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族"苗蛮、徭、僮、青红花竹、打牙仡佬诸洞蛮俱以异菜来请受戒"(《浮图铭》);离开贵州后,入湘西,后经"常德、洞庭湖、湖广、庐山、淮西",大约在至治二年春(1322)到达扬州。
1322年(元英宗至治二年),指空完成1309年从北京出发,经中国西北、西南广大地区和长江中下游各省之行到达扬州。他沿途传经说法,接受官、民受戒,并完成扩建正续寺大业,声誉远非初来华时可比。因此"英宗皇帝遣使召至内殿问法供奉"(《无生戒经序》)。可能正是由于这一背景,他到扬州后,"扬州太守以舟送空至都"(《浮图铭》)。这是指空二次到北京,第一次见元帝,名动京师,"公卿大夫莫不受其道"(《元生戒经序》)。
1324年(元泰定帝泰定元年),指空见泰定帝。是年元宫廷发生政变,英宗被杀,泰定帝登位,召见指空。《韩国禅教史》对此有两处记载,一曰"元泰定年间,(指空)见天子(铁木耳)于难水(按:难水,位于今嫩江或松花江之上),论佛法称旨"(该书第214页)。 又曰指空到扬州后,"太守以舟送空至都,……既而至泺京(元上都),遇泰定帝"(第216页),两处均未交代具体时间(年代), 且有矛盾之处。元末明初的文臣危素于1355年撰写的《文珠师利菩萨无生戒经序》说,"皇元泰定初,中印土王舍城杀底里孙曰指空师,见晋王于开平"。据此,泰定初见指空,当在为晋王而未称帝时。同据此文,泰定"命有司岁给衣粮",指空谢绝,曰"吾不为是也"。可见,指空虽见泰定帝,并未受帝供养。
1326年(泰定三年)指空游高丽,礼金刚山法起菩萨道场,临行前泰定帝及"众诸臣僚合辞劝请少留"(《无生戒经序》),指空于是留下《文珠师利菩萨无生戒经》三卷。指空去高丽后,"既而有旨还燕"(《韩国禅教史》,第214页),仍与元室保持一定的关系。 指空在高丽再兴禅教,是以在中国几十年的活动为基础并以北京为基地进行的。
1328年(元文宗天历六年),"天历皇帝诏与诸僧讲法禁中"(《无生戒经序》)。指空讲经时,"天子(文宗)亲临听之"(《韩国禅教史》,第214页)。此后,指空往来于中国与高丽之间, 在大都"诏居高丽寺之丈室"(《指空禅师偈序》)。"习静一室,未尝出门",虽与元皇室和王公贵族仍接触较多,但关系并不融洽,"王公贵人,多见呵斥,虽帝亦不免"(《庚申外史》)。
1341年(至正元年)元顺帝即位后,即于当年,偕皇后、皇太子迎指空入华延阁问法,指空预言天下将乱。此后,时有对元室不敬之言,"闻者怪之"。从元顺帝称"渠是法中王"(《浮图碑》)看,指空在佛教界居于重要地位。
1348年(元至正八年),高丽僧慧勒(即懒翁)来华,到燕京法源寺参访指空。
1353年(至正十三年),由元王朝资政院"使姜金刚施财",刊刻指空的《文殊师利菩萨无生戒经》(《无生戒经序》)。
1363年(至正二十三年),指空在高丽贵化方丈圆寂。
四、指空的佛教思想
关于指空的佛教思想,有的学者认为具有浓厚的佛教密宗色彩,而有的学者认为其禅学无密教成分。我认为知人论世,探讨指空佛教思想,应联系其所处时代、所经历国家的情况以及指空个人的经历,历史地全面地考察。指空所传的佛教,较为复杂,有密教的成分,甚至在中国西南地区传教以密教为主,但是,指空佛教思想中占主导地位的还是禅学。
指空的佛教思想及其所传的佛教较为复杂,是由他所处的时代以及所接受的佛教思想决定的。据李穑的《浮图碑》,指空8岁出家, 依那烂陀寺讲师律贤剃柒。而那烂陀寺自7世纪以来, 一直是印度佛教的一个中心。10世纪后印度佛教在伊斯兰势力入侵和印度教竞争下渐趋式微,那烂陀寺仍是印度硕果仅存的佛教中心之一。指空在那烂陀寺长达12年,长期的浸润,使其熟谙佛教经典。从佛学理论上讲,恐怕很难完全以密宗一言以蔽之;然而在实践上,8至12 世纪印度佛教在挣扎中求生存发展,流行的是密宗,那烂陀寺和超行寺是密宗的两个中心。对于密教的咒术和仪式等等,指空也是熟悉的。因此,可以说指空的佛教在其奠定基础时,就有佛学根底深厚的特点及兼具密宗和非密宗两方面的因素。这里还应该顺带指出,过去有关印度佛教史的著作中,认为印度佛教在12世纪最后灭绝似已成定论,从指空的经历看,情况并非完全如此,13世纪时印度仍有信奉佛教者。
