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求功德,如果不能由于读经而放下散心入于定境,或藉恳切的虔诚而感应神灵,那他除了熏习作用的一点所谓功德之外,并无多大的意义。
佛教诵经礼忏,在原始的乃至小乘的,多不如中国大乘佛教之来得隆重,就尊法崇道的立场说,身为中国人的佛教徒,应该感到欣慰。因为佛教来中国,自成一个形态,而成为纯中国的佛教,中国佛教的经忏佛事,也与其它国家的佛教不同。经忏佛事的起源已如上述,佛教来到中国的初期,所做的佛事,大多是译经的工作,甚至把诵经讲经的事,也合并在译经之时举行。比如鸠摩罗什法师及玄奘法师,他们的译场,同时也就是讲堂,主译的人,往往手持梵本经卷,口宣汉译经文,边译边讲,边加研究,边予指导,所以主译者既是译师也是导师,助译者既是译员也是弟子。至于专门读经,那是经本译出之后的事了。不过我们可以肯定,读经或诵经的最初,目的是在自修,至于受雇于他人的所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或「超荐亡灵」的读经诵经,既不是原始佛教的色彩,也不是中国初期佛教的形态。因为中国的社会,先已有了道教的流行,佛教这种「消灾」与「荐亡」的佛事,非常可能是受了道教所谓「作法」的刺激,所以应运而生,以资抗衡道教,免得道教在这方面优势独占(此系个人的假设,究竟是不是如此,尚待做进一步的考证)。因此,直到目前,如《水陆仪轨》,虽经唐之法海、宋之四明、明之云栖等数度删增,它的文字之中,尚有一些道教的观念。然而笔者又可肯定,凡以虔诚恳切,感念求法之心来读诵经典,他必能有得于心,有了心得,他又必不甘心永滞于读诵的一个境界,必定会油然生起弘法度生的利他精神;所以小乘人的不会永停于自利阶段者,原因也在于此。否则的话,似乎也可反证,他虽读诵经典,等于没有读诵,正如拳击虚空,没有反应,等于不击;同时也可证明,读诵的目的仅为利养,并不在乎求法。
上面说到中国佛教之有消灾荐亡,可能是受了道教的影响,但是中国佛教之有荐亡法会的开始,有史可考的,则起于梁武帝萧衍,最有名的梁皇宝忏及水陆仪轨,都是梁武帝时代的产物。发起于梁武帝,助成于同时的宝志公大师。志公大师,传为大士菩萨化身,应化当时,颇能显示神异,所以梁武帝迎供之后,每有疑异,必请志公相议。相传梁皇宝忏之由来,系因武帝怀念皇后郗氏之亡,郗氏转堕巨蟒之身,求乞超度。询以志公大师,志公则说:需要礼佛忏悔,为其涤除罪障业垢,方可拯拔郗氏皇后。于是梁武帝便礼请志公从诸多佛经之中,采录诸佛菩萨名号,其中忏文,全为佛说法语,削芜取菁,共成十卷。以我们现在来看,《梁皇宝忏》的内容,的确可诵可读,可礼可阅,除了圣号的插入,实即一部综合性质的佛经,所以相传至今,礼诵不衰,而且常有灵验。再说《水陆仪轨》的缘起,据说是梁武帝在梦寝之间,有一高僧示梦,教他普度水陆仪轨有情,一切含灵,所以他在宝志公的协助之下,遍览大藏,以〈无量威德自在光明如来陀罗尼〉为其中心,制成《水陆仪轨》。故以《水陆仪轨》的内容来看,实即是瑜伽焰口的扩大。焰口之产生,是由阿难林间习定,观音大士化饿鬼王身,告诉阿难,三日之后,当堕饿鬼道中,阿难急向佛陀请示解救之道。佛陀即以佛在过去无量劫中,曾做婆罗门时,于观世音菩萨及世间无量威德自在光明如来之所,所受〈无量威德自在光明如来陀罗尼〉法,授予阿难,命其加持此一陀罗尼法七遍,能令一食变成种种甘露饮食,即能充塞法界,能使无量恒河沙数一切饿鬼,及婆罗门仙,异类鬼神,皆得饮食饱满,并能解脱苦趣,超生天界,或得圣果。能以此一广大布施的功德之力,便可使得行者,福德增加,寿命延长,此是消灾植福延年益寿的最佳法门了。所以〈水陆纶贯文〉的开头便说:「面然兴权,真是所谓冥被阿难,我佛慈济,开演妙法,此最初施食之大因缘也。」根据云栖大师《竹窗随笔》中则说:「昔白起以长平一坑,至四十万,罪大恶极,久沉地狱,无由出离,致梦于武帝,武帝与志公诸师,议拔救之策,知大藏有水陆仪文……而今藏并无其文。」可见面然兴权,佛授阿难施食的法门,传来中国很早,后来失佚了。因为我们知道,焰口施食,现在藏经中最早的汉译,是出自唐代天宝年间的不空三藏之手,叫作《瑜伽集要救阿难陀罗尼焰口轨仪经》。但是水陆仪文的内容,又像是焰口的扩大,《水陆仪轨》的制成,却远在焰口之前的梁武帝时代,相差约二百年的光景,那么云栖大师所说,梁武帝时,即知大藏有水陆仪文,也可能是真的。不过梁武帝以后的《水陆仪轨》,已是出自梁武帝及志公等诸师的重制,而不同于先前的水陆仪文者,也是真的。否则《水陆仪轨》的来历,便没有基础了。
四、祖师广修经忏非为僧众糊口
