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我的阅读记录 ▼

当代台湾“人间佛教”发展之回顾与前瞻(上)▪P4

  ..续本文上一页种临场感受,不只是身力、财力的付出,更重要的是,布施者本身也由此而更体现了生命意义与生命价值。

   原来,宗教最能禀于慈悲济世的教义,于落后国家或是灾区施行种种赒济。但是十八世纪以来,一些宗教的殖民地慈善事业,几无例外的挟带着传教的目的,也确实让诸多殖民地人民抛弃了传统信仰,改奉西方宗教。这种做法,往往引生当地人民文化认同的危机感,从而对异教慈善行为视同“入侵”而排拒之。例如:2001年1月26日印度发生芮氏7.8级地震,死亡人数可能高达十万,这种情形,原本亟需各界援助,但它坚拒西方宗教团体进入印度赈灾。

   印尼慈济人以一个华人佛教团体,在印尼这个全世界最大的伊斯兰教国家赈灾济世时,恪遵慈济原则,不以慈善为手段来趁机传教,反而还在大爱村为居民建设清真寺,以便伊斯兰占大多数的大爱村居民,拥有幸福的宗教生活。这种尊重本地人民宗教认同的宽广心量,正是佛法“无我”智慧的实践,业已产生了化解宗教隔阂的钜大成果。

   这些华裔慈济人的贡献,对印华社会与马来人族群的和解,实具足指标性的意义。原来,三百多年前,一万多名华人在红溪河畔被马来人杀害,血流染红了溪河,河流以此得名。1998年的排华暴动中,许多华裔基督徒被杀害,基督教堂被破坏。印尼华人与马来人之间的种族矛盾,迄未得解。然而在三百多年之后,慈济的无私大爱,却为种族仇恨的阴霾,射入了一道阳光,无形中化解了昔日来自种族、宗教、贫富阶级等等差异所导致的藩篱隔膜与血腥冲突。

   虽说这是印尼慈济人“在地赈灾济贫”的成效,但我们依然要说,没有台湾佛教的证严法师,就没有慈济志业;全球慈济人精神上的大家庭,就在台湾的后花园——静思精舍。这可说是当代“人间佛教”立足台湾而关怀世界的一大贡献。

  六、“人间佛教”的外部挑战

   “人间佛教”的发展,当然面临着许许多多的挑战。例如:社会固然对慈济有高度好评,但志业庞大而募款能力极强的慈济,依然会承受到“过度吸纳社福资源”的指责;至于网路上普遍流传的恶毒谣言,他们也是百口莫辩。

   最令人感慨的,是2002年发生的“慈济一摊血”事件。1966年,在花莲县凤林镇某诊所,有丰滨乡阿美族原住民产妇陈秋吟因缴不出保证金,而被绝望地抬了回去,死在归途。她在诊所地板上所流下的一摊血,触动了证严法师悲天悯人的情怀。法师因此历经千辛万苦,逐渐创立了济度众生苦难的慈济功德会与慈济医疗志业。争奈有媒体记者不慎将诊所名字写了出来,引发医师家属的强烈不满。他们于是召开记者会,全盘否认此一事实,并对证严法师提起民、刑诉讼,甚至不惜铤而走险,窃取慈济网站的内部资料。很巧合的是,那段时日,网站上不断出现各种谣言与辱骂,将证严法师污名化成了一个造谣生事的邪恶尼师。

   以高道德标准自我期许的慈济团队,济度苦难是它的看家本领,但是对“制恶”一途,则因护念当事人(诊所老医师)之一念善心,而不免自缚手脚,一筹莫展。好在当年长途扛抬陈秋吟就医的唯一幸存原住民陈文谦老先生,以及其他亡者亲属(妹妹、媳妇),在长期缠讼的最后时刻被查访到了,他们慨允挺身而出,见证了当年血泪交织的一段原住民医疗史页。而弘誓学团与现代禅教团也站了出来,为证严法师在媒体上掰回了一份公道,因此让医师家属的气焰稍歇。[20]

   许多媒体与民众(乃至是承审法官),起先受到医师家属信誓旦旦的影响,对“一摊血”这段往事之真实性,竟然有所质疑。经过前述各方努力之后,社会各界方才转趋信任、同情,并支持证严法师。即使如此,民事庭的法官依然判证严法师败诉,出现这样荒谬的判决结果,一时让舆论哗然。

   回顾当日,无论是法官也好,旁观的民众也好,一遇到他们心目中宛如“圣人”般的宗教人士,立刻沦丧了诉诸“公正”的能力,几近乡愿地要求受害当事人,只能选择“退让”一途。在此氛围之下,证严法师一身吞下了所有委屈,放弃了上诉的权利。

   显然,“人间佛教”的教团与个人,面对来自社会阴暗角落所射出的妒恨之箭,是否只能扮演一个社会所期许的“圣人”角色?一味退让,是否反会助长更多的罪恶?但像笔者这样硬碰硬以制止罪恶,是否又会升高彼此的对立与仇恨?这都是“人间佛教”面对类似个案之时,所需深思熟虑的外部挑战。

  七、“人间佛教”的政教份际

   (一)“严土熟生”与政教互动

   “人间佛教”强调“严净佛土,成熟有情”[21]的大乘理想,并积极从事社会关怀,它关切的不只是教内事务,而已广及生态环境与“众人之事”。然则无论其主观意愿是否乐意与政治交涉,但它与“管理众人之事”的政治力量,实不可能毫无交集。因此,“人间佛教”应如何定位其政教份际?这又是一项“人间佛教”所面临的重大挑战。

