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佛教的僧才凝聚、经典翻译、宗派创立、佛教弘传和文化交流的五大主要中心。
(一)僧才凝聚中心。隋、唐京都长安,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城内郊区寺院众多密集,而且壮丽宏伟,僧人日常生活和宗教活动条件优异,佛教弘传效应显著,社会影响强大。长安佛教生存的良好条件,佛教发展的广阔天地,吸引了一大批高僧、名僧、学问僧、禅僧、大德前来长安弘扬佛法,发挥智慧,施展才华,利益大众。印度僧人或沿陆路由西到东,或沿海路由南到北,聚集于长安。西域僧人沿河西走廊进入长安。日本、朝鲜的僧人则自东向西来到长安。以玄奘为代表的出国留学取经的爱国僧人也回到长安弘扬佛教。国内各地的优秀僧人也云集长安学习、弘教。唐代“儒门淡薄,收拾不住,皆归释氏”,[③]而归佛门的人才,应当说主要集中在长安。优秀僧才凝聚长安,是长安佛教译经、传教、创宗、交流等中心的前提和基础,也极大地提高了长安佛教的品格和地位。
(二)经典翻译中心。在隋、唐王朝的直接支持下,长安成为当时中国最大的佛经翻译中心。如隋文帝延请前来长安译经的那连提耶舍、达摩阇那、阇那掘多等五位天竺译师,就译出佛典五十九部,二百六十二卷。唐代译经基本上由国家主持,译场主要设在长安。大兴善寺、大慈恩寺和大荐福寺,被称为“长安三大译场”。从唐太宗时开始组织译场,历朝相沿直至唐宪宗年间,前后二百八十多年,译事不断,译籍的数量和质量均超过前人。译师二十六人中,玄奘、义净、不空等人的成就尤为突出,如玄奘译出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义净译出六十一部、二百六十卷,不空译出一百零四部、一百三十四卷。[④]至此,印度大乘佛教的经典,基本上翻译过来了。隋、唐译经开辟了佛教传播的新途径、新天地,为创立佛教宗派提供了新动力、新根据。
(三)佛教弘传中心。隋、唐时代,长安也是弘传佛教的最大中心。长安的弘传佛教活动,主要针对三种对象而有三个层次:一是对教内的学众,隋代就设立以长安为中心的弘传佛教系统,如分涅槃、地论、大论、讲律、禅门五众,或更多的二十五众,选聘富有学识的学者,担任每众的“众主”,教导学众。二是面对世间大众弘教,每于岁时节日在寺院举行“俗讲”,结合佛教故事和历史故事,以通俗语言宣扬佛教义理。或由化俗师深入附近村落,向群众传教。长安的慈恩寺等还培植牡丹花,供游人观赏,或约集庙会,吸引大众,间接传教,扩大影响。三是向周边邻国传教,如中国高僧从长安出发去日本传教,前后相继不绝。也有日本和新罗的学僧前来长安从中国高僧受学,一时弘传活动空前活跃。
(四)宗派创立中心。隋、唐时代国家高度统一,相应地要求和推动各种思想文化出现综合的新形式。此时,南北佛教交光互摄,交渗互融,趋于综合,而形成了八个佛教宗派。其中在长安创立的宗派,有玄奘和弟子窥基创立的法相唯识宗,因玄奘住过长安慈恩寺,也名慈恩宗。道宣在长安及近郊终南山研修律学多年,创立了律宗,因后来居住终南山丰德寺,故又称南山宗。法藏常年在长安弘法,推崇《华严经》为佛说的最高阶段,并用华严思想来统摄一切教义,而创立华严宗。善无畏、金刚智和不空,在东西二京,主要在长安,创立以修持密法为主的宗派——密宗。善导长期在长安光明、慈恩等寺宣扬净土,专修往生阿弥陀佛净土的法门,创立净土宗。
三论宗的实际创始人吉藏,其学说渊源于僧朗、僧诠、法朗一脉相承的摄山学系,吉藏并由本师法朗而得承鸠摩罗什、僧肇所传的三论学说。吉藏经过长年深究三论,于隋开皇十九年(公元599年)在扬州江都慧日道场撰成《三论玄义》,综合僧肇等人的“关内义”和摄山学系的“山门义”,集三论教义之大成,树立了自己的宗要,标志着“新三论”学说的形成。联系此前吉藏曾住会稽嘉祥寺,从学者多达千余人,领有庞大的僧团,据此可以说,《三论玄义》的问世也标志了三论宗的形成。在撰成《三论玄义》的同年,吉藏应召前往京城长安,后奉隋文帝之命撰写三论的注疏,于隋大业三年(公元608年)撰出《中论疏》、《十二门论疏》和《百论疏》,进一步阐扬了三论思想。唐高祖时,吉藏被聘为十大德之一,继续弘传其说。唐武德六年(公元623年),吉藏寂于长安实际寺。创宗是一个过程,我们认为,吉藏创立三论宗基本上是在江南完成的,但在长安的二十多年间,吉藏仍在进行创宗活动。由此也可以说,江浙地区和长安都是三论宗的发祥地,自然两地之间也有主次之分。
创宗在中国佛教发展史上具有重大的意义。在中国汉传佛教的八大宗派中,除天台宗和禅宗外,均在长安创立,仅此一项,就足见长安佛教的辉煌、显赫。
(五)文化交流中心。隋、唐时代,长安佛教寺院其实是当地社会文化交流中心,有些寺院也是中外文化交流的基点。在佛教文化的交流带动下,长安成为全国文化交流的中心。就文化交流的广度和深度来说,隋、唐时代长安文化交流在中国的中外文化交流史上都是空前的。交流地区,涉及中国与印度、波斯、希腊、中亚、朝鲜半岛、日本等地的文化互动。交流领域,涉及宗教、哲学、文学艺术、科学技术乃至生活习俗等。例如,面对儒、道、佛三教思想的对立,唐王朝时常在朝廷内殿举行三教对论,其中关于道教的道和佛教的菩提两个概念异同的论辩,实际上推进了中印哲学思想的共同发展。又如在文学、艺术方面,唐代长安寺院的俗讲,创作的变文,寺塔建筑,以及引进的乐典、乐器、舞曲、舞蹈等,都是文化交流的成果。此外,如域外医药学的输入,园艺新品种的引进,长安寺院也是这方面文化交流的桥梁。可以说,没有长安佛教寺院的中介作用,就没有隋唐时代中外文化交流的丰硕成果,就没有隋唐时代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