我们看梁皇宝忏、水陆仪轨、焰口,身为一个佛教徒,实在不敢主张废弃,其中除了有些观念已不适合今日的时代之外,它们的文字都很优美,情意都很深切,尤其我们如果还能不以为礼佛持咒是一种迷信或浪费的行为的话,我们不但不该反对,并要更加赞叹。在中国佛教史上,提倡经忏佛事最为积极的人,要推云栖大师。甚至有人明知若干经咒如:《血盆经》、《胎骨经》、《高王观世音经》等是出于中国民间的伪造,文字拙劣,义理不畅,但因这些颇受民间传诵,并且时有灵验,所以也加罗列;因其以为,文字虽出伪造,诸佛菩萨圣号,却是出于佛经,所以仍有灵验可观,所以不敢妄自废弃。唯因由于经忏佛事而流为僧众的营生职业之后,僧众天天应赴,精神不能集中,身心劳于疲惫,经忏佛事变成虚应塞责,住持以此作为生意般经营,僧众则以此为糊口的生计。于是僧格尊严扫地,佛门精神荡然。因此就有一些人们批评云栖大师不该提倡经忏佛事,延留至今,竟是流毒沙门,成为佛教衰颓之祸因。不过我想,云栖广修经忏法要,目的是在弘扬圣教法门的自利利他,并希以此利及法界之内九种十类,一切有情,同得解脱,共证菩提,实出于菩萨救世的大慈悲心,至于经忏佛事的流弊,谅非云栖大师所曾料及。
五、勿落原始宗教的泥沼
本来,佛教的经忏佛事,是用来自修的,不是用来超度亡灵的,虽在自修之中,回向功德,普为四恩三有,不为自求福报。但是自修出于自动,有人布施,固要自修,无人布施,也要自修。所以受请于人而去诵经礼忏,并且掂斤看两,讲好人数,说好一人几炷香,一炷香多少时间,一人多少钱,一堂佛事多少钱,这种现象在佛陀时代是看不到的,也是佛陀极端反对的。然而人类宗教的最初形态,是巫师或祭师,原始的人类,一切的祸福苦乐,都委命于他们,他们的职掌,便是祷福禳灾。人类需要宗教的安慰,也在于此。人类总希望有一些能够感通于神明的宗教师,来为他们祈求,将他们的愿望通过宗教师的媒介,而达于神明,神明便可为他们消灾降福,为他们解决问题,帮助他们表达对于生者的恩义,对于死者的怀念,对于神明的敬意。这种观念,在人类的潜意识中,直到现在,仍未消灭,这也正是人类之中尚有宗教存在的主要因素。所以佛教传来中国之时,并没有度亡的佛事,到了梁武帝时,由怀郗氏皇后的去世,而创制《梁皇宝忏》忏本。即如水陆仪文,或者传译于梁武帝之先,但水陆之由,起于阿难施食,以理推之,阿难施食之时,除了他本人依法加持〈无量威德自在光明如来陀罗尼〉法之外,似乎没有第二人乃至第三人参加的必要。至于水陆道场的内坛外坛,人数众多,组织繁复,规模庞大的所谓无遮大会,实非佛陀时代的本来面目,而是梁武皇帝的虔心供养。以其君主之尊,一国之富,来庄严此一水陆道场,自属应然。不过我们可以断定,经忏佛事之应用于度亡法门的专课,乃是创自梁皇武帝,但那也是出自原始人类对于宗教要求的同一情绪。这对后世的中国佛教来说,其利实不足与其弊相抵相衡。
佛教本不是原始的宗教,也不负有原始宗教的使命,但是自有类似情形之后,也就降下一格,迎合了原始宗教的要求。更不幸的,一到后来,竟尔急转直下,一泻千里,佛教的僧众,多从人天师范的宝座上,跌下了巫师或祭师的泥沼,甚至不如巫师、祭师地位的受其社会之尊重。事实上,佛教可以不必同流于原始的宗教,因为佛教的僧众,绝不同于巫师;巫师皆以神明的代言人或化身自居,他们自处于超然的地位,只承认他们才有能力与神明接近。佛教的观念,主张人人平等、众生平等,只要工夫到家,僧众固可感应诸佛菩萨,并且可以自我升拔于诸佛菩萨的地位,人人也可感应诸佛菩萨,并也可以自我升拔于佛菩萨的地位。僧众与一般人的不同之处,是在教导一般人去如何感应诸佛菩萨,如何自我升拔于诸佛菩萨的地位,僧众绝不可能大权独揽,独力经营经忏佛事;为求超凡入圣,僧众固该诵经礼忏,一般人也该诵经礼忏。一般人之供养僧众,绝不是为了将自己乃至亲属死后的前途,委诸僧众,而是为了僧众能够教导自己如何才可于死亡之后,不致堕落三恶道中。这同样是宗教的要求,但已不同于原始的宗教,而是原始宗教的升拔。
六、现行佛事的经与忏
我们看,现行而被僧众们经常作为消灾荐亡植福延寿的经忏,不出水陆(已少启用)、焰口、梁皇宝忏、水忏、大悲忏、净土忏、药师忏、地藏忏,及《华严经》、《法华经》、《金刚经》、《心经》、《阿弥陀经》、《地藏菩萨本愿经》等等,其中的忏文都是中国人编制的,水陆仪轨与焰口,虽有它们原始的依据,但也出自中国人的众力糅合。水陆仪轨由阿难开始,经宝志公、梁武帝、法海英公、长庐赜公、四明东湖志盘法师、云栖莲池大师、源洪法师,以及东坡苏文忠公、东川节推杨公等的数度修辑,润文阐扬,才存今日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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