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与高丽佛教文化交流述略
顾宏义
[咸阳]西藏民族学院学报,1996年3期
32-37页
中国与朝鲜半岛之间的佛教文化交流,早在隋、唐以前就已相当密切。公元918年,王建建立了高丽王朝,统一了朝鲜半岛;公元960年,赵匡胤建立了宋朝。此后,宋朝与高丽互通聘使,交往密切。而两国间的佛教文化交流,也随着两国间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友好往来,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一
据文献记载,宋朝与高丽均对佛教采取保护政策。高丽“国人好佛法”,仅京城“开城府有寺七十余区”。[1]宋太祖建宋后,虽不像前代如梁武帝、隋文帝那样优待佛教,但也一改后周世宗柴荣的禁佛政策,修复寺院,于皇宫内召集天下高僧,赐以紫衣,并遣僧侣去西域求法。继太祖登位的宋太宗致力于翻译佛经,建译经院和印经院,普及佛教经典,并在宫中设道摗,亲自受菩萨戒。宋真宗命在京师太平兴国寺设奉先甘露戒台,同时在国内设72所戒台等。由于得到宋朝皇帝的礼遇和重视,宋初佛教得到了较快的发展,由此促进了宋朝与高丽之间的佛教文化交流。
宋朝建立之初,宋与高丽间的佛教交流就已在进行。宋初,高丽僧人义通“来游中国”,开宝元年(968)到明州(今浙江宁波),“漕使顾永徽舍宅为义通道所”,称“传教院”,太平兴国七年(982)宋廷赐寺额曰:“宝云”。义通在此“敷扬教观,几二十年”,名声“振誉中国”。于端拱元年(988)十月“右胁而化,年六十二”。[2]此后,高丽僧侣不断渡海入宋,或求法、或求佛典,或游拜圣迹。
在宋初,宋丽佛教交流的一大特色是高丽人通过多种途径在宋境内搜集、购买佛教经典并传送回高丽,以满足高丽佛教发展和佛学研究的需求。
宋朝以前,中国佛籍就已源源不断地流入朝鲜半岛。高丽建国后,对佛藏的收藏工作更为重视,如公元928年,新罗僧人洪庆从中国福建“航载《大藏经》一部至礼成江”,高丽国王王建“亲迎之,置于帝释院”。[3]宋朝建立后,随着文化发展的需要和雕版印刷技术的不断提高、完善,宋朝政府于开宝四年在四川成都开雕印刷了《大藏经》儴称《开宝藏》)6000余卷,于太平兴国八年完工,凡历13年而告成。这是《大藏经》的首次雕版印刷,成为世界印刷史和佛教史上的一大盛举。此后,其他佛籍经疏著述也陆续刻印出版,以满足社会的需要,给佛学研究和佛教普及带来便利。因此,“好佛法”的高丽人在《开宝藏》完工不久,就闻讯遣使臣入宋,求宋廷赐予《大藏经》。当时,高丽王王治“遣僧如可赍表来觐,请《大藏经》”,至端拱二年,高丽又“遣使来贡”,于是宋廷赐予《大藏经》,“仍赐如可紫衣,令同归本国”。[4]此为雕版印本《大藏经》首次传入高丽。此后,高丽又多次向宋廷求购《藏经》,宋廷基本上都满足其请求:
淳化二年(99),高丽使臣韩彦恭来贡,并“表述(王)治意,求印佛经,诏以《藏经》并御制(宋太宗亲撰)《秘藏诠》、《逍遥》《莲华心轮》赐之”[5]。这部《藏经》共有“四百八十一函,凡二千五百卷”。[6]
天禧三年(1019),高丽进奉使崔元信来贡,“又进中布千端,求佛经一藏,诏赐经还布”。[7]
乾兴元年(1022),高丽贡使韩祚还,宋廷“赐《圣惠方》、阴阳二宅书、《乾兴历》、释典一藏”。[8]
据史书记载,高丽自宋朝求得《大藏经》共有7部,其中宋初流入高丽的就有4部之多,(其余3部《大藏经》情况详见后文)。
当宋版《大藏经》运到高丽时,高丽人常举行盛大、隆重的仪式以迎接之。如淳化三年韩彦恭携《大藏经》还高丽,“王迎入内殿,邀僧开谈,下教赦”境内,并“遣翰林学士白思柔如宋,谢赐经”。[9]
宋版《大藏经》传入高丽,促进了高丽佛教文化的发展。在高丽显王时,开始雕印《高丽大藏经》,至天圣七年(1029)完成,其内容主要根据宋《开宝藏》复刻。《高丽藏》的雕版印刷,标志着高丽佛教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
二
宋丽间的佛教交流,颇受两国间的政治关系的影响。宋初,宋、辽对峙,辽国因而对高丽朝贡宋朝大加诘难,并多次发兵进攻高丽。高丽因国小势弱,不得已臣属于辽,并在辽之重压下,于1030年后中断了与宋之政治联系,达40年之久。至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宋政府改变了对高丽“来不拒,去不追”的政策,主动遣人联络高丽,于是,宋丽两国出于各自的政治、经济、文化的需要,互遣聘使,恢复了官方联系。当时,宋廷对高丽贡使“供拟腆厚”,并在熙宁九年,“命中贵人倣都亭西驿例治馆,待之寖厚,其使来者亦益益多。”[10]。同时,高丽对宋朝来使的待遇也极厚。由此,形成了宋、丽交往的高潮期,两国间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较前大增。在此背景下,两国间的佛教交流也得到了迅速发展。