四、长安佛教: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
在论述两晋、南北朝、隋唐长安佛教的成就和特质之后,我们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总结长安佛教的历史意义:
(一)推动中国佛教,尤其是中国化佛教的发展。长安僧人的译经和弘法活动,在佛教哲学、伦理道德、文学艺术等多方面丰富了中国佛教的内容。在长安创建的华严宗、净土宗,更是在佛教中国化进程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二)推动中国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的发展。当代著名史学家陈寅恪说:
“佛教于性理之学metaphysics,独有深造,足救中国之缺失,而为常人所欢迎。……宋儒若程若朱,皆深通佛教者,既喜其义理之高见详尽,足以救中国之缺失,而又忧其用夷复夏也。乃求得而两全之法,避其名而居其实,取其珠而还其椟。采佛理之精粹以之注解四书五经,名为阐明古学,实则吸取异教。声言尊孔辟佛,实则佛之义理,已浸渍濡染,与儒教之传宗,合而为一。此先儒爱国济世之苦心,至可尊敬而曲谅之者也。故佛教实有功于中国甚大。……自得佛教之裨助,而中国之学问,立时增长元气,别开生面。”[⑤]佛教有大功于中国,其功包括长安佛教之功在内。如在长安创建的华严宗的性理之学,就对宋代儒学的形成有重要的启导意义。
(三)推动长安成为佛教文化城市和国际大都市。隋唐长安佛教兴盛时期,拥有数以百计的寺院和数以万计的中外僧人,大量多姿多彩的佛教文化活动,足以表明长安是富有中国佛教文化特色的城市。佛教流布,是隋唐时代的一个重大现象,大量外国僧人云集长安,带来了中外文化交流,也促使了经济繁荣,进而推动了长安成为屹立在东方的国际性的大都市。
(四)推动唐代国家的伟大和强大。唐代幅员广大、文治武功、对外开放、交通西域,佛教传布,文化多元,构成为国家伟大和强大的重要标志,也是国家伟大和强大的重要动力。以长安佛教为中心的唐代佛教,作为汉族和少数民族的共同信仰,推进了中华民族的凝聚、团结和进步,也促进了中国的统一、稳定和发展,还增强了中国和周边国家人民的了解、友谊和和谐。历史表明,佛教文化作为一种软实力,是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源泉,或许还以说,就社会影响力来说,唐代佛教一度似在儒、道之上。
当前中国人民正在致力于推进社会主义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在这种新的时代背景下,有着长期历史积淀和丰富文化遗产的长安佛教,其现实价值是值得肯定、不容置疑的。为了阐明长安佛教的现实价值,我们认为,需要抓住以下三个要点:
第一,确定研究、阐扬、交流长安佛教的一个重要目的和使命是,要把长安佛教文化与当代西安、陕西乃至中国的实际紧密结合起来,努力发挥它在推动经济社会和促进和谐社会的发展中的积极作用。
第二,科学地挖掘、整理长安佛教文化的合理、积极因素。笔者初步认为,长安佛教文化的合理、积极因素主要有四:一是鸠摩罗什的中道学说、慈恩宗的“转识成智”理念、华严宗的圆融思想和律宗的重伦理道德精神;二是长安佛教高僧的崇高精神,如玄奘法师为了求法不畏艰险的精神、刻苦钻研精神、爱国精神以及追求完美人格的精神;三是运用长安佛教寺院文化资源,提升市民和游人的人文素质,并推动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四是发挥长安佛教寺院联结印度、日本等国人民的桥梁纽带作用,增进国际友谊。长安佛教的现实价值,有赖于这些合理、积极因素的正确而充分的运用。
第三,着力做好转换、诠释工作。佛教作为传统文化,需要与现代特点相结合,作为宗教文化,需要与世俗社会相呼应。长安佛教必须结合当代中国社会实际,对原来一些佛教文化内涵进行创造性的转换,对一些佛教理念进行创新性的诠释。只有这样,才能在化解现实矛盾、解决今天遇到的问题,推动经济社会的发展以及促进社会主义社会的和谐等方面,真正有效地发挥实质性的积极作用。
长安佛教是一项重要的历史遗产,值得人们深入总结。
长安佛教是一个丰富的文化宝藏,有待人们精心开发。
长安佛教是一座崇高的神圣丰碑,需要人们大力阐扬。
[①]田余庆:《中国古代史上的国家统一问题》,载《部级领导干部历史文化讲座》第218页,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②]《高僧传·佛图澄传》。
[③]陈善:《儒释迭为盛衰》,《扪虱新话》上册卷10,上海商务印书馆,1920。
[④]参照吕澂:《唐代佛教》,《中国佛教》(一)第63-64页,北京·知识出版社,1980。
[⑤]吴学昭:《吴宓与陈寅恪》,第10-11页,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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