指空在那烂陀寺深研佛学12年后,"十九诣南印度楞伽国(今斯里兰卡)吉祥山顶香庵见普明"(《韩国禅教史》,第215页), 其时在1309年指空来华前。指空在斯里兰卡受佛教思想影响情况如何?资料不足,难以详考。但从斯里兰卡12世纪以后佛教发展的总体情况看,当时主要有三派,即大寺派、无畏山寺和祗陀林寺,其中大寺派属小乘佛教,已为佛学界共识。但无畏山寺和祗陀林寺则仍传某些大乘佛义,如关于"波罗密多"的理论,对于菩萨的信仰等。指空在斯里兰卡所学,当属无畏山寺和祗陀林寺所传的某些大乘,甚至不乏禅学色彩。《浮图碑》所述指空见普明事迹,似也透露此中消息。据《浮图碑》论述,指空见普明,"明云:”从中竺抵此,步可数否?”空不能答。退坐六月有悟,告明白,两脚是一步,明仍付衣钵。……空以偈谢恩师己,语众曰:”进则虚空廓落,退则万法俱沉。喝!”"(《韩国禅教史》,第215 页)普明指空的这番对话,颇有"顿悟"和"以心传心"的色彩;而指空语众,也带有《大方广佛华严经》中"万法是一心,一心是万法"的意味。因此似可以说,指空在斯里兰卡期间,在佛学理论上进一步深造,并已不无禅学思想。
如果说指空在印度和斯里兰卡时期主要是研习佛教,那么,他到中国(以及以后到朝鲜半岛)后,主要是弘扬佛法。但指空在华数十年,懂汉文,汉文佛典对他的影响不能低估,惜迄今研究甚少。指空在中国所传佛教系何宗?我认为不能一概而论。何耀华先生和扬学政先生在他们的论文中提出,指空在中国西南少数民族中所传系密宗,正续寺也带有浓厚的密宗寺院的风格,我赞成他们的看法。可以认为,由于当时中国西南少数民族所处的社会发展阶段,采用巫术、咒语等方式的密教更易为他们所接受。另一方面,在佛学思想和理论上,指空似更重禅学。危素的《文殊师利菩萨无生戒经序》说,"师之言曰: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我道则然"。《指空禅师偈序》说,"故其说法普随物机之宜,亦以心法,俾各自得其所固有,而入解脱之境矣",并赞其"心法之微,又非言语文字所能形状",都揭示了指空的禅学思想。
但是,指空的禅学在元代中国的影响较为有限,到高丽后他既有梵师的身分,又熟谙印度佛学和中国佛学,更适应高丽社会的需要,尤其是得到王室与官员士人的支持,其佛学的禅学方面,才大放光彩。指空到高丽后,以禅宗祖师"菩提达摩自比,国人奔走,争执弟子之礼",(注:李齐贤:《送大禅师湖公之定慧社诗序》,转引自《韩国禅教史》,第211页。)而指空在高丽所著的《禅要录》, "顿入无生大解脱法门指要,具说戒定慧三学及依之解脱之道,其思想所基乃在般若。"(《韩国禅教史》,第217页)对韩国禅教发展影响深远。 正如忽滑谷快天在《韩国禅教史》第九章《指空之禅机》中所评述的,"梵僧指空来代,空棒喝并行,禅机峻峭,虽不长留高丽,而高丽之禅,有从空再兴之观"。
那么,何以指空禅学的影响在元代中国较为有限?这与元皇朝的宗教倾向不无关系。元朝诸帝虽然无不"崇尚释氏",但兴趣所在,是重视诵咒、祈祷、祭祀、供养的藏密,以至近百年间一直以藏密领袖为国师。忽必烈的国师八思巴死后,元皇朝给予的谥号为"皇天之下亿人之上开教宣文辅治大圣至德普觉真智佑国如意DB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如此谥法,在中国历史上是仅有的。但对于重哲理玄旨思辩,讲以心传心自解自悟的禅学,元皇室就没有多少兴趣。而元代的社会环境、民族政策及一般汉族知识分子地位的低下,也难使禅学兴盛。因此,尽管元太祖成吉思汗有过对各种宗教一律平等对待的主张,禅宗作为元代佛教诸宗之中的一宗余绪未绝,但始终没有居于主流也不曾兴盛。在这种情况下,指空的禅学在元代中国未能产生更大的影响,也就不难理解了。
本文已对涉及指空在中国的一些问题,作了初步的研究。在此基础上,我想可以对指空在中国的活动和业绩,作出一个总的评价。我认为,在14世纪南亚和东亚的文化交往史上,指空至少是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而在这一交往中,指空在中国的活动具有特别的重要性。指空与中国的不解之缘,长达50余年。他在中国的主要业绩,是在中国西南一些少数民族中传播了佛教(这对当时普遍信仰万物有灵的民族是一个进步),在云南主持了扩建正续寺(这座著名的寺院被誉为西南禅学滥觞),在文人学士中扩大了禅教的影响,对元皇室有一定的宗教影响但又没有接受元皇室供奉。他在泰定三年后去朝鲜半岛弘扬佛法、复兴禅教的活动,也是以在中国几十年的活动为基础并以燕京(今北京)为基地进行的。对于指空这样一位对于古代中印文化交流及东方文化交流有过很大贡献的人物,应予充分的肯定,给予较高的评价。
《印度高僧指空在中国:行迹、思想和影响(贺圣达)》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