宋《开宝藏》完成后,宋人不断雕印译经所译佛经和宋朝僧俗的佛学著述,并归入《藏经》。在宋神宗时,还由福州东禅寺僧人雕印《大藏经》(称《东禅寺版》),以收录宋初以来所撰的佛籍。因此,宋丽复交不久,高丽使人就在元丰六年(1083)、八年,哲宗时三次向宋廷购求《藏经》:
元丰六年,高丽王“命太子迎宋朝《大藏经》,置于开国寺,仍设道场”。[11]
元丰八年,“高丽国进奉使入乞购买《大藏经》一藏,从之。”[12]
宋哲宗元符二年(1099),赐高丽《藏经》,收藏于高丽都城兴王寺内。[13]
除佛籍外,不少佛画、法器等也相续传入高丽,丰富了高丽的佛教文化。如熙宁丙辰(即熙宁九年,1076)冬,高丽“遣使崔思训入贡,因将带画工数人,奏请模写”宋都开封府大相国寺“壁画归国,诏许之。于是尽模之持归。”[14]并将这些佛画模画在高丽京城兴王寺内的大殿两壁,甚为“宝惜”爱护,至宋微宗时,宋使至兴王寺犹见之。在元丰年间,宋神宗还赐高丽“夹紵佛像”,也宝藏在兴王寺内。[15]
自熙宁年间以后,入宋求法的高丽僧人也较前增多,这些僧人在宋境内大都受到优待,有的还被宋廷召见,赐号。熙宁九年,当宋神宗得知有3名高丽僧寓杭州天竺寺问法受道时,特命召见高丽僧人,并令地方官府差吏一名,“乘驿引伴赴阙。”元丰三年,此3名高丽僧人来到开封,宋神宗接见后,“诏高丽学法僧党真赐号法照大师;昙真,法远大师;丽贤,明悟大师,仍赐紫方袍,听随贡使归国。”[16]当时入宋求法者众多,而以高丽僧统义天最为著名。义天入宋求法,使宋丽间的佛教文化交流达到一个新高潮。
三
释义天,名煦,字义天,为高丽文王之子,宣王之弟。高丽风俗,每家都有人出家祈福,“虽王子弟亦常一人为僧。”[17]故义天少年出家,居灵通寺修行。义天“性聪慧嗜学,始业《华严》,便通五教;旁涉儒术,莫不精识,号祐世僧统。”因其对高丽佛教贡献和其“才行俱优,名重辽、宋”,故在其死后,被追赠“大觉国师”之号。[18]。
义天精研佛学,看到当时“所传诸家教乘,或有绝本不行者,或有鱼鲁混淆者,或有缺于钞解者,兼以自五代至今日,向二百年,诸师著述未见流通,所以发愤忘遐,”欲入宋求法,[19]但多次请求均被高丽君臣所阻挡。因此,义天于元丰七年四月“潜与弟子二人随宋高林宁船而去。”高丽宣王追之不及,便遣礼宾省官员数人渡海随同义天入宋。[20]
宋廷知义天来求法,非常重视,特为其制定迎接之礼仪,并派官员一路陪伴义天进京,先后两次在皇宫中召见他。义天献上宋帝生日“兴龙节视寿佛像并金器等”,并上表请求“承师受业”;宋帝回赐“衣著一千匹,银器一千两”,[21]同意其请求,为其选定导师,还派“主客员外郎杨杰为馆伴,至吴中,诸寺皆迎饯如王臣”。[22]义天在吴地、杭州等名山宝刹观览、游学,与当地名僧、信士以诗文酬答,探讨教义。义天在宋一年零二个月,“所至参问”,除拜杭州净源法师和华严有诚法师为师,跪拜行弟子礼以外,还结识了各宗著名高僧50余人,“故一年之间,通达肾首性宗,慈恩无宗,达摩禅宗,南山律宗,天台观宗,无不尽其妙旨。”[23]
义天在入宋前,就与净源有书信往来。净源原居秀州(今浙江嘉兴),“以慧行为学者师”,声名闻于高丽。义天心常慕之,曾“讬舶贾致书以修礼”。净源也知义天“非常人,即复书相招。”[24]义天一到杭州,即往拜之,参问佛法。当义天欲回国时,净源以“手炉、授拂见 ,为传授之信”,并作赞词曰:“了此一尘,圆融十身;不举一步;遍周诸土。王子僧来印上乘,炉拂亲传海东去”。[25]称誉义天已尽得佛法精髓,渡海东归故国后,定能光大高丽佛教事业。
元祐元年(1086),义天回高丽,受到隆重的欢迎。其坐船方抵礼成江,高丽宣王和太后“出奉恩寺以待,其迎迓导仪甚盛”。义天还国后,“发愤忘遐”,致力于弘扬佛法,“始创天台宗,置于国清寺”;[26]整理雕印佛经及诸宗章疏,促进了高丽佛教的发展。
义天入宋求法,给宋丽佛籍带来一个大流通、大交流。中国唐朝以前的佛经,因遭受唐末、五代兵灾洗劫,至宋初已佚亡甚多,但在高丽却依然保存着不少隋唐时期传入的佛籍,随着义天入宋,不少佚经又得以重返中土。据明朝李翥《慧因高丽寺志》记载,义天携来宋境的佛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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