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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的戒学生活、伽蓝见闻与律学观点▪P3

  ..续本文上一页,具白众僧,闻者悲感,咸相谓曰:“如来设法,导诱随机,我等守愚,遵行渐教。大乘者,正理也,宜改先执,务从圣旨。此雁垂诫,诚为明导,宜旌厚德,传记终古。”于是建窣堵波,式昭遗烈,以彼死雁,瘗其下焉。[27][27]

  只因旦娑伽蓝僧吃三净肉,有比丘戏称要食雁肉,竟有一雁投身自杀,以遂所求。诸比丘以此甚感惭愧,相与回小向大,并且建寺纪念,将亡雁葬于寺地之下。玄奘对“三净肉”的价值判断,从这段殒身供僧的大雁故事,不难想见。

  还有一段记事,向为治佛教史的学者之所关注,那就是提婆达多学派的遗痕。如在羯罗拏苏伐剌那国(东印度境),有伽蓝十余所,僧徒二千余人,习学小乘正量部法。但是另有三伽蓝,“不食奶酪,遵提婆达多遗训也”。[28][28]玄奘对此无所臧否,但特标示此为“提婆达多遗训”,留下了“七世纪时印度犹存提婆达多学派”的重要见证。

  (二)对“随方毘尼”的陈述

  佛在世时,戒法由他亲自制订,此中时有依现实需求而制而复开,开而复制的现象;可见律制并非一成不变的,必须因时、因地、因特殊状况以制宜。由于深谙此一现实需求,因此佛在灭度之前,已交代阿难(Ananda):

  吾般泥洹后,若欲除小小戒,听除。[29][29]

  这是明白告示:僧团虽可立法,但立法的范畴,应止于“小小戒”,而不能动摇根本。

  在五百结集会上,当阿难覆述了佛陀此一遗嘱之后,摩诃迦叶(Mahakawyapa)立刻问他:小小戒的内容是那些?阿难答不出来,说他没有问过世尊。事实上,就是问了世尊,也不可能得到一板一眼的答案。“小小戒”是很有弹性的,是随时空不同而有不同范畴的,原未必是哪一类的戒法。但是迦叶没有意会及此,他只担心“没有标准答案”:

  若我等以众学法为小小戒,余比丘便言:至四波罗提提舍尼亦是小小戒。若我等以四波罗提提舍尼为小小戒,余比丘便复言:至波逸提亦是小小戒。若我等以至波逸提为小小戒,余比丘便复言:至尼萨耆波逸提亦是小小戒。俄成四种,何可得定?[30][30]

  因此他在结集会上,为了避免异说纷纭而莫所适从,针对立法权限与立法范畴的重大问题,竟然不经僧团讨论、公决,而径以“不知小小戒相”为由,正式宣布:

  若佛所不制,不应妄制;若已制,不得有违。如佛所教,应谨学之。[31][31]

  从此以后,佛教持续存在着教条主义的保守派与“随方毘尼”的开明派,在戒律方面的路线之争,在分裂危机的催迫之下,促成了第二次结集;并且直接导致第一次部派分裂。

  毘尼(vinaya)就是律制,律制含僧侣的生活规范与僧团的典章制度。为了让僧侣不自外于社会,律制不能完全无视于风土民情。因此佛教的戒律条文,有些只是随顺佛陀时代中印度的民情风俗,乃至沙门、婆罗门的惯例而制,其中有一部分,根本不适用于印度以外(乃至中印度以外)的地区。这种情形,适用“随方毘尼”的要领来作取舍、增删。《五分律》云︰

  虽是我所制,而于余方不以为清净者,皆不应用;虽非我制,而于余方必应行者,皆不得不行。[32][32]

  这就叫做“随方毗尼”。作为一个见闻广博的旅行家,面对着教内持续并存的两条路线,玄奘深知:风土民情迥异,一成不变的教条主义,是根本行不通的,因此他显然是赞同律重根本而”随方毘尼”的开明派。他在睹货逻(Tochara,旧称“吐火罗”,即今阿富汗北部阿姆河流域)国,见当地”气序既温,疾疫亦众。冬末春初,霖雨相继”,因此僧众选在多雨季节的12月16日至3月15日期间安居。他并不认为这样不遵守佛制,反倒给予高度评价,认为这是“设教随时”。[33][33]因为佛制三月雨安居,正是为了避开雨季行走道途的泥泞不便与蹈杀虫蚁。时令、气候既随地区而有所不同,则为了维持安居原义,将安居时节予以调整,正是“随方毘尼”的一个范例。

  但“随方毘尼”并非毫无原则地与俗世价值观妥协,玄奘一向严谨把握“护生”与“令正法久住”的价值优位原则。如前所述,他对不食肉戒,较诸声闻僧侣更为坚持,因为这攸关“护生”大旨,不宜轻言开缘。

  (三)对寺宇“净人”的陈述

  净人(巴利语Kappiya)是什么身份的人?现在佛教一般都只是含糊地解释作在僧伽蓝中担任作务,随时随地供僧所需的在家佛弟子。这种诠释,实有避重就轻之嫌。事实上,《释氏要览》依律典所下的定义非常清楚:

  由作净业,故名净人。若防护住处,名“守园民”。或云“使人”。今京寺呼“家人”。缘起者,《十诵律》云:“瓶沙王见大迦叶自蹋泥修屋,王于后捕得五百贼人。王问:“汝能供给比丘,当赦汝〔企-止+丙〕”皆愿。王遂遣往只园充净人,谓为僧作净,免僧有过,故名净人。又梵云“吃栗多”,唐言“贱人”。今见童行自称净人,盖不知端也。”[34][34]

