「此为何神
」有通人傅毅曰:「臣闻天竺有得道者,号之曰佛,飞行虚空,身有日光,殆将其神也。」于是上悟,遣使者张骞、羽林郎中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于大月支②写佛经四十二章,藏在兰台石室③第十四间。
时于洛阳城西雍门外起佛寺,于其壁画千乘万骑,绕塔三匝,又于南宫④清凉台,及开阳⑤城门上作佛像。明帝存时,预修造寿陵,陵曰「显节」,亦于其上作佛图像。时国丰民宁,远夷慕义,学者由此(而滋)。
问曰:《老子》云:「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又曰:「大辩若讷,大巧若拙。」君子耻言过行。设沙门有至道,奚不坐而行之,何复谈是非、论曲直乎!仆以为此德行之贱也。
牟子曰:来春当大饥,今秋不食,黄锺应寒,蕤宾重裘,备预虽早,不免于愚。老于所云,谓得道者耳,末得道者何知之有乎
大道一言而天下悦,岂非大辩乎
老子不云乎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身既退矣,又何言哉
今之沙门,未及得道,何得不言
老氏亦犹言也,如其无言,五千何述焉
若知而不言,可也。既不能知,愚人也。
故能言不能行,国之师也;能行不能言,国之用也;能行能言,国之宝也。三品各有所施,何德之贱乎?唯不能言又不能行,是谓贱也。
问曰:如子之言,徒当学辩达、修言论,岂复治情性、履道德乎
牟子曰:何难悟之甚乎!奉言语谈论,各有时也。璩瑗⑥曰:「国有道则直,国无道则卷而怀之。」宁武子⑦曰:「国有道则智,国无道则愚。」孔子曰:「可与言而不与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言,失言。」故智愚自有时,谈论各有意,何为当言论而不行哉!
问曰:子云佛道至尊至快,无为澹泊。世人学士多讥毁之,云其辞说廓落难用,虚无难信,何乎
牟子曰:至味不合于众口,大音不比于众耳。作「咸池」⑧,设「大章」,发「箫韶」⑨,咏「九成」,莫之和也。张郑卫之弦,歌时俗之音,必不期而拊手也。故宋玉⑩云:「客歌于郢⑾,为下里之曲,和者千人。引商征角,众莫之应。」此皆悦邪声,不晓于大度者也。
韩非⑿以管窥之见而谤尧舜,接舆⒀以毛牦之分而刺仲尼,皆耽小而忽大者也。夫闻清商而谓之角,非弹弦之过,听者之不聪矣。见和璧⒁而名之石,非璧之贱也,视者之不明矣。神蛇能断而复续,不能使人不断也。灵龟发梦于宋元,不能免豫且⒂之网。
大道无为,非俗所见,不为誉者贵,不为毁者贱。用不用自天也,行不行乃时也,信不信其命也。
问曰:吾子以经传理佛之说,其辞富而义显,其文炽而说美,得无非其诚,是子之辨也。
牟子曰:非吾辨也,见博故不惑耳。
问曰:见博其有术乎
牟子曰:由佛经也。吾未解佛经之时,惑甚于子,虽诵五经,适以为华,未成实矣。吾既睹佛经之说,览《老子》之要,守恬淡之性,观无为之行,还视世事,犹临天井⒃而闚溪谷,登嵩岱而见丘垤矣。五经则五味,佛道则五谷矣。吾自闻道已来,如开云见白日,炬火入冥室焉。
注释
①孝明皇帝:即汉明帝。
②大月支:即大月氏。月氏是古族名,原居于今甘肃敦煌县与青海祁连县之间,汉文帝时大部西迁至今伊犁河上游,称大月氏。余部进入祁连山区,称小月氏。
③兰台石室:汉代宫庭藏书处。
④南宫:秦汉时的宫殿名,在洛阳。
⑤开阳:东汉时洛阳城门名。
⑥璩瑗:即蘧伯玉,名瑗。春秋时卫国大夫。此处所引璩瑗语,见《论语。卫灵公》。
⑦宁武子:春秋时卫国大夫,名俞。是孔子所称赞的人(《论语·公冶长》)。
⑧咸池:周代[六舞」之一。相传为黄帝时的乐曲,一说为尧时乐曲。《庄子·天下》说:「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
⑨箫韶:即大韶,周代六舞之一。相传是舜时的乐舞。有箫韶「九成」一说,九成相当于九章。
⑩宋玉:战国时楚国人,辞赋家。后于屈原,或称屈原的弟子。
⑾郢:春秋战国时楚国的别邑。故址在今湖北江陵东此。
⑿韩非:战国末期哲学家,法家主要代表人物。出身韩国,后入泰国。著作有《韩非子》。在该书<王蠹>篇中,发表了对尧、舜的不同看法。
⒀接舆:春秋时隐士,楚国人。他佯狂不仕,故又称楚狂。他一面走过孔子的车子,一面唱歌讽刺孔子(《论语·微子》)。一说接舆既非姓又非名,只因他迎着孔子乘的车吏过去,故称接舆。《神仙传》中则说他姓陆名通,字接舆。
⒁和璧:即和氏之璧。因楚国人和氏从山中得到它,而称为和氏璧。见《韩非子·和氏》。
⒂豫且:又作余且。古代传说中的打渔人。《史记·龟策传》载:「宋元王二年,神龟至泉阳,被渔人豫且网到,置于笼中。半夜时,龟托梦于宋元王求救。」
⒃天井:指四周为山,中间低洼之地。
译文
问:你说佛经浩大如江海,文章华美似锦绣,那你为什么不根据佛经回答我的问题,却引用《诗》、《书》进行类比呢
牟子说:干渴的人不必非要到江海中去饮水,饥饿的人不必非要到粮仓中去填饱肚子,道是为聪明人设立的,道理是说给明白人听的,书是为看得懂的人写的,事情要碰到有见识的人才能剖明。我考虑到你了解《诗》、《书》,所以才引用它的内容解释佛经。如果直接讲佛经的内容和[无为」的含义,那就好比对盲人谈论色彩,为聋人演奏音乐了。
师旷虽然技艺高超,但是不能弹没有弦的琴,狐狢的皮毛虽然温暖,但是不能暖热已经断气的人。公明仪对牛弹琴,牛依然埋头吃草,无动于衷,并不是牛没有听见琴声,而是它听不懂。如果换成蚊虻的嗡嗡声或者小牛的哞哞叫声,它即刻就会支起耳朶,摆动尾巴,徘徊踱步地谛听。同样道理,我引用《诗》、《书》讲佛经,也是为了使你能够听得懂。
问:我以前在京城时,到过东观,参观过太学,我注意到才子们的仪容,留心听过学子们的言论,发现他们并不尊崇佛道,也没有衣着简陋自毁容貌的,你为什么还迷恋佛道呢?走迷了路可以纠正方向,学术上入错了门可以回归正统,你不该反省一不吗?
牟子说:机警灵活的人不会被狡诈所欺骗,领悟了道的人不会被怪异所惊吓,有分辨力的人不会被花言巧语所迷惑,信守节义的人不会见利忘义。《老子》书中说:「追求虚名是人生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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