   笔者过往曾发表过许多篇论文与时论,认为过度标榜“中立”与“超然”,不是最好的方法,这会让恶劣政客有恃无恐地推出伤害佛教或伤害众生的法律与政策。因此佛教应站在“佛教主体性”的立场,本诸“护教”与“护生”原则,在“不竞逐政治权力”的前提下,介入公共领域。相关论述极多,不劳在此一一赘引。

   在本节中,笔者拟简要回顾台湾佛教之政教关系,以及笔者有关“佛教主体性”政教互动的经验谈。这又可分为“护教”与“护生”的两大主题,前者是佛教为自己而争取公平的待遇,后者是佛教为众生而争取公正或仁慈的政策。两者都将佛教的人间性,从“精神领域”扩及到“公共领域”。

  从日据时代到国民党主政时代,由“南瀛佛教会”到“中国佛教会”,政治力量一向是透过全国性佛教会的白手套,用以掌控宗教力量。佛教会虽是一个“由下而上”所形成的松散组织,没有法定公权力,但却可以透过教会领袖对政治人物的影响力来控管佛教。因此解严以前,举凡拟议“成立全国性佛教社团法人”的方案,一定会被教会联合政治力量“封杀出局”。而教会领袖“忠党爱国”,党国不分,也引起了在野人士的强烈反弹,时有“攀附权贵”、“政治和尚”之类令人难堪的讥评,出现于媒体评论与学者清议。

   解严以后,“人民团体法”终于修法,允许成立两个以上同性质的全国性法人,于是,佛光会、慈济功德会、法鼓山、中华佛寺协会等等,一个一个成立了全国性的社团法人。政治大环境改变了,这对台湾佛教(特别是“人间佛教”)的蓬勃生机与多元发展,无疑是一股清新的助力。

   (二)慈善救济与社会运动

   但是在政教关系方面,台湾佛教(即使是入世济民的“人间佛教”)省思的深度与广度依然不足。“人间佛教”的团队从事慈善救济且绩效卓著,这点殆无疑义。然而台湾在民主化过程中,很多苦难的发生,并非靠慈善救济就能解决,它们可能源自政策或是法律的不周全乃至严重错误,这又牵扯出“金权政治”的问题。

   既然官商利益相与结合的力量如此强大,势必要成立NGO(非政府组织)的社会运动团体,结合强大民意,用以监督议会问政与官僚施政的品质,抵制利益团体的政治影响力,并促成较有益于弱势众生与生态环境的法律与政策。在这方面,由于佛教徒习惯了“政治挂帅”的思考模式,为了避免贻致“干预政治”之讥,大都标榜“中立”与“超然”,不愿运用社会运动的手法,矫治政策与法律的偏锋。

   然而“人间佛教”既然以“建设人间净土、救度苦难有情”作为职志,面对弱势群众与苦难生灵,以及遭到严重破坏的生态环境,如果明知这是源自错误的法律与政策,“人间佛教”岂能自外于政治?许多苦难来自罪恶,但佛教中人却往往只想挽救苦难,不愿从根源切断罪恶,这是“人间佛教”无容闪避的社会质疑。

   因此笔者认为,当代台湾“人间佛教”,还须要以更积极的作为,来面对政教关系。宗教可以基于教义的反省而关怀弱势,进而要求改善不良的政策与法律。但这纯属政策面与法律面的诉求,宗教实不宜介入“权力争夺”或“权力分赃”的游戏。因此,笔者并不赞同佛教徒另组政党,不赞同佛教团体拉抬特定政党,也不赞同出家人参选民代、任职官员。

   由于社会运动面对的往往是罪恶,包括政策的罪恶、法律的罪恶、人性的罪恶、政商微妙勾结的罪恶,以及意识形态的罪恶,而一般佛弟子所期待的,又是和谐而非充满张力的生活。所以即使是慈悲为怀,他们也宁愿面对苦难,因为那比较没有争议,而且厕身于救难行列,让他们会有较大的成就感。但是一旦面对罪恶(而且是他人或集团的罪恶),经常可能要面对被报复、被反扑、被惩戒的后果,最起码他们会身心劳苦。因此在台湾,社会运动迄今犹非“人间佛教”的主流,主要是包括传道法师、笔者、性广法师与传法法师在内的出家人,以及几个屈指可数的佛教团体(如“关怀生命协会”)在推动它。

   再者,近年来统独、蓝绿阵营[22]的斗争益形恶化,各方政客为了胜选,一次又一次在选举过程中,使用极尽煽情能事的攻防手法,激起了群众盛大的政治热情,但也不幸导致族群严重撕裂,这使得党同伐异,“只问立场而不问是非”的情形相当普遍。

   “人间佛教”在教理的反省过程中,不难跳出将统独、蓝绿绝对化的意识形态,笔者早在1995年撰写《佛教伦理学》一书时,即已看到这种意识形态对立的严重性,因此阐述“依于佛法反思而超越意识形态”的看法云:

  “真正的缘起论者必然以民主的态度包容各方面的异见——包括政治、宗教或其他方面…

《当代台湾“人间佛教”发展之回顾与前瞻(上)》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

菩提下 - 非赢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网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