  净人只是僧伽蓝中雇佣的使役。一方面他们能协助僧侣作务,以免僧侣行为有过,另一方面,律制不准蓄奴,因此净人可说是在“不蓄奴”原则下,因应现实需求而开缘的伽蓝仆役。因其雇佣过程合法,故名为“净”。

  玄奘西行,所到之处,亦见僧伽蓝中蓄有净人。如其记述迦湿弥罗国(KawmIra,今印度西北的克什米尔)所流传的末田底迦(即末阐提)故事云:

  迦湿弥罗国,……伽蓝百余所,僧徒五千余人。时〔末田底迦〕阿罗汉既得其地,运大神通力,立五百伽蓝,于诸异国买鬻贱人,以充役使,以供僧众。末田底迦入寂灭后,彼诸贱人自立君长。邻境诸国鄙其贱种,莫与交亲,谓之讫利多(唐言买得)。”[35][35]

  法显西行求法的时代,在于阗已见有净人。《高僧法显传》中提到:于阗有大乘寺名为瞿摩帝,“三千僧共揵搥食,入食堂时,威仪齐肃,次第而坐。一切寂然器钵无声,净人益食,不得相唤,但以手指麾。”[36][36]这一幕,是汉传佛教极为熟悉的“过堂临斋”,由净人服务僧众。若需添加食物,用餐者只能比划手势,而不能出声呼唤索求。

  玄奘亦于《西域记》多处记述他见到僧伽蓝中净人作务的盛况。他在羯若鞠阇国(Kanyakubja,中印大国,国都在曲女城)见到:“南临殑伽河,有三伽蓝,同垣异门,佛像严丽,僧徒肃穆,役使净人数千余户。”[37][37]他在劫比他国(Sankisa,旧谓僧迦舍国,今北印的桑其萨)所见则是:

  城西二十余里,有大伽蓝,经制轮奂,工穷剞劂。圣形尊像,务极庄严。僧徒数百人,学正量部法。数万净人,宅居其侧。[38][38]

  净人动辄成千上万;数百僧侣的寺院,竟有高达数万的作务人。足见7世纪时印度的僧伽蓝,雇佣净人操持作务,已成普遍风气。相信师生人数高达万人的那烂陀寺,一样是雇佣大批净人以辅作寺务。

  玄奘在恒河中游的憍萨罗国甚至听说,有僧侣与净人之间,因工酬计价的争端,而导致净人喧宾夺主,占寺摈僧的事端发生。原来引正王为龙猛菩萨,凿跋逻末罗耆厘(唐言黑蜂)山以建立伽蓝。营建已毕,计工人所食盐价,用掉九拘胝(亿)金钱。寺里僧徒忿诤,竟然无力自行灭诤,还请引正王出面平议。净人则认为“僧徒诤起,言议相乖。凶人伺隙,毁坏伽蓝。”于是重阁反拒,以摈僧徒。从此以后,该寺无复僧众。玄奘提到他对该寺,也只是“远瞩山岩,莫知门径”。[39][39]

  玄奘对净人的使用,并没有下任何的价值判断,只是作客观的陈述。但是他会特别陈述,亦可见净人数量蔚为壮观,事态发展极为特殊。

  (四)对瞻礼圣物必须收费的陈述

  他还在羯若鞠阇国(曲女城)与那揭罗曷国(阿富汗喀布尔河南岸),看到瞻仰佛牙、如来顶骨等须赋税(类似购买门票)的现象。如羯若鞠阇国:

  南临殑伽河,有三伽蓝,同垣异门。……精舍宝函中有佛牙,长余寸半,殊光异色,朝变夕改。远近相趋,士庶咸集,式修瞻仰,日百千众。监守者繁其諠杂,权立重税,宣告远近,欲见佛牙,输大金钱。然而瞻礼之徒,寔繁其侣。金钱之税,悦以心竞。每于斋日,出置高座,数百千众烧香散华,华虽盈积,牙函不没。[40][40]

  又如那揭罗曷国:

  城东南三十余里至酰罗城,……复有重阁,画栋丹楹。第二阁中,有七宝小窣堵波,置如来顶骨。骨周一尺二寸,发孔分明,其色黄白,盛以宝函,置窣堵波中。……斯五圣迹,多有灵异。迦毕试王令五净行给侍香花。观礼之徒,相继不绝。诸净行等欲从虚寂,以为财用人之所重,权立科条,以止諠杂。其大略曰:诸欲见如来顶骨者,税一金钱。若取印者,税五金钱。自余节级,以次科条。科条虽重,观礼弥众。[41][41]

  圣物供奉其中,原系伽蓝的殊荣,朝圣者随喜赞助寺院经济是一回事,但向朝圣者索取固定经费,是否会出现圣地俗化与僧侣生活腐化的现象?这就值得注意。但玄奘同样并没有下任何的价值判断,只是作了客观的陈述。

  (五)对未受戒者依年齿序次的陈述

  玄奘在那烂陀(唐言施无厌)僧伽蓝受学,闻耆旧述说:过往婆罗阿迭多(唐言幼日)王将设会,延请凡圣。当时五印度僧万里云集,二僧后至,经询方知其来自至那国(中国)。王心知二僧为圣,躬往问焉,但已莫知所去。王以此深信佛法,舍国出家。出家既已,由于位居僧末,心常怏怏,怀不自安,认为自己昔为帝王,尊居最上,今日出家,反而卑居众末。他向僧中自述心情。于是众僧和合,令未受戒者以年齿为次。未受戒者以年齿为次,这是那烂陀寺的独特规制,后来也就成了中国佛教的殿堂常规。[42][42]

  这又是一项“随方毘尼”的事例,玄奘对此并无臧否。但是如前节所述,在中国,玄奘对“僧道序次”一事,可就表达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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